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讓蘇娟在床沿坐了，自己則蹲下身去，雙手緊緊抓著她的手，把頭深深地埋在她雙膝里，半天沒出聲。

　　“亮子，你這是怎么啦？”蘇娟小心地問。

　　“娟，我對不起你！”亮子在蘇娟膝間甕聲甕氣地說著，使勁地搖著頭。

　　“什么事啊，這么嚴重？”蘇娟強笑問。

　　“我——”亮子抬起頭來，眼含淚水看著蘇娟，緊咬著牙齦，欲言又止。

　　“你要不方便說，就別說。”

　　蘇娟心里很難受。

　　她不能接受自己被茍占光奪走貞操的事實，也難以接受亮子找發(fā)廊小姐的事實。

　　她寧可相信這些都不是真的。

　　“不！我要不說，不然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娟，我，我對不起你！因為，因為我去發(fā)廊找小姐了，而且還被公安給抓了，罰了三千——”



　　“你不要說了！”聽亮子親口說出這事來，蘇娟的心像被針扎了似的痛，眼淚早已滾落下來，滴落在手背上，熱熱的。

　　“娟，你罵我吧，要不打我也行！我不是人，是畜生！”亮子語帶哽咽，說著，竟拿他那巨大的巴掌，扇起自己耳刮子來！

　　蘇娟不忍心亮子抽他自己，抓住他的手，放到胸前說：“亮子，你不必這樣。我知道，你也是一時沖動才去的。這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是我先對不起你！”

　　“不！你沒有對不起我！你選村主任，征求我意見時，我也是同意了的。都怪我沒腦子，聽信讒言，才干出這種蠢事！娟，你原諒我吧，我真不是個東西呀我！”

　　亮子說著，又開始抽自己嘴巴，好像都是嘴巴干了壞事似的。

　　蘇娟再次抓住他的手，緊緊地按在自己胸前，痛苦地說：“亮子，你不要抽你自己了！你這哪里是在抽你，是在抽我呀！”

　　“那你原諒我了，是嗎？”亮子緊抓著蘇娟的手，眼巴巴地看著她問。

　　蘇娟哽咽著點點頭，說：“我根本就沒怪你！”

　　蘇娟原本以為，只要她原諒了亮子，兩人之間就順理成章地沒事了。

　　哪想到亮子聽了這話，卻忽然神經(jīng)質(zhì)地松開她的手，又猛抽起自己來，啪啪的響聲驚天動地，嚇得蘇娟一把抱住他，哭說：“亮子，你這是干啥呀？我不怪你呀，你干嗎還這樣？”



　　“不！你不該原諒我！你不該原諒我！你應該恨我，恨我！”

　　亮子有些歇斯底里，猛地掙脫蘇娟，又狠狠地抽起自己來，把蘇娟都嚇傻了。

　　只見他一邊抽自己嘴巴，一邊罵自己說：“叫你混蛋！叫你亂搞！叫你不是人！叫你變畜生——”

　　抽一下罵一句，那痛苦的樣兒，叫蘇娟實在不忍心看下去。

　　她死死地抱住他，哭了：“亮子，你別打自己了好不好？你到底要我怎樣啊？”

　　“我要你恨我！不要你原諒我！”亮子像要虛脫了似的，一把推開蘇娟，仰面倒在了地上，雙手捂著臉，悲哀地哭了起來。

　　低沉的哭聲在臥室里回響，一聲聲敲打在蘇娟的心頭。

　　亮子真誠的悔過讓蘇娟幾乎無地自容。

　　她無力地滑下床，雙膝著地，膝行過去，抱起他的頭來，緊攬在懷里，哽咽著說：“亮子，你的心我都懂！我知道你不是有心要背叛我，而是一時心里憋屈，放縱了自己。”

　　亮子難過地搖著頭說：“娟，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可我卻愚蠢地懷疑你，還想拿找發(fā)廊小姐來報復你！你說我能原諒自己嗎？就算你原諒了，我也不能原諒啊！”



　　蘇娟難過地說：“亮子，我求你了好不好？不要折磨自己了！你越是這樣，我心里越不好受你知道嗎？”

　　“可我不懲罰自己，我就不好受啊！”亮子完全是在哀嚎了。

　　蘇娟知道，她要不告訴他真相，他是不會好過的了。

　　而且她要不告訴他真相，她也實在愧對于他，自己以后也將會和他一樣，時刻遭受良心的譴責和道德的拷問，也將沒有一刻好過。

　　一沖動，蘇娟就說了真話！

　　她說：“亮子，其實，秦老二并沒冤枉我，我跟茍占光，真有那種事！因此，你用不著這樣折磨自己，因為真的是我先對不起你！”

　　亮子哪里肯信，搖頭說：“娟，你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蘇娟說了真話，亮子卻以為她是在安慰他，竟然不相信！

　　她真想就此放棄，不再說出真相。

　　可良心卻驅(qū)使她繼續(xù)說：“亮子，你是實誠人，我不想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不！這不可能！”亮子忽然一把掀開蘇娟，翻身坐了起來。

　　蘇娟豁出去了，也變得歇斯底里起來，哭叫道：“怎么不可能？玉樹誘奸了他女兒，他就逼我跟他換，怎么就不可能？”

　　這事藏在蘇娟心里太久了，所有的悲苦和屈辱，壓得她不堪重負，早就想找個人一吐為快。

　　與其說是想安慰亮子，還不如說是自己想尋找安慰，尋找救贖！

　　她多么希望亮子聽了這話，能夠一把將她攬在懷里，吻著她說：“娟，你受苦了！”

　　可是他沒有，他竟一把將她攘倒在地，呼地站起身來，指著她說：“蘇娟，你以為你這么說，是在安慰我嗎？你這是在侮辱我！我是男人，不需要這樣的安慰！”

　　這樣也好！

　　我說了，是他不信。

　　蘇娟想，我說了，我的靈魂就應該得到救贖。

　　他不信，那是他的事！



　　然而亮子很快便冷靜下來，拉起蘇娟來，問道：“你剛才說什么？你跟茍占光真有那事？”

　　看著亮子突然冷靜下來的面孔，蘇娟的心陡然劇烈地顫抖起來，心里一陣害怕，頓時后悔剛才對他說了實話，同時強烈希望他不要再問起這事。

　　蘇娟說了，心里才能夠原諒自己；亮子不信，事情才能無沖突地得到解決。

　　可是，現(xiàn)在亮子忽然問起來，這事就一定不會這么算完！

　　果然，亮子忽然雙手緊抓住蘇娟的胳膊，從眼睛里露出可怕的兇光來，惡狠狠地盯著蘇娟，幾乎歇斯底里地說：“你說，有，還是沒有？”

　　蘇娟難過地閉上雙眼，任由眼淚瘋狂地流下來，給他來了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亮子慢慢松開雙手，像似怕蘇娟站立不穩(wěn)似的，慢慢地松開，慢慢地后退。

　　蘇娟能想象他此時悲哀的表情，更能理解他內(nèi)心的屈辱。

　　她聽見他重重地坐在床上的聲音，和失了聲的痛哭。

　　“亮子，你罵我吧，打我也行！我不是個好女人！”蘇娟跪在亮子面前，頭磕在了地上。



　　“不——”亮子忽然一躍而起，猛地扒拉開蘇娟，長嚎著，瘋子一般朝雪白的墻壁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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