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馮矜——我最后的顧忌去了,我的心不會再痛。
清晨,父親坐在棋盤前邀我下棋,棋子光滑冷硬,我拿起又放下,“爸,我們出去走走。”
我開始向父親吐露心事。
那次見義勇為之后,一看到一行行代碼就感到頭痛,我嘗試過很多次。
那天早上我又一次打開電腦敲代碼,腦袋似里裝了一塊磚頭,頭重腳輕,在浴室暈了過去。
我可能無法從事那個工作了。
精神科醫生說定期去治療,我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好。您千萬別讓媽知道,她該擔心。
父親沉吟半響,“這樣吧,這公司給你留一年的位置,唉,小矜。”他拍我的背,我這個爸的愛是內斂的。
“爸,我會努力的,我很喜歡這個工作。”
這一關算闖過去,我松了一口氣,沒想到這么輕松。
一家人圍著吃飯,電視機放著喜劇,這白熾燈如此柔和。
林緩把椅子向后拉,扶我坐下,我們的頭碰在一起,發出黃瓜掰斷般清脆的聲。
呵呵呵,疼不疼我揉揉她的頭發。她呲牙咧嘴,揉揉我的,不疼。
我感覺頭那塊輕飄飄的。
“吃飯,發什么愣!”林緩踢我一腳,爸媽低頭偷笑。
剛剛我怎么了,她的手是繆斯的手嗎?我為自己的失神感到氣憤,大口塞著食物忘掉那輕飄飄。
臥室里她在鋪床,她做了個關門的手勢。
我關上門,她哭喪著臉,“小心點,你媽可是大偵探。”
“辛苦了。”
“嗯,哇……”她從枕頭上捻起一根金色頭發,“夜生活豐富。”
我下意識掩飾,“誰知道從哪蹭的。”我把那個枕頭拉到邊上。
“你還出去嗎?”
“不出去。”她自然地轉移了話,像是一直在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剛剛也是,她從柜子里拿出被子,我把拐杖攔住她的路。
“要是有一天我帶女人回家過夜,你介意嗎?”
她跨過拐杖,我上舉,她踢開,“介意。”
這倒是意料之外,本以為她這清高的做派會說不介意,然后臉拉得像絲瓜。
被子扔過來,我接住,整個人歪倒在床上,她掐著腰,“想一想,一個空曠的大別墅,我和一對男女,夜晚,我睡覺,他們做事,太詭異了好不好?我哪能睡著啊!所以,要帶就瞞著我,保密工作做好,或者提前說我走。”
“放心,不會有那種情況。”
父母來后,我們又待在一個房間,□□點被催著回去睡覺,每逢這都亮燈到半夜,熬出深沉睡意才躺下。
她把窩挪到靠近門的地方,和她的傻貓隔空夜話,我無語地扔過去枕頭,“這有個人,我還不如一只動物解悶是吧?”
“喵嗚。”
“汪汪。”我捂住嘴,感覺自己瘋了。
夜深。
她發了很多消息。
你怎么不找我了?
我想你,寶貝
……
呵,阿蘭還挺喜歡你啊!
我把消息刪去,發了個大紅包。
最近有事,別跟人鬼混,過幾天找你。
那邊發了語音。
我鉆進被窩,把聲音開到最小,貼著耳朵,咯咯的笑聲背景下,說我愛你。
我也愛你,阿蘭,你是我的□□。
三天后,父母走了,家里冰箱塞得滿當當,一陣叮囑。我和林緩目送車子,心里長舒一口氣。
這是一個和風晴朗的下午,林緩一副舍不得要他們多住幾天的表情。一走她就手舞足蹈,跟小姐妹約好去看電影。
我也恨不得立刻把拐杖扔了,找個人慶祝一下。
看著她的背影,我慢慢靠近,眼前模糊起來,此刻真得有些頭疼,靈魂被裹在塑料薄膜里,窒息憋悶。
我回到房間捂著被子睡著。
醒來時月到中空,手機里堆著幾條消息:我來找你了。
時間:九分鐘前。
我一下坐起來,她怎么能來這呢?我的生活好不容易走上正軌。
接電話啊接電話,我在臥室急得要蹦起來,晚上十一點。
林緩房里透著光,我把拐杖放在門前,她開門我能聽到。
我站在門外百米等候,蘭是坐出租車來的,白色的迷你裙,一下來,就跑過來,像個少女。
我突然沒了情緒,只想抱著她,抱緊摩擦她的背:“別來這了,我去找你,電話記得接。”
她沒有反應,掰著我的臉細看,像不安分的狐貍這樣看那樣看,最后定格在我眼睛上。
烈火般的吻,她喘氣間突然冒出一句:“是你嗎?喬。”淚水流進唇,苦澀咸。
我的心臟被捏住,推開她,她死抱著我,擠一下眼睛。我下意識吻上去。
她激動地顫抖,“是你,喬。你怎么變了副模樣謝謝老天爺,你活了下來,我們的……”
司機笑呵呵地看著,從窗口扔下一個煙屁股,調轉車頭,我看煙頭的紅光一閃一閃,褪成徹底的黑,一把推開她,“你誰?別瞎攀親戚,見到我就獻騷,臟了我的嘴,滾!”
她跌倒在地上,不可置信。
艱難爬起來,竭力一笑:“你能過好就行,我走。”
她的背影越來越小,我坐在草地上,將煙點燃又在手心按滅,蘭,你給不了我幸福。
冰箱那站個人,我沒聽到聲響。可能忘情了吧!
她穿的也是白色,白色睡衣,領口小,內衣顏色是墨綠色的,我瞇著眼睛,想借由這來分散悲痛。
啤酒涼爽,佳人在側,蘭算什么?我笑出來。
她心情著實不錯,竟和我聊起天,聊我的工作,我當然不懂,只會露出破綻的,我只能讓它冷場。
她被我氣走,我收起笑容,廚房里還有母親煮的粥,我加熱呈一碗,清白綿綢,喝著暖融融的粥,枕頭上有香味,心里滿足,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
我也準備開始新生活,兩天后我扔掉拐杖,早上六點去公司,坐在有自己名字的空座位上,電腦打印出辭呈,收拾干凈東西就回去。我的辦公室位置真高,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
嗯,總得找點事做。
好兄弟又上頭條了,呵。骨灰色的報紙被我捏破洞。
接下來,我要開始我的復仇之路,那些有錢時跟在他屁股后面舔,貧窮時像趕流浪狗一樣的狐朋狗友,那些逼死他父母的鄰居,壞女人。
可笑的是,母親自殺是因為父親外遇,破產后,那些女人蜂擁而來,一個女人年齡和他差不多,大著肚子來他家叫喚,母親穿著領口松爛的衣服,呆雞似的半張著嘴站在太陽下,驕傲的背弓下來,一低再低。父親的將軍肚鼓脹,絕望道:“求您走吧!你先勾引的我,這孩子……”
我赤著膀子把塑料瓶玻璃瓶分類,到處都是臟臭的味道,手套爛個指頭,我撥弄垃圾,手上粘住滑膩的東西,我看著手指,惡心得想吐。
“給錢,怎么著得留點錢,要不怎么還沒餓死?”
我跑到她面前,用臟手給了她一巴掌,手拽著她的裙子:“滾,要嘗嘗老子的鮮嘛?免費送……”
她捂著臉,碎碎罵幾句,不甘心地走了。
“孩子,你……怎么說那樣的話!”
我眼睛通紅,“你們一個個活該,怎么還沒死!”
他們聽話的死了。
我開始出錢成立畫室,我喜歡畫畫。油彩勾勒出來的人歸我所屬,任我擺弄。
家里大片地方分布著與畫有關的物,林緩把它們收到一起,第二天又亂七八糟的。
她咬牙說,“哎呦,13歲第二性征出現,第二興趣出來不了得呀!”
房間充斥著油彩水墨的氣息,我勾勒著貓的線條,鋪上陽光的顏色。
林緩見我沒反應,不再吭聲,躡手躡腳地打開窗戶,坐在沙發上看書。
我把一幅畫掛在封面上,招收學員,令我驚訝的是,報名的學生很多,年齡學歷參差,這工作室怕是容不下。
我布置場考試,選出20名學生。
像是發現自己的價值,我每天都很開心,不,是幸福,被人撞了一下都想搶著說對不起,然后點頭微笑,看見人想打招呼。
還有熱情,林緩說我倒進畫布里了,早上起來我在畫畫,晚上回來我在畫畫,像個幽靈在客廳里。
她說得很貼切,我的生命不是在發霉,而是在燃燒,熊熊火光由畫筆可以發泄。
成為馮矜真好,我要更像他,我讀著筆記,他是什么樣的人,該說什么話,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馮矜的角色快要融入我的靈魂。
在深夜雷雨交加的時候,我完成了自畫像。
嫩青是個孩子,他拿著畫跑到我跟前,“布萊克,我畫的怎樣?是不是很卡哇伊?”
我們都以顏色命名,平等隱秘,我拿著畫仔細看,是一塊西瓜田,一只兔子在上面跳舞。西瓜開了瓢,紅皮綠瓤。顏色沖擊。
“哇,嫩青很厲害。”我豎起大拇指,“繼續加油哦。”
那里響起羅曼蒂克音樂,我覺得仇恨不公還不如兩毛錢一張的紙,我幾乎忘記了最初的復仇計劃,復仇,有什么意思呢。
我以為我能這樣度過一生,也算給馮矜的補償。
但老天弄人,臨走時,畫室里小聲地聊天。
“躺在床上自殺的,聽說肚子里還懷著孩子。”
“對,死前胎兒已經意外流產了。”
“她的名字叫d。”
我聽著,畫筆擱淺在紙上,女人臉上留下紅色的大點。
(https://www.dzxsw.cc/book/30959552/3325707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