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祭品(13)
一束黯淡的陽光穿過云層,照亮了漸漸平息的海浪。
阿多尼斯號略微下沉,冒出詭異紅光,船頭處已經徹底被大霧籠罩。那霧氣還在不斷蔓延,用不了多久,大概就會吞沒整艘游輪。
船尾附近,一艘救生艇上,有人正拿著望遠鏡朝船上張望。
“怎么樣?來了沒?”李大爺催促道。
寧芝看了半響,放下望遠鏡,搖了搖頭,“不知道學姐有沒有看到我們留在船長室的紙條。”
狹窄的救生艇上擠著五個人,除了寧芝和李大爺,還有陸榕、魏云云和船長。
陸榕的呆滯感比昨天更嚴重,幾乎成了魏文瀚的翻版,似乎在跟林沫分散的這段時間里,又遭遇了什么巨大的沖擊。
不過他的腹部依舊平坦,沒有變成男媽媽的預兆。
至于船長,寧芝和李大爺合力打暈他后,誰也下不了把他推到海里的毒手,只好任由他暈在救生艇里。
李大爺抱著魏云云,側頭看了眼手表,“快十點了。那姑娘……真的還能來嗎?”
十二點就是船票上寫的截止時間,也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又有變故。
“學姐那么厲害,一定不會有事。”寧芝對林沫充滿了迷之信心。
李大爺一想,也是。
寧芝又拿起望遠鏡,試圖穿透船頭的白霧,“學姐,一定要趕上啊……”
……
此時,被寧芝掛念的林沫正緊貼墻壁,側耳傾聽霧中傳來的聲響。
女人還在念咒,古怪的音節一串一串地被她吐出。然而,這些咒語似乎燙嘴,女人的念咒聲越來越急促,很快變得難以分辨。
林沫在心里默數:
三。
二。
一——
白霧翻涌,那由無數音節串聯起來的珠鏈驟然斷開。
林沫屏住呼吸,聽到了兩道越出海面的水流聲和一陣黏膩泡沫碎裂的聲音。
“呵,沒死啊。”女人的語氣里含了一絲咬牙切齒的憤怒。
回應女人的不是人聲,而是飽含殺意的怪異咆哮。是杜先生,他“活”過來了!
功敗垂成,雙方此刻的心情達到了高度一致。那就是:弄死她/他!
林沫繃直了身軀,緊張地聆聽霧氣中傳來的打斗聲,在心里默默替他們鼓勁:打得好,打得妙,別留手,最好兩敗俱傷!
“呵呵,二打一,你們真是垃圾!”女人的譏誚聲穿透迷霧,灌入林沫耳中。
二?怎么會是二?
異化的杜先生再加兩名蛇人,不是三嗎?
林沫悚然一驚,下意識看向窗戶。
“啪——”
一只黏糊糊的青色獸爪拍到玻璃上,橙黃的眼珠左右轉動,中央是一條漆黑的豎線。
是蛇人!跟著杜先生的兩只蛇人之一!它發現了隱藏在暗中的林沫!
林沫倒吸一口冷氣,剎那間,大腦跟上了油的齒輪一樣,飛速旋轉。
不能跟它硬碰硬!
林沫抓起纜繩,使出幼時被村口大鵝追逐的生死時速往餐廳另一頭沖去。身后傳來玻璃破碎的響動,蛇人翻進了窗戶。
“你在干什么?快回來!”杜先生夾雜著無數雜音的呼喚聲響起。
蛇人卻置之不理,一心一意追逐林沫。
林沫已經從餐廳的另一個入口離開了。霧氣在蔓延,林沫連腳下的地板都看不見,她憑借記下的地圖,靈活地在過道里左右拐彎。
這蛇人怎么回事?怎么連杜先生的命令都不聽,突然針對起她來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思考的好時間,逃命要緊。
轉眼間,林沫已經來到游輪的后半部分。這邊的霧氣要稀薄一些,她勉強能看見周身三四米的情景。
窸窸窣窣的聲響跟催命似的,緊綴在她身后。
林沫跑到三樓,隨手推開一間沒上鎖的客房。里面東倒西歪地躺著兩具乘客軀體,這些“原住民”已經遭了毒手,生死不明。
林沫沒工夫關注他們,動作利索地把纜繩系到陽臺邊緣的欄桿上。隨后,她縱身一躍——順利落到下一層的陽臺上。
她環顧一圈,地上凌亂地散落著幾根煙頭,不遠處倒著一個男人的軀體。他在暈倒前大概在抽煙,所以沒有把陽臺門鎖上。
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香煙味,林沫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拉緊陽臺門。她希望蛇人的眼睛別太毒辣,不要發現欄桿上的纜繩,最好就此放棄追逐,回去幫杜先生的忙。
她的祈禱似乎靈驗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樓上徘徊了一陣,似乎沒有察覺到不妥之處,漸漸遠去了。
林沫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心跳緩緩平復。
她不舍地看了一眼垂直落到海中的纜繩,這是她特意為紅斗篷女人準備的拷問工具,目前看來是用不上了。不過水果刀還在,她的“黃雀在后”背刺計劃還沒有徹底破產。
只可惜,無論是杜先生還是紅斗篷女人,應該都已經察覺到她的存在,想再取巧,就沒那么容易了。
林沫悄無聲息地離開房間,謹慎起見,她準備繞一個圈再返回餐廳。
過道里依舊彌漫著濃重的腥臭味,壁燈昏黃的光被霧氣纏繞,顯得朦朧又詭異。腳下是黏膩的觸感,帶著水聲的腳步聲在過道里回響。
漸漸的,林沫心里泛起一種難言的焦慮感,心臟再一次狂跳不已。
在離開客艙的前一秒,她猛的剎住腳。就在前方,一個高大的陰影從霧氣中顯露出來。
是蛇人!
要是林沫沒有停頓,那么此刻她已經跟對方“親密”接觸了!
這個怪物轉動著自己橙黃色的巨眼,裂開嘴,對獵物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林沫:……
小東西,笑得還挺別致。
重點是,它居然會守株待兔?
林沫承認,自己不該看低了對方的智商。
“嘶嘶——”
蛇人吐著猩紅的信子,朝林沫逼近。
林沫雙目一凝,迅速分析此刻的形勢:
跑?不行,這么近的距離,她跑不過這個怪物,而且她也沒有另一根纜繩來躲開這家伙了。
打?開玩笑吧,林沫最大的戰績就是打敗了村口的兩只大鵝,跟這個至少兩米高的怪物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嘴遁?這怪物不像能溝通的樣子,就算能溝通,一人一蛇又有什么好說的呢?對不起,我太丑,不配做你孩子的培養皿?
瞬息之間,林沫的瞳孔沁出絲絲殷紅。她自己沒注意到,對面的怪物卻笑得愈發夸張。
林沫捏緊水果刀,沒辦法,拼了!
蛇人獰笑著張開雙臂,掀起一陣腥風。林沫盯緊它的動作,作勢揚刀,在即將接近時卻忽的一矮身,從它臂下穿過。
打蛇就要打七寸,這個道理,林沫還是懂的!
她借著轉身的勢頭,水果刀在半空劃出一道寒芒,對著蛇人的后頸處,狠狠扎進去——
“噗嗤。”
墨綠色的膿血噴了林沫一手。
得手了!
然而林沫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蛇人轉身的力度一帶,重重摔在墻上。手中的水果刀也因為過于黏膩的膿血而脫手,留在了蛇人后脖上。
嘶,后腦勺磕到了,好疼!
劇痛讓林沫眼前發黑,她大口喘氣,努力聚焦自己的視線。后背和雙手都沾滿了粘液,有點反胃,但此時也顧不得了。她勉力坐起來,確認情況。
不妙,對方似乎并沒有受到重創的樣子。
那個怪物站在她身前,雙臂張開,連猙獰的笑容都沒有絲毫改變,仿佛林沫的垂死一擊只是擊了個寂寞。
林沫蹙眉,人類和怪物的身體素質差距這么大嗎?居然完全不能跟它對抗?
那么,那個狂信徒女人又是怎么做到重創杜先生,逼退蛇人的?一定需要特殊的工具和能力嗎?
怪物俯身,腥臭味撲面而來。這個時候,林沫反而冷靜下來。怕什么,死亡,也不過是決定留下來后預料到的結局之一罷了。
不過,比起變成小蛇人的培養皿,她更愿意親手了解自己的性命。
林沫凝視著越來越近的蛇人,嘴角緩緩上揚,也張開了雙臂。
——她決心拔出蛇人后頸的水果刀,給自己的腦殼來一下。
霧氣籠罩下,人與怪物彼此擁抱的一幕,顯得既詭異,又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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