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舞雖美,無命消受
空中的雪花紛紛揚揚,樂師停下了奏樂的動作,席間的看客們,連手中的酒樽滑落也不知,天地間,仿佛只有中間的飛雪玉花臺上,那個雪中精靈般的女子。
一片雪花跌跌撞撞的闖入妃雪閣, 一路向著明亮的燭火而去,它想要逃離,想擁入水的懷抱,卻怎么也沒法掙脫風的束縛。
在接觸到燭火的一瞬間,這片雪花就消融于天地間,樂曲也在這一刻響起。
隨著悠揚悅耳的音樂, 飛雪玉花臺上的人兒,扭動著柔弱的腰肢, 婀娜的身體跳動著輕快的舞步。
軟若云絮的身體,柔若無骨的雙臂,盈盈一握的腰肢,步步生蓮般的舞姿,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山間的明月,讓席間的所有人都如飲佳釀般,醉的無法自抑。
“啪……啪……啪……”
一陣掌聲打斷了這一切,飛雪玉花臺上妙曼的舞姿停了下來,悠揚的樂曲漸漸消散,如癡如醉的眾人也被拉回現(xiàn)實,所有人都將目光轉(zhuǎn)向發(fā)出聲音的地方。
“什么人敢在這里搗亂!”
“這是來攪局的吧。”
“真是擾人雅興。”
滿席間的牢騷中,還夾雜著一句怒斥:
“哪個混蛋打擾本將軍的雅興,給老子滾進來!”
“咦,這不是那個燕國將軍的聲音嗎,他也在這里呢。”
同樣不滿打斷演出的焰靈姬,突然聽到了一道耳熟的聲音。
“嘩, 嘩,嘩……”
一陣穿著盔甲走動的聲音,從妃雪閣的入口傳來,很快,一隊裝備精良的燕軍士兵從入口的黑暗中顯露出身形,緊隨其后的是兩名執(zhí)劍劍客,后面則是一頂十數(shù)人抬起的轎子,轎子被紗簾遮擋,看不見里面坐著的人。很顯然,剛剛的聲音就是轎子里的人發(fā)出的。
“這轎子里坐著的是什么人?”
隨著轎子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剛剛還義憤填膺的人,全部都噤聲了。
“在燕國能有這排場的,也只有燕王的叔叔雁春君了。”
東方曜為焰靈姬解惑:
“一個掌握了燕國大部分權(quán)柄的人,即使是燕王,也要對他這位叔叔禮敬三分。”
咚。雁春君奢華的轎子在飛雪玉花臺前被輕輕放下,左右兩名劍客中的一位站了出來。
“剛剛是誰在罵,還不趕緊滾出來!”
妃雪閣內(nèi)的人全都噤若寒蟬,不敢稍有異動,只有剛剛罵出聲的燕國大將軍, 此時是冷汗直淋, 雙腿發(fā)軟, 雙手顫抖。
撲通一聲,這位大將軍跪到了轎子前。
“末將宴懿,不知是雁春君駕到,多有不敬,還望大人不記小人之過,多多恕罪。”
“哦,原來是宴將軍啊。”
轎子里只傳來一句淡淡的話語,宴懿卻將身體伏的更低,姿態(tài)更加謙卑。
“末將在,求大人贖罪!”
“不知你要我饒了你什么罪啊。”
宴懿頭上的冷汗已經(jīng)將地板浸濕,但是對雁春君的問題,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回答。
“左衛(wèi),你來告訴宴將軍,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聽到雁春君的吩咐,剛剛出聲的劍客走到宴懿面前,向他告知剛才所犯下的罪。
“身為士族,辱罵王室,乃是死罪!”
“大人!恕罪啊!”
宴懿嚇得渾身顫抖,卻不敢辯駁一句,只有拼命求饒。
面對宴懿的求饒,轎子里的雁春君沒有開口,他身邊的左衛(wèi)直接拔出了手中的佩劍,架在宴懿的脖子上。
感受到冰冷的劍鋒,宴懿嚇得手腳僵硬,卻不敢動一下。
雁春君仿佛對宴懿失去了興趣,既不說殺他也不說放他,反而同飛雪玉花臺上的雪女聊了起來。
“趙國的樂舞舉世無雙,燕國的少年前往HD學習,卻不得精髓,淪為了世人的笑柄。雪女姑娘的趙舞獨傲群芳,世人能夠有幸親眼得見,此生也是無憾矣。”
雁春君停頓了下,轎子中的目光仿佛掃了眼瑟瑟發(fā)抖的宴懿。
“宴將軍如此粗魯無禮,實在是敗壞了今日妃雪閣的雅興。他雖然犯下了死罪,但是今日的主角是雪女姑娘,所以,他的生死就交由雪女姑娘來決定。”
“呵。”樓上的東方曜冷笑一聲,這個雁春君,來這果然是沒安好心,不知面對雁春君設下的陷阱,雪女又會如何應對。
“雁春君權(quán)傾燕國,在大人面前,雪女區(qū)區(qū)一名舞姬,哪里有做主的資格。更何況妃雪閣只是一處消遣賞玩之處,這里不論朝堂,只談風雅,這里既不是大人的王府官衙,更不是殺人的刑場,宴將軍該如何處置,那是大人回去后要做的事。”
“這位雪女姑娘年齡不大,倒是挺聰明的,三言兩語就破了這雁春君的算計。”
焰靈姬湊在東方曜的耳邊小聲說道。
“不論朝政,只談風雅,看來還是我的不是了。”雁春君話中聽不出是喜是怒。
轎子上的紗簾被掀開,露出坐在里面的雁春君,一個胖胖的滿臉富態(tài)的中年男子。
雁春君輕輕揮了揮珠光寶氣的左手,他手下的劍客左衛(wèi),倉啷一聲收回架在宴懿脖子上的劍。
脖子上感受不到那冰冷的劍刃,宴懿直接癱坐在地上,剛剛一刻鐘都不到的時間里,已經(jīng)消耗了他所有的精氣神,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呸!真夠丟人現(xiàn)眼的,在弱者面前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燕國大將軍,原來遇到比自己權(quán)勢更大的,也會低三下四,搖頭擺尾的祈求活命。”
焰靈姬見宴懿癱軟成一團,再也不復那日所見到的不可一世模樣,忍不住狠狠的對著他啐了一口,只會欺軟怕硬的廢物。
“久聞妃雪閣有一位奇女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對于宴懿的丑態(tài),雁春君毫不在意,今日他來妃雪閣的目的只有一個,宴懿只是正好撞到槍口上被他拿來一用罷了。
雁春君對著身后招了招手,一名仆從端上來一壺美酒。
“此酒名為廣寒光,乃是秦國的佳釀,我燕國內(nèi)的酒,沒有一種能有這等銷魂滋味。”
雁春君一口飲下杯中的美酒,夸贊完酒的美味,又對身邊的仆從吩咐道:
“來人,賜一杯酒讓雪女姑娘品嘗一番。”
“這酒讓這種人喝了,簡直就是浪費。不過他為什么突然要賜酒?”
焰靈姬既為秦國的美酒被糟蹋而憤憤不平,又對雁春君賜酒的舉動感到不解。
“我又不是燕國人,我怎么會知道呢?”
東方曜見焰靈姬把頭轉(zhuǎn)向自己,立馬表示他也不知道。
“不過看周圍人的表情,這酒肯定是喝不得的。”東方曜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飛雪玉花臺上的雪女顯然是知道這杯酒背后的含義,所以她沒有喝下這杯酒。
“雪女多謝大人的美意。能夠登上這飛雪玉花臺是每個舞者的心愿,而能得到大人這樣的雅客青睞,更是妃雪閣的榮耀。今日雪女以大人賜予的這杯絕世佳釀,在此感謝上蒼對妃雪閣的眷顧。”
雪女將美酒傾倒于飛雪玉花臺之上:“雪女為天下的舞者,感謝大人這樣的雅客。”
看著雪女竟然以這種方式拒絕了自己,雁春君握緊了手掌,既然眼前的女子軟的不吃,那就別怪他來硬的了。
“雪女剛才的舞已經(jīng)被人打斷,今晚的演出就到此結(jié)束,諸位請回吧。”
面對權(quán)勢滔天的雁春君,雪女也知道,以自己的地位是根本無法與之抗衡的,只能選擇退避。
“且慢。”
雪女想要走,雁春君卻是不想放她走。
“大人還有何事?”
“每座城都有自己的傳說,更何況這里是燕國的都城。雪女姑娘聞名天下的凌波飛燕,便是這都城最大的傳說了,我希望雪女姑娘能夠為我……”
雁春君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雪女給打斷了。
“承蒙大人厚愛,只是大人要看這凌波飛燕,卻是還有一個難處。”
“難在何處?”
“雪女曾經(jīng)立下誓言,此生絕不在人前跳這支舞,如違誓言,必見血光。”
“必見血光?這倒是有趣。絕不在人前跳這支舞,這倒是不難,我的王府內(nèi)優(yōu)雅適宜,生人罕見,既然雪女姑娘的凌波飛燕不宜見生人,這倒是一個絕佳的場所,不知道雪女姑娘可否賞光呢。”
雁春君的手輕輕的敲擊著轎子的邊沿,似乎是為雪女做足了考慮,真心實意的想要欣賞她的凌波飛燕。
“呵,直接撕破臉想要明搶了。”
只可惜,雁春君的心思,妃雪閣內(nèi)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欣賞雪女的凌波飛燕是假,想要霸占雪女這個人才是真。
“來人,請雪女姑娘回府。”
既然已經(jīng)決定來硬的了,雁春君也不再有所遮掩,直接讓左右侍衛(wèi)上去強行帶走雪女。
“請雪女姑娘賞光。”
“請雪女姑娘賞光。”
“……”
雁春君的左右侍衛(wèi)一步一禮,嘴上說著邀請,態(tài)度卻是強硬無比,步步緊逼。
“二位,還請留步。”
“你又是什么東西,也敢攔住我們!”
一名容貌俊秀,氣質(zhì)憂郁的白衣青年攔在雁春君手下的劍客面前,被攔住的兩名劍客右手放在劍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劍之勢。
“諸位貴客可能不知道妃雪閣的規(guī)矩,想要邀請雪女姑娘到府上一舞,需要提前三天邀約。”
白衣青年不卑不亢的說道。
“妃雪閣好大的規(guī)矩,難道連我們大人也得遵守不成。”
“妃雪閣還有一個規(guī)矩。”
“哦,是什么?”
兩名劍客的右手握緊了長劍的劍柄,一絲寒芒從劍匣中露出。
“這里只談風雅,不論朝政,客人不得舞刀弄劍。”
“好大的口氣,我倒想知道這規(guī)矩是誰定的!”
劍身反射出的燭光一閃而逝,殺氣也隨之消散。
兩名劍客手中長劍的劍柄,被白衣男子死死的按住,怎么也拔不出來,原本凝聚的殺意,也只剩下了滑稽和尷尬。
“雁春君身為燕國王族,大庭廣眾之下這么明目張膽的搶人,傳出去會不會有損燕國王族的臉面。”
“誰?竟敢妄議王族!”
妃雪閣內(nèi)眾多吃瓜看戲的沒想到這種時候,還有人敢出來得罪雁春君,這不是在自尋死路嗎,小心翼翼的左右探尋,想要知道是誰膽子這么大。
“怎么,難道燕國連讓人說一句公道話都不準了嗎。”
侍衛(wèi)正想開口喝問,卻被雁春君給制止了。
“放肆,還不退下!”
阻止了手下人的無禮舉動,雁春君拱手對著樓上戰(zhàn)起身來的東方曜致歉。
“手下人不懂事,不知是秦使在此,還望秦使見諒。”
周圍人哪里見過雁春君這般恭敬過,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呢,直到聽見雁春君叫出出聲之人的身份,才恍然大悟。
雁春君在燕國權(quán)勢滔天,但是對如今如日中天的大秦,即使是一名使者,他都不敢隨意得罪,更何況這位秦使在秦國的地位還特別高。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既然妃雪閣也有妃雪閣的規(guī)矩,雁春君即使身為王族,也不能隨意破壞吧。”
雁春君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兩個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還不快滾回來。”
被白衣男子攔住的兩劍客,對望一眼之后,同時收力退回到雁春君左右。
“既然是妃雪閣的規(guī)矩,那即使是本王也不好隨意壞了它,既然今日不能得見雪女姑娘的凌波飛燕,那本王就在這里與雪女姑娘定下約定,三日之后,本王在王府內(nèi)略備薄酒,等候雪女姑娘的到來。今晚雪女姑娘已經(jīng)拒絕了我一次,我不希望還有第二次拒絕。”
雁春君看向樓上的東方曜:
“今日手下對秦使多有不敬,改日本王設宴,親自給秦使賠罪,到時還望秦使賞光駕臨。”
“如果雁春君還能設宴,我一定前去。”
東方曜的話說的有些奇怪,不過雁春君也不在乎,今日雖然出了點意外,沒有達到目的,但是也不算毫無收獲,三日之后,眼前的美人還是得乖乖的到自己懷中來。
雁春君帶著自己的隨從消失在黑暗中,飛雪玉花臺上只有佳人留下的淡淡幽香。
妃雪閣內(nèi)的樂曲重新響起,天空中的雪花再次落下。
“雪雖小,冷徹心扉,舞雖美,無命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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