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人散，月上蒼穹。
  碧津山莊的大門已經(jīng)敞開，一輛一輛的汽車緩緩的駛出。
  等所有人離開后方箏扒了一下頭發(fā)，大大咧咧的半躺在沙發(fā)上，萬載雪端起一碗醒酒湯遞給她。
  略帶疲憊的男人扯開勒著脖子的領(lǐng)結(jié)摘下眼鏡，輕輕的按壓了一下被鏡架壓了一天的鼻梁。
  不等方箏說話，他就自顧自解釋起來。
  “如你所見，我外祖母在我外祖父去世之后受到的打擊太大，如今已有些神志不清，醫(yī)院那邊說這是阿茲海默的前兆，此前一直在療養(yǎng)院內(nèi)用藥控制著。”
  難怪方箏來萬家大宅這么多次從未見過這位老太太，原來是生病了，一直住在療養(yǎng)院里面。
  不過老年癡呆這個病，就算是二三十年后也沒有太過有效的特效藥，看在眼前這個解開所有偽裝的大男孩，方箏除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還能做什么安慰。
  畢竟從無論是從上輩子還是到這輩子他都是被人愛著的，就算是上輩子祖姥姥離開以后，還有父母叔伯舅舅姨媽兄弟姐妹們關(guān)心著她愛著她。
  到了這輩子，不說老爹還有暮雨就是他們愛武會那一幫子兄弟們讓他體會不到孤身一人是什么感覺。
  那些家伙總會給她找點事來做，讓她根本體會不到高處不勝寒的寂寞。
  或許是酒精的蒸發(fā)，也或許是氣氛到了，借著酒勁兒萬載雪絮絮叨叨的說起了那些不為人知的往事。
  “在我很小的時候，外祖父曾經(jīng)帶我回了一次南洋，曉婷就是我表舅媽娘家的姑娘，那個夏天我和她玩的很好，你知道嗎？你和她的眼睛很像很像很像......”
  和她很像？這是什么神發(fā)展？替身文學(xué)？白月光？
  萬老板，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那位叫曉婷的姑娘，已經(jīng)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然后呢？”
  方箏小心翼翼的詢問，生怕聽到了什么狗血的回答，真的，她那替人尷尬的毛病時常涌上心頭。
  “然后？哦，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緊扣著腳趾挖著三室兩廳的動作險險一停，這是什么回答？
  萬老板你倒是快說呀，什么叫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那位叫小婷的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箏抓耳撓腮的不知道怎么開口詢問，但若是不知道后續(xù)，她保證今天晚上絕對會被熊熊的八卦之心牢牢地定在床鋪上翻來覆去，腦補各種可能。
  “萬老板？萬載雪？載雪同志？你那未婚妻曉婷女士她到底怎么了？她不會已經(jīng)去了另一個世界吧？還是遇到什么事了？”
  念頭在腦子里百轉(zhuǎn)千回，掛到嘴邊打了無數(shù)個轉(zhuǎn)兒，最后才斟酌著問道。
  半坐在沙發(fā)上，仿佛被酒精迷惑了腦子的萬載雪聽到方箏這么一問，突然抬頭。
  “她沒什么事啊，她和我舅舅一家搬到美國去了。”
  “那為什么？孫媳婦？”
  方箏比劃了一個大家都懂的手勢，臉上的八卦擋都擋不住。
  “以前小的時候我們是曾經(jīng)訂過娃娃親，不過后來我們倆都覺得不合適，也就沒再提這個問題了。”
  不合適？怎么個不合適法？
  是羅密歐與朱麗葉那樣式兒被家族仇恨阻隔的，還是梁山伯與祝英臺那樣被門閥規(guī)矩阻攔的，亦或是對方家道中落，你小子當(dāng)了現(xiàn)代陳世美？
  還是對方覺得你們家近幾年發(fā)生了這么多的大事，對方覺得你不可能在東山再起，所以棒打鴛鴦。
  萬老板你別睡！
  你起來把八卦說完了再躺行不行！
  算我求你了！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少女腦補的吶喊，方箏撐著頭從手提包里將瘋狂作響的手機拿出來。
  “老大！”
  “都說了不要叫老大，咱們又不混社會！”
  “不是！老大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江副廠長你還記得吧？他們家出事了被火燒了！”
  “什么！他們家被火燒了，膠鞋廠被燒了嗎？”
  “不是膠鞋廠！”
  原來江國慶自從和膠鞋廠里的某些人鬧掰之后就帶著全家搬了出去。
  他靠著多年積蓄在老工業(yè)區(qū)的邊緣租了一間半廢棄的廠房，找了以前的幾個心腹，靠著家庭作坊的模式繼續(xù)生產(chǎn)鞋子。
  吸取了當(dāng)時抄襲風(fēng)波的教訓(xùn)，他重新投入了更多精力和塑料廠聯(lián)合推出了一系列的兒童雨靴。
  做成各種小動物小英雄形狀的雨靴受到了所有小朋友的喜愛，一個小小的家庭作坊，在夾縫里艱難的撐住了并且有越來越穩(wěn)的趨勢，吸收了很多活不下去的原膠鞋廠員工。
  “是他們在焦子河邊的那個工廠，火從三個小時之前就已經(jīng)冒煙了，江副廠長也不知道哪到哪里去了，現(xiàn)在都還沒找到。”
  黃毛給方箏打電話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消防員同志從火場里把江國慶的妻子與孩子救出來。
  “你等著，我馬上趕過來。”
  方正馬不停蹄的從碧津山莊出發(fā)，老六腳底下的油門踩得快要冒煙。

  就這樣緊趕慢趕的，還是半個小時之后才趕到了事發(fā)地點，此時因為幫忙救火而受傷的工人們以及江國慶的妻兒都被送到了臨近的醫(yī)院。
  火紅的烈焰伴隨著滾滾濃煙，間或還能聽到清晰的爆裂聲，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圍了一圈又一圈。
  尖利的喇叭聲之下把車停到巷子內(nèi)，方箏還穿著宴會上的拽地紅裙，打開車門剛想往廠子里跑就踩到了裙擺，差點摔了個大馬趴。
  現(xiàn)在就是大力見奇跡的時候，只見她雙手一扯拽地長裙立馬變成了及膝長裙。
  高跟鞋也被拋到了一邊，換上了王大娃遞過來的一雙兩條杠的運動鞋。
  順著敞開的大門，兩人跑進去東張西望終于在一個高臺之上看到了打電話的黃毛。
  “大寶！江副廠長找到了嗎？”方箏心急如焚。
  想當(dāng)初和江副廠長打交道之時，對方雖然古板但卻是個正直又善良的人，如今又收留了這么多在下崗邊緣徘徊的工人。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救了這么多家庭，一個這樣好的人不能落到這樣的田地。
  “老大，聽說明天是他們發(fā)工資的日子。”
  這幾年黃毛是真的歷練出來了，在方箏還會趕過來之時已經(jīng)和廠子里的工人們交流了好幾次。
  “錢呢？錢放到哪里了？”方箏問道。
  現(xiàn)在只要一提起錢，方箏已經(jīng)條件反射的想到各種事情都是錢這玩意兒引起的。
  “聽說錢就放在其中一個起火點辦公室的保險柜里面，但是那里面消防員同志已經(jīng)找了，并沒有找到江副廠長的蹤影。”
  那人到底去哪里了呢？
  “錢呢？錢被盜走沒有？保險柜還在嗎？有沒有被撬開的痕跡？”
  “錢已經(jīng)沒有了，錢和保險柜一起沒了。”
  鑲嵌在墻上的保險柜已經(jīng)不翼而飛，空空如也的墻上只留下一個大洞。
  “既然整個保險柜都不翼而飛，說明那些人并沒得到密碼，所以才把保險柜一起抬走了。”
  看來知道密碼的核心人員并沒有出賣江副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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