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奈離開了家，裹著羽絨服打車去了尚江國際。

        到了門口，里面的員工都在陸續的往外走，她只站在冷風中。

        那群員工都注意到她的，紛紛緊張的開口：“蘇總。”

        “蘇總。”

        “蘇總……”

        女人就站在人群中，幾百名員工陸陸續續的從她身邊走過，下意識的將她身邊兩側的位置都空了出來。

        她就像個分割線一樣，沒人敢靠近。

        “蘇總？！”

        孫特助狂奔著出來，他本來是要直接去停車場離開的，但接到了前臺的電話，說蘇總就在門外。

        “下班有事嗎？”她低聲問了句。

        孫特助立馬搖頭，“沒有。”

        “陪我吃頓飯？”

        孫特助自然看得出她心情不好，“走走走。”

        他親自駕車從地下停車場出來，“蘇總，你想吃什么？”

        蘇奈想了很久很久，“火鍋吧。”

        “好。”

        西城火鍋店。

        兩人沒有去包房，就靠著玻璃那里坐著，這里是八樓，外面就是S市的夜景，燈紅璀璨，美不勝收。

        火鍋上桌，她沒急著動，羽絨服的口袋里還塞著一瓶藥，她緊握著藥瓶，微微垂著頭。

        孫特助把她平時愛吃的都煮好了，然后放在了她的盤子里，之后就靜靜地等著她。

        良久后，蘇奈才將視線轉向窗外。

        “我25歲那年認識的他，那時候我狂妄火熱，脾氣也不好，凡是我想做的事，我就必須做，不管什么后果不后果的，一意孤行。”

        “他也是我一意孤行追到的，他嚴謹敏感，出身也好，說實在的，我真的覺得我配不上他。”

        “那時候啊，還年輕，總認為余生還有很長，我們都不夠成熟，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絆絆，互相扶持互相包容的走到了今天。”

        “我因為個人主觀意識，丟下了他好幾年，他一個人帶著孩子苦等我，孫才，我不能想象，我根本想象不到他那幾年到底是怎么熬過來的，因為我沒有經歷過。”

        “我只是覺得我欠他的。”

        蘇奈此時的情緒一點起伏都沒有，就好像是在跟他講述別人的故事一樣，“可能是我的喜歡，把他這個人美化了，反正我就是看他哪兒哪兒都好。”

        “我脾氣急躁，甚至是暴躁，我發起火來不管不顧，甚至不在意生命，可那次我坐牢回來看見他，我除了滿心愧疚以外，我就想彌補他。”

        “他心理有問題，我一早就知道，但我沒想過是因為我。后來我又出事兒，他連家和孩子都不管了，一個人躲在小鎮子里生活，拋棄了天之驕子一樣的生活，守著我的骨灰盒，一個那樣儒雅的公子哥，紋了我的樣子在身上。”

        蘇奈的眼睛已經紅了，一滴淚悄無聲息的往下落，她甚至都沒有去管那兩行滾燙的淚。

        “我以為命運已經夠能折騰我的了，可我沒想到大哥會死，我更沒想到，大哥是因為我死的。”

        她再次提起這件事，心一樣揪著的疼，“他恨我，他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他恨我。”

        女人笑了，笑的像是控制不住一樣，“可我能理解，所以這些爛攤子，我收！我給他緩和的時間！他想去干嘛都行，只要他肯回來！我累到站都站不起來我也不會怪他，因為的確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他病了，病了……”

        蘇奈低下了頭，聲音都在發抖，“我去求魯麗絲，我給他跪下，我也曾自私的想要奪走尚江國際去救他，我什么都不想要了，但我得讓他活著，他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爸……”

        “可我從沒有覺得我做這些需要他知道，因為我愛他，我愿意！他只要好好活著就是在回報我了，可是孫才……”

        她抬起頭，淚眼模糊，這一刻，她才真的像個都市中的女人。

        有血有肉，還有脆弱的淚。

        “為什么我卻覺得什么都不一樣了？”

        孫特助一度哽咽，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安慰她。

        “以前那個不管不顧的蘇奈不在了，那個風風火火不怕死的蘇奈不在了……”

        “那個為了我能不要家不要前程的霍錦言，也不在了……”

        蘇奈擰開了一瓶白酒，仰頭就著淚水一起往下吞。

        酒水充斥著口腔，正在一點點的麻痹著她的味蕾，一寸寸腐蝕著她的理智。

        “那時候……”蘇奈努力的回憶著曾經。

        “那時候他愿意為我不回家，愿意陪我面對安德歷，愿意等我回來，甚至因為我心理生了病，腿斷了還想跟我分開。”

        “我知道他愛我，我只是不理解……不理解為什么時間能改變這么多，把那些人都從我們身邊奪走了，把那些奮不顧身的勇氣也磨滅了。”

        蘇奈的淚忍不住的往下掉。

        孫特助呼吸都有點困難，“蘇總，你……”

        ☆

        同城另一家飯館里。

        向陽趕著風雪過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坐在那發呆很久了。

        “你是舊病復發了么？”

        霍錦言緩緩抬起頭，他握著的手機亮著屏幕，屏幕上是蘇奈二十出頭時的照片。

        那時候她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站在S市的頂端指點江山。

        向陽把羽絨服脫下來，小心翼翼的問：“吵架了？”

        “沒有。”他搖搖頭，“點菜吧。”

        可是這頓飯向陽吃的膽戰心驚，面前的這個男人明顯情緒不對勁。

        “你們不是挺相愛的么？居然也會吵架？”向陽有點看笑話的樣子。

        霍錦言握著酒杯，并沒有喝太多，他在走神。

        腦海里不停地閃過她與那個男人一起上車時，她的笑容。

        以至于年輕時候他們相處的畫面像是走馬燈似的閃過在他眼前。

        “以前是我親口告訴她，遇到問題不要躲，要勇于面對。”他低聲開口。

        “十幾年過來，她倒是真的學會面對問題了。”

        可他……

        卻變的膽小怕事。

        “時間把我的勇氣都消耗沒了。”

        向陽忽然愣住了，他盯著面前的男人，很難想象這是當年在學校里風靡一時的校草。

        那個什么都不怕的男人。

        向陽放低了聲音：“你到底怎么了？”

        霍錦言半低著頭，眼里無神。

        “我想回到十幾年前，剛認識她的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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