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出汗
杏兒又嘆了口氣,說:“我總覺得,姐姐們都不喜歡我了。莫不是因為我住山上,給她們添了太多麻煩。”
阿余面露疑色,訝然道:“她們待你不好?”
杏兒又嘆口氣。
“也不是,姐姐們是極好的,鎮(zhèn)日噓寒問暖,我抬個腳才走了兩步,就問我累不累,需不需要備軟轎;我無聊了甩甩袖,就過來扶我,說怕我摔倒;我皺了皺眉,就把吳太醫(yī)請來給我診脈……”
阿余松口氣,溫言道:“這樣啊……這可能是因為她們太喜歡你了,所以處處為你著想。”
杏兒抓住阿余的手攤開,阿余的手有她的手兩個還大,她就把兩只手皆放在里面,十根手指,努力伸展,想要觸碰到大掌的邊緣。小小作了些弊,終于令一根小手指戳出了大掌邊緣,就快樂地宣布:“我手比你大!”
又掰著阿余的手指嬉笑了一陣,才想起來繼續(xù)說:“可是,姐姐們都不同我玩了,唉……我也說不上來,她們雖對我極好,可是總覺得遠著我了,都不叫我杏兒了呢。連宋嬤嬤,都不抱我了。”
她微微俯身過來,仰頭可憐兮兮地看過來,不是委屈,卻是祈求。
待被輕輕抱住,滿足地在阿余懷里蹭了下頭,靜靜呆了半天。
因著條件簡陋,杏兒是從小和奶奶同床而眠的,被奶奶抱著睡了那么多年,突然沒了任何親近的人,只能假作堅強起來。可是,她好眷戀著和人親近的感覺,就如同一只被親昵慣了的小貓,被迫流浪,只求著路過的人能摸一摸,抱一抱她,就能找回一點家的溫暖。
阿余溫柔撫摸她臉頰邊的鬢發(fā),又輕撫她的背,她貪婪地又往阿余懷里蹭了蹭。天氣漸漸熱起來,漸漸出了一點薄汗,才無奈地從阿余懷里撐起,卻還是不想離開,就抬起兩只手臂,環(huán)抱在阿余脖子上,仰頭討好地問:“阿余,你熱不熱?”
分明看到他也出了汗,卻假作不知,只偷偷挪了挪胳膊,用袖子把他頸間滾落的一滴汗珠沾去,又打岔說:“阿余,我奶奶說,出汗是好事情。”
阿余側頭,似是去看不遠處的老杏樹。嘴上卻說:“哦?”
“真的!我小時候發(fā)燒,因著住在山林里,沒有辦法請大夫。奶奶就給我捂汗,說出了汗就好了。后來我果然退燒了呢!你說出汗是不是好事情?”
阿余側著臉,杏兒眼尖地瞧見他嘴角略微抽了下,微微翹起,顯然是笑了。有些心虛,只好從他懷里退開,跑下亭子,從明秀的手里拿了扇子,回來給阿余猛扇。
過了兩三日,阿余再來,就把阿余拉到角落里,躲著人問:“阿余,你真的像菩薩一樣!”
阿余輕笑著幫她整理跑亂的衣服。
“我奶奶說,對廟里的菩薩許了愿,就能成真。我只是對你說了姐姐們的事情,這幾日,就覺得一切都恢復了。明珍天天找我玩呢!宋嬤嬤也不再遠著我了。她之前突然對我好客氣,我還以為做錯什么事情,惹她生氣了。”
“你可有特別喜歡誰?可以讓她跟在你身邊。”
杏兒認真想了想,滿臉是笑:“每個人我都喜歡!我從小只有爺爺奶奶,偶爾去鎮(zhèn)上和村子里,才能見到別人。如今有這么多人跟我住在一個家里,我好開心!”
御樹別苑里,因著太子殿下的吩咐,似是又恢復了以前。只是,畢竟是不一樣了。如今這里的人,誰不知道,那位焦小姐,是即便疑似染了疫病,仍然會被太子殿下一路抱回來,并貼身照顧的人。
所以,身份、地位、未來都不用多想,這位,就是要如珠如玉一般小心翼翼捧著,護著。
宋嬤嬤也想了清楚。
這位無論如何,以后總會在東宮擁有一席之地。她一向以紀凌宇的需求為準,既如此,在好好侍奉這位“未來主子”上,也愈發(fā)用心起來,想了想未來的可能性,就開始教導杏兒。
杏兒幾乎在山林里長大,一言一行,和宮里的貴人差著太遠。宋嬤嬤幾乎是把她當成幾歲的女童,從頭來教。比如坐立行走,比如嗓音語調。杏兒倒很是用心受教。只是坐立行走還好,練了練,也能像模像樣,嗓音和語調,卻成了難題。
杏兒的嗓音,太甜糯了,無論說什么話,都帶了些稚氣。而她因著從小說方言,語調更是軟軟的,在京里人聽來,似是撒嬌一般。
宋嬤嬤倒是一片好心,她尋思著,杏兒身份本就低微,若是再這般,以后進了東宮,只怕會更加被瞧不起。京里貴女們,都懂得拿捏兩套語調,在有外人時,定要清朗規(guī)矩,才能懾住下人,彰顯貴族清儀。
可是這對于杏兒太難了。
紀凌宇因著忙,耽擱了好幾日,才回來。他每次離的久了,一旦回來,杏兒都要拉著他說些悄悄話。其實無非是這幾日做了什么,只是她覺得一切都很新奇和好玩,當寶貝一般興沖沖分享。紀凌宇就也做出驚嘆的樣子,與她言說一番。
這日里,杏兒的語調,卻是古里古怪的。紀凌宇回頭問了宋嬤嬤,才知道原是她在學官話。他能猜到宋嬤嬤的用心,就笑著說:“教她幾句得用的,其他,無所謂了。”
宋嬤嬤聞聽此言,還以為紀凌宇是覺得杏兒以后也不用出席什么正式的場合。
紀凌宇卻又說:“戶部尚書,也是一口梅州話呢。當時確實被嘲笑過,如今也會被說。但是尚書之下,誰敢妄言。”
這次之后,杏兒再也不用努力糾正自己的語調,很是松了一口氣,又問宋嬤嬤:“我學不會官話,阿余可會嫌棄我笨?”
沒等宋嬤嬤回答,又自言自語道:“應當不會了。昨日里阿余還夸我聰明呢。”
宋嬤嬤笑著附和:“小姐自然聰明!不然怎么那么快能和公子學會畫小雞呢。”
明霞在旁也忍不住偷笑,她昨日可是伺候在案旁的。太子殿下敢夸,這位就敢信。不過這位雖經常稚氣得令人扶額,卻毫不引人討厭。因著陪伴久了就知道,她什么都是發(fā)自真心,即便被太子殿下捧在了手心,卻從無驕矜過,對待這里的宮女丫鬟們,不僅未曾欺壓,反而對誰都能甜甜叫一聲“姐姐”,真摯得讓人恨不能如同太子殿下一般,把心捧給她。
只是已經如此錦衣玉食了,她卻還是愛去后面山林轉悠,摘些個小野果,便如珍寶一般,和諸人分享。可是那些野果,有的分明酸澀,有的還會讓人污了嘴唇,麻了舌頭。但是杏兒也絕對不是故意捉弄人,因為她也是興高采烈一起吃的。還要和“姐姐們”比較嘴唇有多黑,舌頭有多麻。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不過對于鎮(zhèn)日悶在別苑的人,倒確實是一種歡樂,能回味很久。
杏兒和諸位“姐姐”們多的是快樂。宋嬤嬤卻是為杏兒操碎了心。什么言行舉止都還在其次,杏兒常住在了山上,宋嬤嬤才知曉,她竟是連癸水都沒來過。驚訝之下,幾乎懷疑她爺爺奶奶算錯了年份。因著大多數(shù)女子,豆蔻之年,就開始有了癸水,這般晚的,不是沒有,卻并不常見。
馬上請了太醫(yī)診斷,卻并沒診出問題,無非是說后天不足。自然是不足的,杏兒在山林中的日子本就清貧,住進伯父家之后,伯母幾乎是只給她餓不死的飯食。
于是在太醫(yī)的仔細指教下,宋嬤嬤開始給杏兒各種十全大補。倒是很有效果,但是卻越發(fā)苗條起來,因為似乎是開始抽條長了點身高。可是做新衣服的時候,宋嬤嬤才發(fā)現(xiàn),這補的,確實有效果。轉身就吩咐明霞去告訴明順,讓宋烈和其他侍衛(wèi)以后莫從這個門進來了,也不要再隨便進太子原本住的青石院。
杏兒如今住在青石院里,紀凌宇若是夜里留宿,倒是住在她一旁的清溪院。清溪園再往前,有個小宮門相隔,有些巍峨亭閣。
有一次杏兒散步時看到,抬頭張望,明珍說:“前頭是正門,太子殿下來萬壽山,本該從正門儀仗進入,然后在那個樓閣上燃起長明燈。以示太子在此,閑人應當避開。不過也因此,若是燃起,自然就有人知道太子在此,想著法子來拜訪。”
杏兒張望飛起的檐角,上面果然掛著燈籠,只是不知道燃亮時,是什么樣子。
明珍就問:“小姐可是想去前面看看?”
杏兒忙搖頭,“不想不想!”
前面既是太子殿下住的地方,她若去了,皇家怪她還則罷了,要是遷怒阿余,可就不好了。她絕不能給阿余惹麻煩。
自此后,杏兒即便在別苑花園里散步,到了園子當中,就主動轉身往回。
章嬤嬤隔三差五也會上來探望杏兒。她可不是杏兒,對著京城一無所知,那日雖無人明言身份,但是她猜一猜,便嚇了個半死,一時又是驚,又是喜。之后每次上來,便看到杏兒更嬌了幾分,自然知道這是有人寵著的緣故。更加謹言慎行,不敢大意。
因著疑似疫病時,章嬤嬤冒險相護,杏兒對章嬤嬤也極為依賴起來,常拖著她的手,不許她下山,想要她陪著睡一晚上。可是章嬤嬤哪里敢,每次只推說要幫杏兒看著洪家,下了山去。
杏兒有些遺憾,不過想起上次徐嬤嬤說過,過些日子再來探看她,就問:“徐嬤嬤可有來過?她萬一認出明燕不是我,可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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