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午，也就跟李文就近吃了頓飯。

        商業街目前屬于提前運營狀態，暫無客人，前期靠盛海補助，免租等方式來維持。吃飯花樣很多，各地正宗的美食，西餐，茶廳，咖啡等等，應有盡有。

        下午兩點鐘，他跟李文才一塊又回了盛海，進入了工作狀態。一天，又是無聲無息溜走。

        天暗，沒有太多霓虹，也沒有太多人。

        整條路上，唯獨孤零零的路燈最為明顯。

        邢磊在開車，盧曉桐毫無顧忌的在底下抓住了林云的一只手。說話多湊在耳邊，溫熱輕撫。

        林云順了順她頭發：“財務理清了沒有？”

        “沒有太大問題的。”

        “我覺得賺百分之三十左右，應該沒問題。”

        林云聽她話里基本在替自己考慮，蹙眉，暫未答復。

        盧曉桐卻沒注意他表情，繼續：“你不說過嘛，張氏的董事長是霍老的晚輩……有這層關系在，特別好談……”

        “曉桐，你把窗開一點，有些悶。”

        “好。”

        盧曉桐頓住，適時打住話題，把窗開了條縫隙。#@$&

        也是此時，前方有燈柱顯得格外刺眼。不，是無數條燈柱。

        邢磊車速被迫降了下來。

        幾十秒鐘，孤零零的街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

        道路有十米左右寬窄，被人全然占據。像突然出現，可能是早就等在胡同之中。

        夜濃，周遭無車，無人。%&(&

        腳步聲雜亂，隔著車窗都傳了進來，簌簌有聲。前列每個人手里都有電筒，出奇的亮，勝過了車燈。

        詭異，視線恍惚中人影閃爍，莫名的壓抑感如山而來。

        邢磊放在檔位上的手收緊，轉頭看了眼林云。

        “林云……”

        林云像沒聽到他招呼：“別下車，別理。曉桐，準備下報警電話。先不要撥……”

        冷靜安排，他眼睛隨著眾人靠近而移動。

        太多雙眼睛，隔著玻璃，有所碰撞。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動靜更震懾心神，每一步都像是能踩踏在人心上。

        人動，車不動。

        直至車人交錯，眾人散開，自車子兩旁環形繞過。

        車置身人海，從未感受過這種場面的盧曉桐忍不住死死抓住了林云胳膊，另一只手略發顫放置在手機編輯好的報警電話上。

        時間太慢太慢。

        幾秒，也有可能是幾十秒。

        人越過了車子，只剩下背影。

        沒有鬧事，就像這幫人隨意路過而已。

        他跟納蘭措一塊經歷過那次震動國內的案件，她為他擋槍，險些葬身冰河。

        沒聽清盧曉桐的話，電話隨即震動。

        來電顯示陌生。

        林云感覺不好，示意再度停車，拉開車門走到了路旁接通。

        風偏大，刺骨。

        他衣服獵獵作響，只無任何冷意。或者說，心里冷意比身體更濃。

        馬季萍。

        女人第一個字說出口，他就聽出來了。這么多人剛消失，她電話打來，太巧？

        更奇怪的是，她竟還知道自己換過數次的電話。

        “林總，怎么不說話？”

        林云視線低垂，注視著地面上不知被誰丟棄的煙頭：“說來意，沒有太多時間跟你耗。何況，咱們不熟。”

        馬季萍笑：“不熟？你對救命恩人說不熟。”

        料到林云不會答復，她繼續笑：“林總，我真的不想叨擾你。可是，你總惦記著我吶。我都已經離開業城了，大家面都不輕易碰到，你一來，就送我份這么大的禮物。讓我衣錦還鄉，想我啦！”

        “不知道你說什么。”

        “我也想自個猜錯了，畢竟林總還是挺重情重義的。連我這么討厭的人，都肯冒險維護，一直都記著這份恩情……可是又不通，除了你跟納蘭市長，誰有調我回業城的能力……”

        “這個你可以找納蘭市長打聽，我是商人。”

        “別誤會，通話單純是敘舊。”

        “你怎么會有我電話。”

        “備注的有，不但有你的，還有你前妻的吶。”

        林云抬眼，手掌無形中骨節嶙峋：“你最好別碰跟我無關的人，任何人。”

        “我過兩天該去業城了，見面再談。我還有工作上的事得像你請教請教，林總絕對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厲害的角色……”

        “過獎，路上小心。”

        馬季萍嘿笑：“林總才該小心，我替你算了一卦。桃花劫！”

        “我雖然不信卦，不還是要恭候汪姐。來好好講一下，桃花劫是怎么個說法！”

        摁斷。

        林云出神盯著面前墻壁，眼神幽冷，整個腦海中全然被馬季萍占據。

        這女人比他預料中還要聰明，聰明到風吹草動，就如驚弓之鳥。

        他被這個電話擾到，已在思考，到底有沒有必要再動這個人。理論上講，馬季萍沒有任何再為惡的理由。

        可是，這就是一顆不拔掉，永遠扎在肉里的倒刺！

        想不透徹，更加迷霧重重。

        但有一點很清楚。

        又點了支煙，林云很遲緩撥通了那個如藝只有幾天沒聯系，恍若隔了數年的電話號碼。

        “您所撥打的電話在通話中。

        掛了，秒掛！

        能預料到的結果，他慢吞吞走回車邊，把邢磊手機借了過來。

        煙抽完，才有撥了過去。

        這次通了，盡管女人稍顯煩躁，他還是聽到手機被接起來的動靜。

        “別掛，很重要的事，聽我說。”

        等不到她聲音，林云毫不耽擱：“我找人明天去陪你跟孩子幾天，權當為了果兒，配合一點……”

        “你發癔癥。”

        女人聲音冷漠，直言截斷。

        林云抓住了自己頭發：“別逼我囚禁你們娘倆！”

        “好大本事啊。”

        林云陡然泄力：“給我兩周時間，求你了。兩周，我會把這邊解決好，以后都不會有人再騷擾你跟孩子。”

        柳如玉嗤笑：“真感動，還這么關心我。這不是你自找的嘛，我可從來沒逼著你非去業城不可。”

        “咱們不要談這些旁枝末節，給我地址，明天會有人過去……”

        “不想談那就不要談了，我能照顧好自己跟孩子，不勞你費心。另外，別把自個當救世主，這世界離開誰都會繼續轉。”

        嘟嘟嘟！

        林云遲鈍，腦際轟鳴下，一拳砸在了墻壁上。

        見到盧曉桐后，他說了這些事情，盧曉桐那個回答：“你對我好像沒信心。”

        “局面瞬息萬變，誰也說不準去熬的這個風口到底對不對。”

        沒讓盧曉桐再說話，林云擺手：“曉桐，你聰明，比我聰明。應該懂，現在把心思放回去，是最穩妥的。一邊有業城，一邊有新盛豐，贏面很大。反之，幾乎沒有贏面。”

        “把錢都給我，你怎么辦……”

        “我，想過最壞的結果。無非，業城失利，正源股權易主，對我那幫兄弟影響不大。我大不了回正源繼續做一個拿工資的董事長，隆和銀行那邊，求之不得。”

        “你總替別人考慮啊，回去打工也被說的這么清新脫俗。”

        林云笑了笑：“聽話，也給我一點喘息的機會。實在想我，能隨時過來……”

        盧曉桐又輕拭了下他手面：“還貧。我跟你在一塊，目的是讓你事業順利些，人舒服些。那既然現在成了你負擔，還有什么必要呆在這。”

        “是負擔。你在這，我時時刻刻都擔心你吃不好睡不好，可不就是負擔。”

        盧曉桐明知道他很多話信口捻來，仍忍不住笑：“用到我的時候，我可沒聽過你這負擔論。”

        “沒說過，在心里。你也了解我，不是那種喜歡花言巧語的人。”

        “你花言巧語起來都不是人。”盧曉桐暗自嘟囔，難以適應的同時，自也心定。

        她不是那種一個地方反復栽跟頭還不知道反省的人。

        之所以難舍業城，無非是了解這個地方對于男人的重要性。但現在，盡管仍然不舍，理智上必然要暫時把精力留給新盛豐。

        ……

        另一邊，柳如玉在睡夢中被吵醒。再也，難以入眠。

        輾轉反側間也不敢有太大的動靜，怕吵醒身邊睡沉的女兒。

        孩子這幾天可能是沒見父親的煩躁，格外鬧騰。特別近兩天，連奶奶那也不愿意再住，非等她下班跟她睡一塊。

        她出差頻繁，近期，卻是多數找人替代。

        工作順利，日達參觀人員離開之后，她覺得入資的事不會有任何阻礙。徐墨軒固然不甘心丟棄控制權，柳如玉也從前兩天開會時候他部下的態度上看出來了端倪。

        似乎無心它顧，處理徐氏夠焦頭爛額，缺了那種魚死網破也要爭權的魄力。

        對方猶豫，她就不敢有絲毫猶豫。

        她要等孤舟行徹底反應過來之前，甚至不需要日達馬上入資，都要提前簽署融資協議，把事情徹底定死。

        出差，非去不可的出差。

        這兩天她必須要再跑一趟京里市，加速融資過程。

        事業目標清晰，孩子跟她漸漸親密難分，長輩身體安康。她覺得這是莫大的運氣。

        可惜，總有人在她試圖摒棄的時候，無巧不巧的闖入她開始平靜的生活。

        就如這個電話，讓睡覺本來就極輕的她。頭疼欲裂，難以緩解。

        煩躁間，留意到女兒抿在一起的小嘴，又忍不住撩了下她黏在額頭上的頭發。

        她以前后悔提前要孩子，包括孩子出生后的那個階段，都帶著抵觸感。討厭她哭，鬧……

        女兒那雙眼睛太亮了，她很多時候都能從中看到嫌棄。

        孩子嫌棄自己。

        可母女連心，她又愛極了女兒。開始恐慌以前那種幼稚的想法，慶幸留下了這個小生命。沒有女兒，她已經不敢想象，這個家里的快樂該來源于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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