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現(xiàn)場一上午跑來跑去很是疲憊，顧沿吃完飯便回宿舍睡了個午覺，下午依舊在工地上忙活。因為園區(qū)檢查，很多事情需要準備，顧沿也跟著他們忙活到天黑才回去。

        回去后便在辦公室等何老師，只是等到天都黑透了也沒能見著他。

        她早早的就給何老師發(fā)了消息，問他什么時候回來，只是他沒回。

        顧沿撐著腦袋，順著窗外看向圍墻外那一排排鉆天楊，橙黃色的街燈周邊飛舞著團團轉(zhuǎn)的夜蛾，殘存的光亮里還有一個個類似于仙人掌的架空電線桿。

        何老師也曾見到過這樣的景象么？當(dāng)他一個人在辦公室的時候。

        他也會這么多愁善感么？

        應(yīng)該不會吧，畢竟技術(shù)部很早以前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而她，果然還是不習(xí)慣一個人。

        等到晚上十點，何致都還沒回來，微信里的對話也沒再更新過，顧沿拖著身子回了宿舍。

        陳影見她有些沮喪，問她：“怎么了？”

        顧沿搖頭，說不出的疲憊感：“明天園區(qū)檢查。”

        陳影愣了一下：“園區(qū)檢查我們不用去的。”

        她當(dāng)然知道她不用去，園區(qū)檢查都是各部門領(lǐng)導(dǎo)和負責(zé)人，可就是啊，技術(shù)部的負責(zé)人還沒回來……

        想到這里她更疲憊了，搖搖腦袋爬上床，扯上被子，閉眼。

        興許是在工地上跑了一天真的累了，陳影關(guān)了燈沒多久，她便感覺自己進入了夢鄉(xiāng)。

        夢里的何致背著背包，天才剛剛亮，她想過去跟他打個招呼的，可是怎么也起不來，眼看他的背影就快消失不見。

        也不知道掙扎了多久，耳畔電話響起，不是鬧鐘，是來電鈴聲。

        顧沿瞇眼，艱難的伸手去摸。

        電話那頭直奔主題：“你拿一支筆和一個本子，去會議室，把簽過字的變更洽商單和方案也拿過去。”

        “？？？”

        顧沿還在睡眼迷離，神志不清的她完全沒聽進去一個字。

        電話那頭有些急促：“我這邊出城有些堵車，回不了辦公室準備這些，你先幫我拿過去一下。”

        是何老師，顧沿總算清醒了，可是清醒的大腦很快被問號填滿：“開會？”

        “對，八點鐘到會議室，技術(shù)部要有人在，你先替我過去，我很快就回來。”

        聽著聲音，顧沿下意識拿開手機瞄了一眼時間，然后徹底被驚醒：“你怎么不早說，現(xiàn)在都七點四十了。”

        何致：“你趕快起來，園區(qū)的人就要來了。”

        ……從來沒有覺得何老師的聲音會這么恐怖，簡直來自地獄。

        她一聲“完了”翻身下床，找鞋子，找牙刷找洗面奶，一片混亂，把對面剛準備起來的陳影嚇了一跳。

        見到平時賴床賴到最后一秒才舍得起床的人，陳影問她：“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么？”

        “園區(qū)檢查……我要去……開會。”顧沿語無倫次，卻也來不及過多解釋，拿著洗漱用品就往外沖。

        園區(qū)檢查誰都知道的，各部門領(lǐng)導(dǎo)負責(zé)人參加，她這個無頭蒼蠅莫名成了個當(dāng)事人，

        心里沒底，可一想到時間緊迫……

        顧沿用了不到三分鐘的時間洗漱，再在食堂隨手抓了兩個包子就匆匆往辦公室跑。

        變更洽商資料何致走之前就讓她整理過，放在文案柜最上面，方案前幾天還在看，就在她桌子上，筆和本子桌子上也有……

        她一邊跑一邊盤算著，也許是太過慌亂，她沒注意樓上有人下來，正當(dāng)她快步踏上樓梯最后一個梯步時一個人影迎面而來。

        只一秒就要相撞，顧沿一個眼疾手快，迅速三百六十度朝左大轉(zhuǎn)彎。

        緊接著手里的兩個包子騰空而起，包子落地，不過好在人是避開了。

        顧沿松了口氣，順著腳邊落地的包子抬頭，然后望見一張生臉。

        顧沿下意識先道歉：“那個，對不起啊。”

        他應(yīng)該也不認識顧沿，看著顧沿的表情也跟顧沿看他一樣，是陌生的。

        他頓了一下：“沒事。”

        臉上非常平靜，似乎并不想在此事上耽擱，點了下頭便匆匆走了。

        一大早差點撞到人，還是個生面孔，顧沿有些疑惑，卻也因為開會的事來不及多想，趕快往辦公室走，將何老師交代的東西收拾好后，雙腳一蹬抱著資料就往會議室趕。

        所謂檢查誰都知道，就是一群德高望重的領(lǐng)導(dǎo)來他們項目，對他們項目方方面面提出疑問以及質(zhì)疑，哪里有不對的哪里需要更改的，還有接下來的計劃登等。而被檢查的人需要一一解釋，要什么拿什么，主導(dǎo)權(quán)完全在對方手中。

        顧沿沒有參加過會議，卻也略知一二。

        走到門口，亮堂堂的大廳，一張橫立在房間中央的紅木桌椅為會議室增添了幾分冰冷。只是，怎么回事，坐在那的不是剛剛她撞上的那個人么？

        他是園區(qū)檢查的人？

        還有，不是說各部門負責(zé)人都要參加的么？園區(qū)都來人了，怎么他們這邊只有她一個實習(xí)技術(shù)員……

        顧沿咽了咽口水，敲門，但那人并沒有注意到她，低著頭認真翻看著手里的資料。

        顧沿輕手輕腳走進會議室，在他的斜對面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坐下后將東西小心翼翼放好，然后默默的看著自己手中的筆和紙。

        沒多久門就被敲響，站在門外的是三四個中年男子，顧沿依舊不認識，不過他們認識坐在她對面的人，相互客氣禮貌的打了招呼，走進來，然后坐到了顧沿旁邊。

        ……

        為什么會坐到她旁邊？

        顧沿腦子剛要開竅，對面的人順著旁邊坐下的人將目光移到顧沿身上，兩人對視了兩秒，顧沿趕快擠出個笑臉，心想剛剛才差點撞到了他，也不算個生臉吧。

        然而，他的表情卻有些石化……

        緊接著門再次被敲響了，是成本部負責(zé)人蘇林和安全部主管易盛，跟著何致進進出出也算有過交集。顧沿正高興終于來了她認識的人，卻沒料到，接下來她卻硬生生、眼睜睜的看著易盛走進來將手里的資料交給了對面的人。

        “周經(jīng)理，這是五六七月份的農(nóng)民工工資發(fā)放記錄。”

        ？？？

        周經(jīng)理。。。

        電光火石間顧沿想到了小學(xué)的項目負責(zé)人，她來的時候便聽說了，因為游泳館的一些變更問題，項目經(jīng)理協(xié)調(diào)于公司和建設(shè)方，這些天正是他在公司的時候。

        ……

        顧沿腦子有些眩暈，正當(dāng)她快要暈倒之際何致敲響了會議室大門。

        他走進來，背著那天走時背著的黑色背包，面色平穩(wěn)，額間有幾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

        “何老師。”顧沿站起來。

        何致也看到她了，表情和周經(jīng)理一樣石化。

        他拉開椅子僵硬坐下，將背包放在椅子后，園區(qū)的人齊刷刷望著旁邊這張生臉：“你是？”

        “我……”顧沿站在原地，看了看會議室對立而坐的兩撥人，像是吃了黃連一般，說不出話來。

        一邊是園區(qū)檢查的人，一邊是他的組織。

        然而她的組織，周經(jīng)理、易盛還有蘇林都低著頭并不想認領(lǐng)她。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從桌底下鉆過去，很可惜，她不能。

        她又鼓足勇氣望著何致：“那個，何老師，我是不是坐錯位置了？”

        在場的所有目光移到何致身上。

        只是此刻這樣一個是與不是的問題，于他而言似乎與哈姆雷特的生與死同樣艱難。

        何致額前黃豆般的汗珠砸在紅木桌上，他低著頭，輕輕咳嗽了一聲：“你坐著兒的”他動了動旁邊的椅子。

        “好的，何老師”顧沿抓住救命稻草，朝著園區(qū)的人擠出笑臉：“不好意思啊，我坐錯位置了”

        說完后抱著資料和筆，飛快地踩著小碎步走到何致旁邊齜牙咧嘴，然后坐下。

        “很高興一直以來園區(qū)對項目的重視，也很榮幸你們能親自過來指導(dǎo)工作，項目已經(jīng)進入最后施工階段，再過不久就會完工，這些是小學(xué)開工以來的所有相關(guān)資料，各位可以先了解一下。”

        在周經(jīng)理的帶領(lǐng)下，會議很快進入主題。

        園區(qū)領(lǐng)頭人禮貌點頭：“客氣了，都是工作，為著園區(qū)發(fā)展你們也幸苦了。”

        客套的寒暄了幾句，會議室很快便恢復(fù)到最初的嚴肅，雙方的立場、氣勢也都出來了，一邊強勢提問攻擊，一邊防守從容回答問題。

        幾經(jīng)切磋，園區(qū)的人更加盛氣凌人，拿著工資發(fā)放記錄給上面的人打電話，打完電話又開始查看施工方案，并提出很多施工技術(shù)問題，何致一一作答，顧沿聽不大懂，卻也趁著交戰(zhàn)時期抬起頭來，望向一旁對答如流的何老師。

        從未有過的嚴肅、凌冽，那種氣勢就像是港劇警匪片里的帥氣長官一般，真是叫了那么久的何老師這還是第一次在他旁邊有被大哥罩著的感覺。

        顧沿沉浸在tvb港劇的夢幻劇情里，突然何致旁邊的周經(jīng)理扭頭撞上她的視線。

        “……”

        那雙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睛像刀子一般冰冷，驚得她一身冷汗。

        顧沿扭臉，慌亂去抓桌上的本子，卻發(fā)現(xiàn)桌上空無一物。

        “好，目前現(xiàn)場的情況就是這樣，游泳館很快就要施工了，你說的那些問題我們一會可以過去查看一下。”何致看著對面的人，一邊點頭一邊在她帶來的小本本上奮筆疾書。

        小本本什么時候跑到何老師手里去了？

        園區(qū)的人點頭，起身：“那就幸苦你們了，我們?nèi)ガF(xiàn)場看看。”

        “哪里哪里，幸苦你們指導(dǎo)工作才是。”何致看著對面的人，禮貌客氣，底下卻把那個本本和筆從桌上移到顧沿手邊。

        周經(jīng)理和易盛起身送園區(qū)的人出去，何致也跟著起身往會議室門口走，顧沿見勢趕快收拾好本本和筆跟在何致身后。

        正跟著，前面的人卻突然剎車。

        何致回頭看到顧沿說：“桌上的資料抱回去，還有我的電腦包。”

        “哦，對哦，”顧沿回頭看了看桌上，她抱過來的東西還擺在那呢，還有椅子上何老師的電腦包，顧沿擠出笑臉：“好的，何老師。”

        會議結(jié)束后，周經(jīng)理在門后低頭跟易盛交代了什么，隨后便跟何致一起帶著園區(qū)的人去了現(xiàn)場，顧沿在身后收拾好東西，抱著那些文件一溜煙跑回了辦公室。

        何老師剛回來就又沒人影了，哎，他太忙了，連放包的時間都沒有。

        顧沿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著那個筆記本。

        一頁下來，六排密密麻麻工整好看的字。

        園區(qū)的各種要求建議，以及接下來游泳館施工需要做的準備。

        還有最后兩排寫了五六七八遍的……何致。

        ……

        所以何老師的奮筆疾書其實是在掩耳盜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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