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面！
朝廷必須要護(hù)著孔家這張臉面！
無論發(fā)生什么情況，孔家的這張臉面不單單是孔家的，也是全天下讀書人的。
那怕就是犯下再大的案子，什么坐奸婦人啦，什么多人運動啦，藩王干了不但可能丟腦袋，而且還會寫進(jìn)史書里，必定還會詔告天下，非得鬧個世人皆知。非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藩王的昏庸。
藩王沒有臉面，皇家還有臉面嗎？沒有人會去考慮這些。
可孔家不一樣，孔家人干了……頂多也就是奪其爵罷了，至于奪爵的原因，也會加以掩飾，也會用春秋筆法把此事一筆帶過。
孔家的臉面，比皇家的更重要！流水的皇家，鐵打的孔家。
對此，孔興燮深信不疑，甚至他連奏疏都已經(jīng)想好怎么寫了曲阜來了一群裝扮成緹騎的強盜，欲搶劫孔廟里的祭器，結(jié)果被盤查暴露后，慌不擇路逃進(jìn)孔廟。那伙強盜為了逃命，居然放火燒毀孔廟，從而趁亂逃之夭夭……
如此種種，當(dāng)然最后還得請朝廷撥銀子修繕孔廟。
朝廷會信嗎？
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只能相信。哪怕是全天下都覺得這個理由實在是荒唐到了極點，他們也只能選做相信。
因為他們必須要維持孔家的臉面，維持天下讀書人的臉面。這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至于那些緹騎帶出去的證據(jù)……有個屁用，抓賊拿臟，東西誰知道是不是他們自己制的。
就在孔興燮心里盤算著怎么應(yīng)對此事時，兩隊緹騎終于匯合了，與大隊人馬匯合后的丁康目中盡是殺意。
這孔家人也忒狠了，居然想燒死自己！
更可氣的是，他們燒的是自己老祖宗的廟。
不忠不孝如此，實在是該殺。懷揣著滿腔的怒火，他再一次調(diào)轉(zhuǎn)馬首，朝著孔家人沖去了。
“你們是什么人！”
又一次，曲府知縣孔允淳出面了，他領(lǐng)著一眾衙役捕快以及護(hù)兵攔住了緹騎，那邊還需要時間收尾。
“南鎮(zhèn)撫使錦衣衛(wèi)百戶丁康，奉皇命查辦孔家謀逆一案！證據(jù)確鑿，孔興燮在那！”
丁康冷笑道。
“孔家謀逆？這怎么可能，丁百戶，我看這是誤會吧！”
孔允淳大聲說道：
“丁百戶來得正好，方才有一伙賊人冒充緹騎，搶劫孔廟，還放火燒毀孔廟然后趁亂逃走，還請丁百戶立即派人緝拿。”
嗯！
丁康睜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混帳玩意說的什么？
他沒看到老子剛從里面出來嗎？
老子是賊？
老子放的火？
這，這讀書人可真不要臉！一個個說起瞎話來都不帶眨眼睛的。連這么昧著良心的話都能說出來。
就在丁康被惱的說不出話來，后面的緹騎惱怒的盯著他們時，孔興燮匆匆過來急聲說道：
“還請百戶速速派人緝拿賊人啊……”
孔興燮的話聲剛落，一旁的酒店房門打開了，只見相貌頗為年青的男子在護(hù)衛(wèi)的拱衛(wèi)下走了出來。
“孔興燮，你這顛倒黑白的棋打得可真不錯啊！”
走出酒店，面色冰冷的朱國強冷笑道。
“要不是朕親眼目睹，恐怕還真會被你騙取了，孔興燮你告訴朕，接下來準(zhǔn)備怎么辦？是不是奏疏說有賊人冒充緹騎，燒了孔廟……”
接連質(zhì)問的同時，朱國強的心里冷笑著。
次咱不過只是派人冒充了一下八旗兵，來到曲阜打了一個轉(zhuǎn)，頂多也就是幫你們孔家平平墳，在林子里放了兩把火而已。可咱那是為了大義，你小子倒是挺厲害的，為了一已之私把老祖宗的廟一把火給燒了！
可真夠狠的啊！
待認(rèn)清這人的模樣后，孔興燮頓時傻了眼，臉色立即變得煞白。
陛陛下怎么來了……
“陛，陛下……”
雙腿一軟，孔興燮人就跪了下去，在跪下去的同時，胯下一松，地又濕了一片。
“陛，陛下！”
那怕是孔允淳沒有見過皇帝，可聽著這人的話，再看到孔興燮被嚇成那副模樣，他同樣也被嚇到了。
皇帝居然來曲府了！
丁康驚訝的看著皇帝雙目中盡是不可思議。
他居然是皇帝！
為什么皇帝之前沒有表明身份？在這一瞬間，他的后背甚至冒出了一股冷汗。
如果當(dāng)時接到這個任務(wù)時，他因為孔家的身份有所遲疑的話，那么現(xiàn)在……
后果簡直就是不堪設(shè)想啊。
當(dāng)時為什么沒有質(zhì)疑這個命令？
丁康想了一下突然也就釋然了。
老子是錦衣緹騎，是皇差，就是辦了你們孔家又有何妨？
一時間，街的人跪成了一片。
“哼哼，這時候知道朕了，朕還以為你孔興燮還想要殺人滅口，連朕一起殺了哪！”
朱國強冷笑道，孔家人絕不敢有這個念頭，或許孔家人覺得鳳陽朱家是暴發(fā)戶，可皇帝往這一站，就沒有人敢犯作亂！
“臣死罪，臣死罪……”
孔興燮那還敢說話，只是不斷的嗑著頭。
“孔興燮確實該死！供奉蒙元封號牌位，本身就是謀逆之罪，你為掩飾罪證，居然敢放火焚燒孔廟，朕若不殺你，又如何對得起天下讀書人！來人，把孔興燮等人全都拿下，押回南京，交三司會審！”
說出這話句后，朱國強連看都沒看孔興燮一眼，而只是對緹騎吩咐道。
“告訴內(nèi)閣，皇家的臉面他們沒顧過，孔家的臉面他們也不用留著！”
……
孔興燮等人還在路的時候，信號站就已經(jīng)在當(dāng)天把皇帝的旨意以及曲府事件發(fā)到了南京。
一時間，五位閣臣都傻了眼。
“嗙！”
怒不可遏的張秉文拍著桌子大吼：
“這曲阜孔氏究竟想要干什么！姑且不論他們供奉舊朝神主襲殺朝廷緹騎，他們?yōu)榱藴缈冢尤蛔约豪献孀诘膹R田都敢燒。如此不忠不孝，這就難道就是孔家家風(fēng)嗎！”
在內(nèi)閣中的張秉文很有意思，作為次輔的他是從龍功臣，與宋學(xué)朱一樣都是深得陛下信任，但是在內(nèi)閣中，他卻很少發(fā)表什么態(tài)度，只是小心翼翼的做著官，當(dāng)著他的次輔。
但并不是說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做個菩薩官，實際，只要是皇帝的決斷，他必定會全力支持，換句話來說，他這個次輔就是唯皇命是從。
“唉，孔家糊涂啊！”
路振飛嘆息說。
從地方大員到閣臣，雖然現(xiàn)在的內(nèi)閣不過崇禎朝那么權(quán)重，但閣臣畢竟是大明最顯赫的官職了，幾乎等同于宰相，能做到這個位置，他已經(jīng)非常滿意了，頂多也就偶爾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做個次輔，當(dāng)然，這要等下去……
李建泰搖頭說道：
“此事難辦，一但三司會審，非得令朝廷顏面盡失不可。”
“有什么難辦的，陛下已經(jīng)說過，不要顧及面子！”
高弘圖沉聲道。
他是山東人，出于本能他自然想維護(hù)孔家，那怕就是孔氏供奉前朝封號這壓根就不是什么秘密，他也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其實大明下都是如此。
但是，這次他卻被激怒了，孔家竟然敢放火燒孔廟！
那可是他們自己老祖宗的廟啊！
高弘圖憤然道：
“當(dāng)由三法司會審，必須一查到底，這既是陛下的旨意，也是給天下人一個交待的必須！”
李建立泰也嘆息道。
“孔家所做之事，國法難容，孔家不能不懲，可是此事要散播出去，只恐怕天下人心紛亂啊！孔家都能做出這樣忤逆人倫之事，將來又如何以儒家教天下。”
一時間眾人無言，居然不能反駁。
也就是這個原因，所以對孔圣后裔，從來都不會以常理論罪，就算有罪也得遮掩，否則要丟盡全天下讀書人的臉不說，而且還會讓人質(zhì)疑儒家所教。
一直沉默不語的宋學(xué)朱，突然打破沉默說道：
“孔子是圣賢不假，不可能后世子孫個個皆圣賢。難免會出幾個敗類，孔興燮就是這種敗類，此案必須嚴(yán)查，這是陛下的旨意，非但要嚴(yán)查此案，而且還要徹查孔氏子弟諸多案件。”
當(dāng)過山東巡撫的宋學(xué)朱怎么會不知道曲阜一地等同于國中之國的現(xiàn)實。況且這件事是陛下親自下旨的。
現(xiàn)在還能怎么說？
當(dāng)然是嚴(yán)辦。
至于孔家……
“孔家人曰，天下只三家人家：我家與江西張鳳陽朱而已。江西張，道士氣。鳳陽朱，暴發(fā)人家，小家氣。”
重復(fù)著這句話時，宋學(xué)朱的目光變得冰冷。
“就沖他們這句話，大明已經(jīng)容不下孔家了！”
陛下……記不記仇，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僅僅只辦一個孔興燮不能服天下，要辦就要把孔家的案子辦實，孔家這么多年做過多少惡？
宋學(xué)朱心知肚明，現(xiàn)在他需要把案辦死，然后再把案件卷宗甩出來，讓天下人看看孔家的嘴臉。
讓天下人知道不是他想辦孔家。而是因為非辦不可。當(dāng)然辦是要辦的，還是要把握一些分寸。到那時候，就幫孔家說幾句好話，至少得讓天下的讀書人覺得他還在維護(hù)孔圣后裔。
至于其它……都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畢竟皇家更重要！孔家又算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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