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前夕
謝暉在端王府里住了幾日,日日都等著二皇子的答復,尤其聽說了太子立功一事后更是對此心急如焚。
南淮也時常不見人影,好不容易有一次遇見他進書房,跟上前去卻被張林擋在門外不許他進。
他不懂南淮到底在耍什么聰明賣什么藥,認為南淮一定沒向二皇子傳達自己的意思,又躲著不見自己,便打算自己出府尋別的法子。
他換上粗布麻衣,再度將自己打扮成乞丐的模樣,一路略過丫鬟家丁的目光,剛走到外院就遇見了回府的南淮。
南淮今日沒上朝,出門赴了王琉的添孫宴。他身著月白色錦繡常服,腰間墜著一塊白玉佩,大氅的領毛上落了不少雪。
南淮手里提著食盒,見到謝暉的打扮愣了片刻,笑起來:“謝大人這是要出門?”
謝暉沒說話,只朝他點了點頭,繼續徑直往外走。
“謝大人。”南淮叫住他,“這副樣子從端王府出去,不怕路人起疑?”
謝暉腳步一頓,他居然沒想到。
南淮看著他停在原地想了半晌,隨后調轉腳步往后院走,似乎是想從王府的后門出去。
南淮又叫住他:“二皇子回話了,謝大人不打算聽聽?”
謝暉廂房。
南淮將食盒里的食物拿出擺上桌,“謝大人生辰,這是近水樓的席面,先前二皇子吃過,想必謝大人也喜歡。”
謝暉望著桌上的吃食,自謝家倒臺以來,他已經許久沒有過生辰了,“端王有心了。”
南淮初入皇城時,許是得了建元帝的授意,時常被一些大臣公子為難奚落,好幾次都是謝暉幫他解的圍。
他一直記得謝暉當年的情,去王琉府上赴宴的時候想起今日是謝暉的生辰,便讓張林去近水樓按照先前二皇子的席面給謝暉帶了回來。
謝暉也不客氣,拿了筷子吃起來。
“二皇子的意思,后日冬獵是最好的見面時機。”南淮說,“我可以安排謝大人同二皇子會見,但只怕會委屈謝大人。”
“老夫早已不是什么位高權重的大人,端王亦可不必每次都喚我為大人。”謝暉夾了一筷魚肉,這些年他靠著乞丐身份蟄伏皇城,早已沒了建元年間的傲骨,只要能見到二皇子,什么安排他都不在乎,“冬獵一事,端王便宜安排便是。”
該說的說完,南淮也不打擾謝暉用膳,自行離開廂房。
——
六弦端著一盤石榴糕走進殿內,見鐘離涑正在案桌前執筆作畫,躬身走近將手里的糕點放在桌上,“二皇子,作畫累眼,御廚新來了位會做各種糕點的廚子,奴婢給您拿了些。”
鐘離涑看了一眼那碟糕點,因為幼時被一匹披著紅色戰甲的馬沖撞過,他一直都見不得紅色的東西,眼前鮮紅一片的石榴糕讓他有些頭疼,正想讓六弦撤下,忽然看到一塊顏色淡些的。
他擱下筆,拿了那塊顏色不那么鮮紅的糕點走到矮桌前坐下吃起來。
六弦在后面給鐘離涑順著案桌上的紙筆。
后日便是冬獵了,前日天辰帝召鐘離涑去梓陽宮,準許他一起去冬獵場,卻不許他搶太子的風頭。
吃了一口的石榴糕被丟在桌上,鐘離涑心下嘲諷,想他父皇為了給三皇帝鋪路,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到了。外頭若有個不知情的,恐怕以為父皇病入膏肓,急于推太子上位。
鐘離涑叫了六弦一聲。
六弦連忙躬身疾步過來,看見丟在桌上的石榴糕,以為是糕點不合鐘離涑的口味:“可是糕點不合二皇子的意?”
鐘離涑沒回答,只讓六弦把庫房里一直收著的那把佩劍取出來,擦拭收拾一番,冬獵時要用。
謝家擅武,謝璉妗沒嫁與天辰帝時便經常與謝暉游走在校場,謝暉特意為女兒尋了一把佩劍,謝璉妗十分喜愛,入東宮后也帶著它。
謝璉妗產后離世,佩劍便留給了鐘離嫣,之前一直是鐘離嫣收起來保管著,直到出嫁前才把它轉交給鐘離涑。
六弦知道這事,聽見吩咐立馬往殿外走。
六弦走后,鐘離涑才從懷里掏出一塊方巾,將口中的東西吐了出來。
那是一小張包酥餅的耐油紙,疊成一小塊包進石榴糕里,顏色還特意做得與其他糕點淡些,又送到了他這里,應該是端王府送進來的。
拿著方巾將紙上的油水擦拭干凈,小心展開小油紙,字跡已經被油水暈開,鐘離涑看不清上面寫了些什么。他起身走到殿門口,借著外面照進殿內的陽光,看清了上面的字跡——可見。
普通的“可見”兩字,鐘離涑只看一眼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將油紙揉作一團,走到暖爐旁將油紙丟進去,看著它化為灰燼。
——
冬獵快到了。
各皇子·宮里的宮人們都在緊張的準備當日皇子要帶走的東西。
四皇子鐘離淵所住的星月殿內,鐘離淵生母绱妃正在殿內給他打點,事無巨細都要過她的眼。
鐘離淵坐在矮桌旁拿著方帕擦拭著自己的佩劍和要帶上冬獵場的弓箭,看見绱妃一一過問宮人手里拿的東西,不禁道:“只是冬獵而已,兒臣又不是沒去過,母妃不用每次都給兒臣帶的那么仔細。”
“這回可不一樣。”绱妃屏退了周圍的宮人,自己拿著一支羽箭從頭到尾看了個遍,隨后放回箭筒里,說著:“你三皇兄此番立下如此大功,外頭大臣們都看了個清清楚楚,你父皇都期待著他在冬獵場上的表現,眼瞧著你文射騎武樣樣都在你三皇兄之上,現在因為他的“功”竟直接將你從你父皇那里趕了出來,從你三皇兄回來至今已數日,你父皇一次都未召見你。就連你那個不得寵的二皇兄前日都得你父皇召見,說是許他一起去冬獵。”
“大啟儲君和前朝一樣,一直都秉持著立嫡立長的規矩,你三皇兄是中宮嫡出,雖說你再如何努力終究是追不上。但也得為將來博個好前程不是!”想到顯王的下場,绱妃實在后怕。
鐘離淵聽見這話,停下擦拭佩劍的手,將方帕丟在桌上,他看著坐在對面的母妃,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緒,說出的話卻讓人心頭一涼:“立嫡立長,卻不論賢德也不評才干,大兗江山就是如此沒落的。”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讓绱妃心里一驚,連忙捂了鐘離淵的嘴斥責他:“淵兒休要胡說!”幸而周圍沒有別的宮人,不然若是這話傳到天辰帝的耳朵里便是不可饒恕的重罪!
“母妃。”鐘離淵拿下绱妃的手,“我不想像二皇兄那樣委曲求全,也不能像八皇叔那樣被趕去封地后還被自己兄長忌憚而滅口。”他頓了頓,接著說,“冬獵場不僅是三皇兄的機會,也是我的機會。”
绱妃半晌未曾說話,她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拼死生下的兒子,想起那位被滅口的顯王,終是沒再多說什么,起身離開了殿內。
鐘離淵望著母妃遠去的背影,拿起桌上被擦拭干凈的佩劍,這是他從天辰帝那里贏來的。
有一年冬獵,天辰帝為讓眾皇子有競爭,當著眾大臣的面將這把劍作為彩頭,許諾哪位皇子在三炷香時間內獵到的東西又多又大,這把劍就歸誰。
據說這把劍的鑄劍材料極為罕見,磨礪也極耗精力,劍刃鋒利削鐵如泥,是天辰帝登基時北境送的賀禮,實乃不可多得的好物。
鐘離淵心里明鏡,父皇當年說的哪里是比賽,不過是想激一激三皇兄罷了。父皇明知三皇兄不擅騎射,這個比賽注定是他墊底,卻還是以這把劍作彩頭激勵他。
可惜了,他的三皇兄,東宮的太子,天辰帝最寵的兒子,整個大啟的儲君,卻是個扶不起的廢物。
佩劍被緩緩送進劍鞘,鐘離淵眼里盛滿寒光,今年冬獵,他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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