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蘇芬突然激動起來，爆發似的說，“你以為我想成天跑那鬼地方去嗎?我不想！我也想像你一樣，去外面掙錢；即使掙不了錢，也至少可以跟自己男人在一起！可是，你看我現在，我現在連這個權利都沒有！”

　　“知道你無聊！”蘇娟皺眉說。

　　“不，不是無聊，是無奈！”

　　“我管你是無聊還是無奈！”蘇娟沒好氣地說，“我只想知道，你跟秦老二，到底有沒有那種破事？我要聽實話！”

　　蘇娟當然知道什么是無聊，什么是無奈。

　　要不是因為無奈，哪個女人愿意與自己的男人天各一方，獨自留守空房呢？

　　“沒有！”蘇芬一口否認說。



　　“你就不說實話吧！”

　　蘇娟見蘇芬否認，轉身就要離開。

　　蘇娟當然不是真要離開，而是做個樣子，看她有什么反應，詐她一詐。

　　沒想這一詐還真起了作用，蘇芬果真一把將蘇娟拉住說：“姐，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別人不相信我，你難道也不肯相信嗎？”

　　“你說的真是實話？”蘇娟哪里肯信，這事全村都快傳開了，鬧得沸沸揚揚的。

　　“姐，你難道覺得你妹妹真就那么賤？幾個月沒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姐，我不是那種人——”蘇芬哭了，哭得傷心而委屈。

　　“可有人說，她都看見秦老二深更半夜進了你家屋里，半天不出來，屋里頭還傳出拉拉扯扯的聲音，你又怎么解釋？”

　　“這用解釋嗎？”蘇芬揩干眼淚，咬牙切齒地說，“秦老二那個雜種見我一個人在家，想占便宜唄。他以為我是沒臉沒皮的人，男人不在，就一定會跟他上床！”

　　“那你呢？”

　　“我倒是想跟他上床！”蘇芬冷笑說，“一憋就是幾個月，只要是正常女人，哪個婆娘都想跟男人上床！可我不是那種女人，我不但沒讓死秦老二占到便宜，還打了他狗日的幾耳刮子！”



　　“我明白了。”蘇娟松了口氣，說，“是秦老二騷擾你，外人卻說你們有不干凈，對吧？”

　　“本來就是！都是董文翠那死老婆子亂嚼舌根！”

　　“那好！我明天就幫你去跟黃胖子說清楚，免得她再找你麻煩。”蘇娟仗義地說。

　　“說、說什么呀？”蘇芬聽蘇娟要跟黃胖子說去，一下子急了。

　　“既然你跟秦老二沒那種事，就說開了去，免得黃胖子再找你，也免得外面再傳你的風言風語。”蘇娟解釋說。

　　“姐，你、你就饒了我吧！”蘇芬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蘇娟面前，哭泣著說，“姐，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開始的幾次，秦老二來騷擾我，我確實沒肯，我想我不能對不起柱子。可后來，我就、就、就——”

　　“就怎么啦？”蘇娟急了，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就從了他——”

　　“你、你說什么？”蘇娟只覺得頭一陣暈，剛才還為蘇芬的堅持而高興呢，沒想到一轉眼，竟又說出這番話來，真真沒把她給噎死。

　　“姐，我是不是很讓你失望？”蘇芬冷笑著站了起來，一臉的破罐子破摔相。



　　聽蘇芬說得沒臉沒皮，不知羞恥，蘇娟恨不能給那家伙兩耳光。但她忍住了，只心中生起一陣悲哀。為蘇芬，更為柱子。

　　柱子在外累死累活，不抽煙，不打牌，不去發廊叫小姐，除了基本生活費用，他把掙得的全部工錢都寄回了家。

　　可他哪能想到，蘇芬竟會這樣待他，給他戴一頂大大的綠帽子！

　　悲哀，是蘇娟這次回鄉，從兒女、公婆和鄉親的身上，得到的唯一的東西。

　　她想，蘇芬原本是個安分守己的女人，雖然性子急了點，脾氣躁了點，和柱子的感情卻非常好，從沒因感情的問題招人風言風語。

　　沒想到留守才不過三年兩載，就把她變成了這種不要臉皮的女人！

　　悲哀呀，實在是悲哀！

　　蘇娟搖頭哀嘆，轉身就想離開。

　　這次可是真想離開，她不想再跟這個沒臉沒皮的堂妹湊在一起，怕壞了自己的名聲。

　　可蘇芬卻突然瘋了似的，一把拉著她的手朝自己臉上狠狠地摑去，一邊摑一邊哭著說：“姐，你打我吧，你罵我吧，我不是人，我是魔鬼，嗚……”



　　蘇芬哭得讓人揪心，蘇娟的心腸頓時軟了，一把將她攬進懷里，拍著她的后背，想要安慰兩句，卻實在無話可說。

　　蘇娟明白，蘇芬被生理沖動的魔鬼左右，做出了背叛柱子的傻事，雖然獲得了生理上的快感，可那到底是做賊，心底里一定后悔得要死。

　　這種良心上的不安和愧疚，可能比生理折磨更讓她難以忍受。

　　別看她在人前風風火火，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說不定內心里苦得跟黃連似的呢。

　　蘇娟攬著蘇芬，聽憑她哽咽哭泣，自己卻一句話都不說。

　　半晌，才推開她，擦了擦不知什么時候溢出眼眶的淚水說：“芬，跟秦老二斷了吧，別作踐自己了，好嗎？”

　　蘇芬聽話地點了點頭，揩了揩眼淚。

　　“姐這次回來，也不打算出去了，我們倆一起熬，再熬幾年，相信大家就都可以回來了——”

　　蘇娟說著安慰蘇芬的話，卻更像安慰自己。“熬”，多形象的一個詞啊，只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對！再過幾年，柱子就可以不再出去了。我聽說工業園區將來會建很多工廠，到時一定會招很多工人，我們可以就近去那里上班。那樣的話，我們就既可以照顧到家里，又可以掙到較多的錢了。”



　　蘇芬是個典型的馬大哈，什么事情轉眼便忘記了。剛還凄凄切切的，這會兒卻又顯得無比興奮起來了。

　　“那當然最好不過！”蘇娟說，“不過，芬，姐最后勸你一句，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從今以后，可再不要跟秦老二有什么瓜葛了，知道嗎？柱子雖然老實本分，性子怯，可再老實再膽怯的人，也是要臉面的。你想想，哪個男人容得了老婆出這種事？你就不怕把自個兒的家給毀了嗎？啊？”

　　蘇娟再提這事，一下子掃了蘇芬的興。蘇芬低頭不語，蘇娟也覺得不好再說什么，恰好章氏來叫吃飯，便跟她回家去。

　　從蘇芬家出來，迎頭碰見董嬸。董嬸挑了擔麥子，吆喝著幾個孩子回家，一見到蘇娟，便罵著打招呼：“狗日的娟，從哪兒來？”

　　蘇娟笑著說：“嬸，咋忙到這天黑才回家啊？”

　　董嬸說：“這是什么月份啊？能不忙嗎？你老漢不也還在田里忙嗎？我剛剛還笑話他摸夜螺螄呢。——從芬那里來吧？聽人說她跟黃胖子打起來了，為什么事啊？”

　　“沒什么事。”蘇娟敷衍說。

　　“狗日的娟，跟你嬸也保密！我啊，其實早就聽說了，是跟秦老二扯不清，對吧？”

　　“嬸！”蘇娟不快地說，“芬也是你的侄媳婦，別人亂嚼這話，你老人家能跟著亂嚼嗎？”

　　“是是，你說得是！”董嬸討了個沒趣，漲紅了臉，吆喝孩子們走了。



　　蘇娟望著祖孫七人離開，悵恨了半晌，這才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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