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娟讓婆婆照看劉軍，自己離開醫院，朝城西派出所走去。



　　玉芊被關在城西派出所。

　　民警說，玉芊涉嫌賣淫，需交罰款兩千。

　　蘇娟聽民警話說得難聽，反駁說：“什么賣淫？她一個在校學生，無非與男朋友去旅館開房同居而已，用得著安這么大罪名嗎？”

　　哪知民警卻冷笑說：“與男朋友開房同居？呵呵，與三個男朋友同時開房？這也太開放了吧？她呀，不是賣淫，也叫聚眾淫亂！交了錢趕緊帶回家好好教育吧，廢什么話！”

　　蘇娟碰了一鼻子灰，趕緊交了錢，帶著蓬頭垢面的玉芊，灰溜溜往醫院去。

　　蘇娟一句話都懶得跟玉芊說，生怕一說話就臟了自己的嘴。

　　蘇娟心里特別難受。玉芊是她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

　　小時候，因為長得模樣周正，乖巧機靈，特別討人喜歡。那時候，誰不夸她漂亮、聰明？

　　可正因為她乖巧可愛，留守在家這十多年里，章氏才對她疼愛有加，真是呼風給風，喚雨給雨，養成了她驕橫放縱，一切以自我為中心的偏狹、自私個性。讀書以后，成了小錯不斷，大錯常犯的問題學生。

　　現在好了，竟然發展到與三個男生同宿一屋，擔上了賣淫、聚眾淫亂的罪名，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看到玉芊的今天，蘇娟痛苦地想到了玉竹的明天。

　　要是繼續讓玉竹留守在家，讓奶奶這么慣著，還不培養出下一個趙玉芊？

　　不行，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玉竹跟她玉芊姐一個樣，那太恐怖了！

　　蘇娟心里翻江倒海，頗不平靜。玉芊卻沒事人似的，一路東張西望，見了熱包子，還拉住蘇娟說：“三嬸，我餓了，給我幾塊錢買包子吃，好不好？”

　　蘇娟生她的悶氣，不想跟她說話，隨手遞給她五塊錢。

　　玉芊接過錢，一溜煙跑過去，買了包子，竟不再回來，扭頭便跑，嚇得蘇娟聲音都變了，高喊說：“玉芊，你給我回來，奶奶在醫院里等你！”

　　玉芊哪里肯聽，提著包子繼續往前跑。

　　蘇娟火了，攔住一輛人力三輪，跳上去一陣猛追，終于攔住了她。

　　玉芊或許跑得太累，扶著道旁樹又咳又喘，還做出一副嘔吐狀。

　　蘇娟以為她裝可憐，一把抓住她，惡狠狠地說：“趙玉芊，你要想你奶奶馬上就死，你就給我跑，永遠別回來！否則，你就跟我回醫院，跟奶奶回家去！”



　　玉芊跟父母都沒啥感情，但跟奶奶卻特別親，聽蘇娟這么說，倒蠻聽話地不跑了，只是繼續著那副嘔吐樣子。

　　蘇娟實在不想跟這不自重的丫頭廢話，緩和點語氣說：“奶奶在醫院里，要你跟她回去，你這么跑一邊去，想讓奶奶急死嗎？她正在生病，你知不知道？”

　　玉芊吐出老大一口酸水，揩了揩嘴，拈出一個小籠包子來，塞嘴里咬著，極不情愿地咕噥說：“去就去，早不說清楚！”

　　蘇娟懶得跟她廢話，只是怕她再跑，一把拉上了三輪。

　　蘇娟深感自己已經完全讀不懂這一代人，沒法跟他們溝通交流。

　　來到醫院，見婆婆正急得團團轉，蘇娟問：“媽，你這是干嗎呢？”

　　章氏說：“娟，你不是說玉樹買早點去了嗎？怎么半天沒見他回來？”

　　原來她在為這事操心！

　　“哦？你說玉樹啊？”蘇娟支吾說，“我剛才出去遇見他，叫他回家去了。他在這里盡添亂，我叫他滾蛋了。”

　　“娟，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就不叫他陪我一起回去呢？一起回去我也好有個伴啊！”



　　“媽，這不還有玉芊嗎？”蘇娟陪笑說。

　　“玉芊在哪？”章氏聽說玉芊，忙四處亂找。

　　原來玉芊并沒進屋，怕奶奶罵呢。

　　“玉芊，還不進來，要奶奶來請嗎？”蘇娟有些沒好氣，朝著門外高聲喊。

　　話音剛落，玉芊怯怯地走了進來，低著頭，不敢抬眼看奶奶。

　　章氏見她這副模樣，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哪顧得責怪，忙一把攬在懷里，又是拿粗糙變形的手指頭幫她梳頭，又是幫她理直衣服，老眼里淚水亂滾：“我的乖乖，你這一晚可受了老大的罪了！”

　　“媽，你不是要帶玉芊回去嗎？那就趕緊吧！”蘇娟怕婆婆一時忘形說些不該說的話，讓病友聽了沒臉皮，忙在一旁提醒。

　　“好，好，我們這就回去！”章氏哽咽著，拉了玉芊就要走。

　　蘇娟有些不放心，對玉芊說：“趙玉芊，趕緊陪奶奶回家，不要再去學校了，聽好了嗎？”

　　“陪奶奶回去可以。但不要我去學校，憑什么呀？”玉芊有些不服氣。



　　“不憑什么！因為你這種人，書讀得越多越反動，不學也罷！”

　　“你少教訓我！”玉芊頂撞說，“你不就是出了兩千塊錢嗎？我叫我媽老漢還你就是，有什么了不起？你憑什么對我指手畫腳？我媽老漢都不這樣！”

　　“好好好，我不憑什么！你走，我再不要管你的破事！”蘇娟氣得差點沒一巴掌揮過去。

　　“娟，你就少說兩句，沒見芊芊都成什么樣子了嗎？芊芊，跟奶奶回去，不聽你三嬸嘮叨，真是的，我們走！”

　　章氏心疼孫女，毫無原則。她進城的目的已經達到，準備回家去，一邊說，一邊拉了玉芊便走。

　　“死丫頭，我看你遲早得犯罪！”蘇娟看著祖孫兩人遠去，憤然說。

　　“這丫頭脾氣可真不一般！”鄰床那個看護感慨著，好奇地打聽說，“她是你侄女？做錯了什么事？”

　　“沒啥大事！”蘇娟敷衍說，“在學校不好好學習。現在的老師吧，動不動就請家長，她媽老漢不在，我去的，你看我這像管得了她嗎？”

　　“唉，你也不用生氣，現在的孩子都這樣！”

　　蘇娟等著老父親來替換自己，卻一等不來，二等還是不見來，打娘家電話，又沒人接聽。正在她焦急難耐時刻，病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蘇娟以為是老父親來了，高興地打開門，看時，卻是二娘、三嬸和廖嬸。她明白她們為什么事來，忙讓進來說：“這大老遠的，你們怎么來了？”

　　二娘愁苦地說：“娟，你知道的，我跟你三嬸、廖嬸三個，都是沒文化沒見過什么世面的老太婆。玉民幾個出了那種事，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又沒個商量的地方，這不，就只好找你來了。”

　　蘇娟心里難過，心想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還能有什么商量？我能把求茍占光出面作證的事告訴她們嗎？這事還沒譜，且容易見光死，絕對不能先告訴她們。

　　因此她只能苦笑搖頭說：“二娘，這事啊，別說你們三個老太婆，就是我，也是沒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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