次日，光線驅散了陰暗。在下小雨，窗外噠噠清脆作響。

        他至今仍像處在幻境，偏生又睡在了一張床上。甘之如飴，糾纏難止。

        他敲了敲腦門，一手抱著吃飽的孩子，一手簡單洗漱清醒了下。

        果果觀察著住房環境：“媽咪吶。”

        “媽咪還在睡覺。”

        “找媽咪。”

        “那輕一點，不準大喊大叫。”

        “誒！”

        來不及阻止。啪的一聲，清脆。

        柳如玉驟然睜開眼睛，驚魂未定。氣怒不定間，拉著果果衣服把她往床上拽。

        林云目不轉睛，柳如玉少頃也被涼颼颼的感覺刺的慢慢清醒。把孩子丟到一旁遮了遮：“沒見過啊！”

        果果一樣被吸引了，扒拉著把媽咪抓著的被子往下拽，興致勃勃。

        柳如玉騰手揪住了黏皮糖耳朵：“再不走開，我揍你。”

        “疼！”

        果果一邊委屈，一邊還不甘心想往被窩里去。

        林云挑了下眉頭：“你讓她看看能怎樣，這小孩子的糧倉，哪有不感興趣的……”

        “你先出去好不好。”

        “你急什么，不吃飯？”

        “顧不上，第一次見面，哪能讓任總等著。”

        林云瞧她真急，轉身從行李箱翻出了套衣服丟了過去：“再急，也來不及。京里堵車嚴重，你想半小時去京里國際，不可能！”

        柳如玉著急，又強自冷靜了些：“那怎么辦？”

        “騎單車過去。”

        “單車，我不會……”

        覺得男人眼神很不可思議，補充：“我真不會，你知道的。”

        被他態度影響，柳如玉浮躁的心也自定下：“讓小林送我，實在來不及，我道個歉問題也不大。談生意，生意最重要，否則再守時也沒用。”

        林云目視著她匆促穿鞋，收拾化妝：“對不起，不是故意關你鬧鐘，太吵了！”

        “嗚，沒事，你也是關心我，想我多睡一會。”

        “那些照片？”

        “我傳過去了，全是我一個人的照片，沒你跟果果。今天應該就能看到這些新聞。”

        “其實等新聞發酵后，我再跟任啟華談更好。人家時間有限，不是我能左右的。就這，夠給面子了。見我以后，他明兒就要出國訪問。”

        洗漱，煥然一新。柳如玉提起包，即將跟林云擦身而過之時撞了下：“你昨晚，說什么來著……”自顧的瞄了眼女兒，啵的一口：“你爸爸說，他喜歡媽咪，不喜歡果果了。”

        小丫頭把她推嚷的距離林云遠了點，很有危機意識的摟住爸爸脖子：“果果可愛。”

        柳如玉猶豫又堅決的，強行越過女兒阻攔，在林云唇上啄了啄，吐息如蘭：“我記著你說的每一句話，在家等我回來。我這次肯定可以說通任啟華入資律所。”

        “我答應你，等這次塵埃落定，我就讓職業的經理人來代替我。再也不要那么忙了！”

        林云讓開視線：“去吧。”

        柳如玉愣了愣，抬步走出。小林早就準備好了，聽到招呼，直接就從房里出來，倆人一塊下樓。

        林云還沉溺在她很少表現出來的通透溫柔中，卻陡感缺乏方向。

        “爸爸，買吃的。”

        林云笑著點頭：“行，爸爸帶你逛超市。一會咱們再去郊外看看！”

        “郊外？”

        “對呀，去看看你小鐘阿姨。他們拍電視呢，果果一定沒看過。”

        簡單幫孩子準備了點吃的，待也出門，電話如期而至。

        他甚至不用看手機，就知道誰。他跟盧曉桐這幾天，都頻繁在通訊，一般早上的電話都是她。

        瞧了眼女兒，沒再避諱什么，直接拿起了手機。

        聊幾句工作，扯幾句閑話。盧曉桐暗感林云狀態不對：“有人在你身邊啊。”

        “孩子……”

        “你在京里，還是哪兒？”

        “京里。”

        盧曉桐猶豫：“我剛看到了點新聞，柳如玉好像也在京里。”

        林云想說什么，轉口：“我在這呆不了兩天，會盡快抽身。等晚一會我再給你回過去，單手抱孩子很累。”

        盧曉桐聲緩而平和：“你不用瞞我這些，我知道你跟她在一起。你們倆有孩子，同行不稀奇……”

        林云無奈：“不是故意瞞你，確實怕你多想。”

        “我不多想。”

        林云聽出來了點情緒：“曉桐……”

        盧曉桐打斷：“回聊，業城這邊不急，都很順利。你把孩子陪好再說。”

        反話！

        林云亦不好回應，思維跳躍之時，被掛斷了。

        懸著，將手機裝回口袋，腦袋似乎比昨晚飲酒后還要疼一些。

        感情永遠比生意更難理的順暢。

        如他現在，心隨意動，完完全全陷入了沼澤中。當斷則斷，比任何時候都來的困難。

        慢慢的，快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偏一個比一個聰明，一點蛛絲馬跡，成了一部聯想劇。

        權衡之余，林云招手攔了輛的士，去往郊外。

        一切都是活該。

        婚復不了，情斷不了。

        似乎，只能走一步而算一步。難以想象的麻煩，遠勝過他所經歷的任何事情。

        柳如玉緊趕慢趕，九點三十五分的時候提前來到了京里國際的商務包廂。

        還好，任啟華暫未過來，遲到的不是她。

        讓小林在車里等著，她則坐在大廳里。品茶間，靜候人來。

        任啟華，日達集團董事長，國內名聲不顯，旗下主要業務就是銀行和金融創投等……

        如非見聞很廣的那些大商人，根本就不知道日達這家公司的特殊性。

        這次來京里，她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

        掏出鏡子想再打量下自己妝容有無問題，噠噠噠連續的皮鞋撞擊聲，從門口方向傳了過來。

        是一塊進來了五六個人，為首者，六十歲許。面貌慈善，西裝革履。走路之時背脊微駝，人也消瘦。看上去斯斯文文，十分有修養的一個長輩級人物。

        柳如玉提前收集過任啟華資料，見到這人，徑站起迎了上去。

        是任啟華，身后跟著的應當是秘書跟保鏢……

        “任總，您來了。”

        任啟華聞聲打量了面前像只有二十幾歲的女性，目光稍微頓住，復驚訝：“你是旭日律所的總裁？”

        柳如玉點頭，主動伸手跟其握了下：“冒昧打擾，任總千萬不要怪罪。主要是早聽聞過您，一直都是我特別敬仰的一位真正的企業家……”

        任啟華見她年輕，說話卻得體沉穩，斂了那點疑惑：“我最近也沒少從新聞上見到柳總。”

        “您叫我如玉就行。快樓上請……”

        邊走邊聊，任啟華感慨：“這代年輕人，像如玉你這種成就的可不多。之前我記得有個蘇陽不錯，犯了錯誤，蠻可惜的。”

        柳如玉感覺任啟華有些漫不經心，不急不躁的等進入包廂內，主動斟了些茶水：“您時間珍貴。任總若是不介意，我想介紹一下旭日律所。”

        任啟華倒是頗驚訝她突然單刀直入，抿了抿茶水。看似樂呵呵的，臉上亦看不出情緒來。

        柳如玉心有不安，對方似根本不重視律所這個熱遍大江南北的公司。

        分析著，柳如玉掩飾抿了口茶水，思路恢復清晰：“任總，旭日這家公司目前的股權結構稍為特殊……主要徐氏集團占股比例較重，近百分之七十……但他們暫時只參與分紅，并不參與具體的管理決策，這個協議上特別清楚……”

        “相關的資料，以及其它的材料我這次都沒帶。是怕您太忙，拿這些瑣碎的文件，您會抽不出時間來看。所以我冒昧讓人做了電子版，現在就可以播放。”

        任啟華點頭：“放來看看。”

        多功能廳，有相應設備。

        柳如玉熟悉這兒，也沒叫工作人員，將u盤直接卡進了接口。

        少頃，專用熒幕上就全然放大顯示了出來。

        柳如玉彎腰拿著控制器，狀態越發隨意，言語清晰。這是她學過的東西，擅長，而舉重若輕。

        切換著界面：“律所上一年的總營收金額是三百二十億，近八成營收來源于網絡咨詢，及網站廣告營收，合作分成等產生的……我個人認為，這是必須要相互依托的。相信最多三年，線下的分所可以拓展到五百個左右，基本能夠覆蓋一些正規律所匱乏的城市，這是重點的發展方向……”

        “這個數據是統計的用戶月活，上一年六月份月活大概在三千萬，本月統計出來的，接近一個億……”

        任啟華腰背離開了椅子，雙手肘撐在案幾上。

        在聽介紹，也在看柳如玉。

        他有些意外，能從這個年輕女人身上看到一些很熟悉的特質。

        謙恭而不謙卑，言簡而邏輯分明。他一個外行人，竟大多數聽懂了她的介紹。

        介紹告一段落，任啟華笑容更真切了幾分：“徐總時間不方便嘛，我覺得有時間，大家一塊好好坐一坐，會更好溝通。旭日很好，我回頭一定讓人專門跟進。”

        安排完，適當站起：“我實在不想怠慢如玉你，理解，明兒要出國一段時間。這張名片是我們集團副總陸經理的，你們先接觸著，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先接觸？

        ……

        目送任啟華車子離開，柳如玉嗓子有些發干。回車上取礦泉水灌了一口，她沉浸再思索中。

        手機上關于她的新聞已經鋪天蓋地，不知道這些，也不知道，徐墨軒能不能增加她用以跟任啟華談判的籌碼。

        不馬上盡全力去爭取，自己都沒辦法原諒自己的懦弱。她只不過還沒有想通，萬一爭取不到，又該如何，能否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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