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探望父親
玉樹還在派出所關(guān)著,蘇娟得想法把他弄出來。即使弄不出來,也得去看看,至少要弄清楚,他為何要捅劉軍。
另外,她娘家父親一個人在家,老境也很是凄涼,她回家時候要經(jīng)過,她得先去看看。
娘家就在月牙灣,離李家不太遠。蘇娟娘家哥嫂都在她手里做工,子女都大了,去廣東進了廠。蘇娟母親已經(jīng)去世,家里只留下年近八十的父親蘇篾匠。
蘇篾匠是個長年哮喘的老病漢。他的病是蘇娟一知事就有的。在生活困難那些年,他的病常常發(fā)作,一發(fā)作起來就咳嗽喘粗氣。他犯病難受的樣兒,常常讓看他的人都覺得喘不過氣來。
這些年生活條件好了些,他的病倒沒怎么發(fā)作了,但卻因歲數(shù)大了的原因,一發(fā)作起來就非常厲害。
可憐他大兒子五十多歲,小女兒也已三十五六,卻不得不獨自一人拖著病歪歪的身子,留守在鄉(xiāng)下,凄苦地過活!
前年十月,天還沒開始冷,他卻熬不住了,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個月。
在兒女趕回家之前,他就一個人,不吃不喝地睜著眼睛在床上熬了三四天,險些一命嗚呼……
每當想起這些,蘇娟就難過得想哭,一千遍一萬遍地咬牙發(fā)誓說,一定要回家好好奉養(yǎng)老人。
可臨到每年開春,卻又一再違背自己的誓言,扛起行李卷,上了外出務工的火車……
是的,都外出了,老人可能死在床上,身邊連個收尸的后人都沒有;可要是都不出去,大家就可能都得餓死在床榻之上。
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
蘇娟來到娘家時,蘇篾匠正趁雨后無法下地在堂屋里忙碌著編竹器,鄰居茍家的傻姑蹲在旁邊看。
蘇篾匠的哮喘又犯了,一邊哼哼著,一邊編他的竹器。
他手里忙活的,是一只快要成型的菜籃子,編織得特別精致乖巧。
見了女兒,蘇篾匠顯得很吃驚,扔下手里的籃子,遲疑地站了起來,不咳也不喘了。
他呆望了女兒一陣,忽然快步過來,一雙枯藤也似的手抓著女兒的雙肩,流著老淚哽咽說:“娟,你怎么弄成這個樣子了?”
蘇娟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卻強忍著,笑了笑說:“沒事兒,淋雨了,又摔了一跤。”
“快坐下,我去你大嫂家給你找一套衣服換上,小心著涼!”蘇篾匠讓蘇娟坐下,自己則抹著淚,準備去找衣服。
蘇娟拉住他說:“爸,別去找,我一會兒回家去換。你也坐坐,讓我看看你。爸,你一個人在家,過得還好嗎?哮喘又犯了嗎?看醫(yī)生沒有?”
蘇娟問到此處,想起父親一個人在家苦熬的難處,早已傷心難過起來。這一傷心不打緊,又勾起一雙兒女的事來,眼淚便再也控制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蘇篾匠見女兒傷心難過,忙好言勸說:“娟,別難過,我這老毛病沒事。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玉竹和海燕的事,我們慢慢來。玉樹的事,我剛聽說,——總會有辦法的,別急,啊!”
蘇娟原本是來看望和關(guān)心父親的,沒想到頭來反要父親來安慰,心里頓覺萬分不該,趕緊擦干眼淚,強笑說:“爸,放心吧,我沒事。倒是你,要好好注意身體,別累著了,別受涼,別——”
“你就放一萬個心吧!”蘇篾匠愛憐地替蘇娟摘去頭上的草屑,說,“娟,你們在外面不容易,就不要老掛念我。我好好的,能吃能睡。倒是你,千萬別著急上火,啊!”
蘇娟因為還要去派出所,不敢多做停留,約好過幾天再來看他,便匆匆告辭要走。
蘇篾匠很是不舍,卻不敢挽留,揩著紅紅的眼圈把她送了出來。
傻姑也送了出來。
蘇娟發(fā)現(xiàn)那傻丫頭肚子有些不正常地大,心里沒來由地緊了一緊。
這是個吃飯不曉得放碗,撒尿不曉得上廁所的弱智姑娘。
傻姑原先其實并不傻,相反還很聰明。
她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就把她寄在家里由爺爺奶奶撫養(yǎng)。
兩歲多的時候,因為爺爺奶奶疏失,她把小手指伸進了電源插孔……雖然最終沒死,卻跟個活死人差不了多少。
蘇娟清楚地記得,傻姑是跟玉樹同年出生的,今年十六歲。
十六歲的傻姑,雖然智力沒怎么發(fā)展,但身體倒是發(fā)育得跟正常孩子一樣。
她并不胖,肚子不應該像懷了四五個月孕似的大。
蘇娟之所以心里要緊這么一緊,是害怕別是老父親守了幾年空房,熬不住了,對傻姑做了什么傻事。
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父親畢竟快八十的人了,身體又不好,就算有那心,也應該沒那份力氣。
正在蘇娟犯疑嘀咕的時候,傻姑忽然攔住她,雙手比劃著,莫名其妙地說:“蒙!”
傻姑發(fā)音不清,蘇娟也不知道她到底說的是“蒙”還是“門”。
“她說什么呢?”蘇娟問父親。傻姑經(jīng)常到蘇家玩,她以為父親也許能聽懂。
“誰知道?”蘇篾匠苦笑說,敢情他也聽不懂。
“蒙!”傻姑見兩人不理她,似乎急了。
蘇娟見傻姑這樣,覺得有些奇怪,正想問她什么意思,卻見傻姑的父親茍占光走了過來,忙笑著招呼。
茍占光見了蘇娟,怔了怔,強笑說:“娟回來了?怎么弄成這樣?玉竹找到了么?”
茍占光笑得很勉強。蘇娟和他見面總是這么尷尬,也沒在意,點點頭說:“剛回。這不,為找那死丫頭淋了雨,摔了筋斗。茍哥,你不是在昆明做生意嗎?怎么回來了?”
“哦?最近生意不太好!”茍占光再次強笑了笑,拉著傻姑的手,要帶她離開。
傻姑顯然不愿意,一再朝蘇娟說著那句莫名其妙的話:“蒙!蒙!蒙!”
望著茍家父女的背影,蘇娟疑惑地問父親:“茍占光無緣無故怎么回來了?”
“你沒看出來?”蘇篾匠咳了聲嗽,壓低聲音說,“傻姑不曉得被哪些混小子搞大了肚子,他是回來算賬的!”
“啊?”蘇娟吃了一驚,心想還真是懷上了。
不過她很快便又放下心來,聽老父親的口氣,好像這事不是他干的。只要不是他干的,她就放心了。
蘇娟正欲問個詳細,蘇篾匠卻催促說:“趕緊回家換衣服去,別捱時間了,小心冷出病來!”
蘇娟知道老父親這是不愿意背后說人家的閑話,加之自己也沒閑情,于是放棄探究,趕緊回家去。
走出兩三丈遠,蘇娟感覺父親好像還站在原地目送她,回頭看時,卻見他正兩手抹著眼淚,癟著嘴在那兒哭。見她回頭,慌忙轉(zhuǎn)身回屋去了。
蘇娟的心像被人生生揪住了似的,鼻子陡然一酸,淚水不由自主地溢滿了眼眶。
她真想跑回去,跪在老人面前,懺悔自己的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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