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霍澤是易家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人才, 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的考驗,見識非凡。一見到林滿慧入定的動作,便隱隱猜到她是修真之人。
易家家族綿延數(shù)百年, 自然也有祖輩接觸過修真屆的人。通過祖輩的講述, 霍澤知道修真世界是超越科學(xué)的存在,與我們生活的這個普通世界互不干擾。偶有入世之人, 那都是力挽狂瀾、牛氣沖天的人物。
易家家訓(xùn)之一:遇修真之人, 需恭謹(jǐn)守禮。
哪怕只是河海這樣一個與修真沾了一點點邊的算命方士,易家都待以上賓。也幸好有河海大師指點,恐怕易和裕早就沒有性命。
先生?聽到這個奇怪的稱呼,林滿慧不解地看向霍澤。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剛見面的時候霍澤稱她為“林滿慧同學(xué)”?
霍澤不敢看林滿慧, 低眉斂目,雙手垂在兩側(cè), 彎腰恭敬地說道:“先前是我們薄待了先生, 請您不要計較。錢、房、權(quán)、位, 但凡吩咐, 無有不從。”
林滿慧心中疑惑, 抬眸望向易和裕。
易和裕已經(jīng)擺脫輪椅, 站在林滿慧面前。先前坐在輪椅上看不出來, 站起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個子高挑, 肩寬腰細(xì)腿長,身材很好。
迎上林滿慧的目光, 易和裕緩步走到她跟前,兩人之間的綠色光幕愈發(fā)堅實。
“我, 能走, 身上也不痛了。”他的眼睛狹長, 琥珀色瞳仁流光溢彩、勾魂奪魄。
林滿慧后知后覺:一個不良于行的少年,只在自己屋里待了十幾分鐘,瞬間恢復(fù)健康。這是什么?醫(yī)學(xué)奇跡嗎?
霍澤看她神情懵懂,猜她或許是修真屆的后輩,對某些規(guī)則并不清楚,便細(xì)細(xì)地向她解釋著。
易和裕剛一出生便疾病纏身,終日啼哭,國內(nèi)國外找遍名醫(yī)檢查都查不出來問題。眼看著孩子一天比一天嚴(yán)重,氣若游絲,易家家主親赴赤霞山請河海大師為孩子卜了一卦。
河海大師給了兩條建議。
——不與植物接觸;
——佩戴特制的金器。
說也奇怪,當(dāng)把還在襁褓之中的易和裕放進(jìn)一間沒有一絲植物的水泥房間,再給他戴上刻印符咒的金項圈,哭聲漸止。
好不容易長大些,易和裕每天說得最多的字便是“痛”。他對父母說、對照顧他的傭人說,對家主說,說有刀子在肉里、骨頭上割。
沒有人相信他的話。怎么可能呢?哪里來的刀子?
后來,易和裕便不說了,默默忍受著那份霸道的木系異能撕裂全身的痛苦。漸漸地,他沒辦法說話,沒辦法行走,圈在一棟小小的、冰冷的鋼筋混凝土樓房里,通過老師的講述、看過的書本幻想著外面的世界。
他看到的植物,均是死物。他從來沒有見過沐浴著陽光舒展身體的幼苗,沒有見過迎著朝霞綻放花蕾的蘭花,沒有見過經(jīng)受風(fēng)吹雨打的參天大樹。
一切,只能通過圖畫、文字,憑想象構(gòu)建一個外面的世界。
隨著一天天長大,到他十八歲之后,身體漸漸長開,那股疼痛感愈發(fā)鮮明,易和裕自感時日無多,跪求家主:允我在有生之年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家主先是不同意,后來看他精神漸漸萎頓,只得嘆息一聲應(yīng)承下來。
先前幾次還好,重重守衛(wèi)之下,去往事先清除了植物的地方。可偏偏那一天他想遠(yuǎn)遠(yuǎn)看看故宮,看一眼那飛檐斗拱,看一眼真實的世界。
霍澤看著他長大,亦師亦友亦忠仆,拗不過他的堅持,中途拐了個彎,甩開其他保鏢,沒想到他半道發(fā)病,痛得暈死過去,霍澤驚慌之下出了車禍。
幸好有林滿慧兄妹,不然霍澤萬死難辭其咎。
幸好有林滿慧,易和裕將死的命運被改寫。
聽完霍澤的解釋,林滿慧充滿同情地看著易和裕。莫看木系異能對人體有益,但是木克土啊。
十九年如一日地被木系異能拉扯經(jīng)絡(luò),沒有痛死已經(jīng)是他幸運。今日遇到自己,的確是他的福氣。
至于修真之人……林滿慧想起往事,真要計較起來,她也算是半個修真之人。
末世,喪尸橫行,人類凋零。眼看著世界即將毀滅,一名自稱來自永華宗的修士橫穿出世,告訴大家利用喪尸晶核進(jìn)行修煉,并將一份簡單的經(jīng)絡(luò)圖與修煉口訣公之于眾。
就靠著這一份經(jīng)絡(luò)圖、修煉口訣,人類分化出金、木、水、火、土五種異能。異能者努力與喪尸病毒抗?fàn)帲⑿掖嬲呋兀@才保留下來一點人類文明的小火苗。
林滿慧現(xiàn)在這閉目冥想、引導(dǎo)異能在經(jīng)絡(luò)流轉(zhuǎn),最終歸于丹田的法門,就是永華宗的不傳之秘。
見林滿慧沉默不語,霍澤安靜地守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直到林滿慧抬眼看向他,他才恭敬行禮:“林先生,請問您還需要我們做什么?”
林滿慧擺了擺手:“我不是修真者。”
霍澤忙點頭道:“是是是,我們知道規(guī)矩,不會對外說的。您能夠治療少爺?shù)氖拢矔䦟ν獗C堋N一厝ゾ秃图抑鲄R報,易家上下,任您差遣。”
修真之人,翻江倒海,上天入地。眼前這個女孩看著懶散而隨性,不似祖輩們所形容的那般狷介、高傲。但是,只要有一絲可能,都必須謹(jǐn)慎對待。
林滿慧搖頭道:“差遣二字不敢當(dāng),我只想安安靜靜讀書、種菜、養(yǎng)花。”
霍澤一聽,立馬點頭:“是!”修真者能力超群,極少入世。眼前這個少女如此低調(diào),自然也有她的道理,自己照做就是了。
體內(nèi)木系異能被清空,易和裕感覺到濃濃的疲憊,他緩緩坐回輪椅,將絨毯搭回腿上,道:“我們這就離開。”
她救他時,未留名姓。這次治好自己的病痛,也沒有提任何要求。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聽她的安排。
林滿慧囑咐道:“你這個……治標(biāo)不治本,還是得不與植物接觸,佩戴金器。等我到了京都,你再來找我。”
木系異能無處不在,積少成多,像他這樣的土系靈體,只要接觸到植物,又會重新回到起點。除非,將修煉口訣傳授給他,讓他自行修煉,不斷變強、變大,方能與周圍彌散的木系異能達(dá)到平衡。
害人之心不可無,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修煉口訣是林滿慧壓箱底的寶貝,怎么可能輕易傳授給旁人。
易和裕與霍澤走得干凈利落。不過幾分鐘,三輛黑色小汽車便離開了軍山農(nóng)場,奔向京都。
八十年代初的人們根本就不講究什么隱私性,見到陌生人都得打聽幾句,左鄰右舍、門口看熱鬧的人們圍過來好奇地問:“滿慧,這都是什么人啊?到你家來做什么?”
林滿慧撒了個善意的謊:“是我五哥在京都交的朋友,這次正好過來辦事,幫著送了點東西過來。”
人們恍然,這才松了一口氣,笑著議論。
“原來是你們家老五的朋友,京都人就是不一樣。”
“可不是,那可是咱們國家的首都!”
“這要是放在古代,京都到處都是王侯將相呢。咱們軍山農(nóng)場比起京都,那就是鄉(xiāng)下小地方。”
“不得了哇,你們林家看來要發(fā)達(dá)了,這么厲害的小汽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咧。”
滿足了大家八卦之心后,人群漸漸散去。林景勇與徐春妮將林滿慧拖到一邊:“小妹,你救的這個人很有身份,咱們可高攀不起,你莫跟他們走得太近,聽到了沒?”
林滿慧點點頭,扶著徐春妮的后腰,讓她坐下:“四嫂你站久了是不是腰酸?我?guī)湍闳嗳唷!闭f罷,木系異能自指尖涌出,舒緩著她的肌肉疲勞。
徐春妮剛懷孕三個月,還沒有顯懷,她身體底子好,但煮米粉、做米粉還是有一定勞動強度,容易腰酸。
腰間酸痛緩解,徐春妮見小妹如此體貼,內(nèi)心很是受用,笑道:“我家小妹就是好,真舍不得你到京都去上學(xué)。”
林景勇也有些不舍,鼻子有些泛酸:“就怕小妹在京都吃不習(xí)慣……”
林滿慧笑著安慰:“沒事,我會安排好,不讓自己受委屈的。我有錢,有錢好辦事。”
林景勇沒有笑,眼眶還有些發(fā)紅:“有錢,有錢能吃到我做的米粉?你嘴巴又刁,不好吃就吃得少,我曉得。”
林滿慧心里暖暖的,上前攀著四哥的肩膀:“哥,你別擔(dān)心。大了不起,我在京都請個湘菜廚師,行不行?”
她原以為一向節(jié)省的林景勇會責(zé)怪她奢侈,卻不料他眼睛一亮,點頭道:“可以。你要是嫌他做得不好,讓他過來,我教他。”
徐春妮推了他一把:“大言不慚,滿慧如果請湘菜廚師,肯定是那種頂尖的。你連廚師資格證都沒有,完全是自學(xué)成才,還讓人家跟你學(xué)?”
林景勇很認(rèn)真地說:“我雖沒有學(xué)過廚藝,但小妹是吃我做的飯長大,習(xí)慣了嘛。”
“哈哈哈哈……”三個人一齊笑了起來。笑得最響的,是林景勇。可是,笑著笑著,他卻落淚了。
徐春妮拍了他一下,嗔怪道:“好好的,你哭什么。”
林景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越哭越大聲。
“我,我舍不得小妹。我從三歲開始帶她,一直帶到十七歲半,早上煮面、中午炒菜、晚上熬粥,變得花樣哄她吃飯。她以前跟豆芽菜一樣,現(xiàn)在長得這么好,多不容易啊。現(xiàn)在她高中畢業(yè),馬上就要上大學(xué),離開農(nóng)場到京都去。京都的飯菜那么難吃,這可怎么辦喲……”
林滿慧既感動又無奈,只得柔聲哄四哥:“哥,我寒假暑假都回來,到時候你可得做好吃的給我吃。家里菜地你幫我種著,多用點慧字號植物濃縮營養(yǎng)液,記得不?還有雞,你也得幫我喂著,我回來的時候你殺雞燉湯,記得不?”
林景勇邊掉眼淚邊點頭:“嗯,嗯!我保證好好種菜、喂雞,你放心讀書,假期要早點回來哦~”
林滿慧與四哥、四嫂說著家中瑣碎的小事,四哥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林滿慧看著家中的一切,心中思緒萬千。
就要離開這個長大的地方,去往另外一個不熟悉的世界,真舍不得哥哥們。
不管飛得有多遠(yuǎn),軍山農(nóng)場是我永遠(yuǎn)的根。
——帶著這樣的信仰,1981年8月底,林滿慧與三個在京都上大學(xué)的同學(xué)結(jié)伴同行,一起來到京都。
京都之大,超乎眾人的想象。
四個在軍山農(nóng)場中學(xué)同窗的同學(xué),一到達(dá)京都,便似水珠匯入大海,即將分散各處。林景嚴(yán)接到林滿慧,在火車站與其他三位學(xué)弟學(xué)妹打招呼。
季問松,京都大學(xué)。
雷鳴,京都師范大學(xué)。
魏娟,京都化工學(xué)院。
都是軍山農(nóng)場中學(xué)理科1班的同學(xué),一起考到京都,自然也就一路同行。季問松有很多話想和林滿慧說,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敢說出來。
年少情懷總?cè)缭姡f還休。
分手之前,季問松鼓起勇氣對林滿慧說:“我可以給你寫信嗎?”
林滿慧淡淡道:“上學(xué)之后我會很忙,不一定有時間回信。”說罷,和五哥有說有笑地走開。
季問松呆呆地看著林滿慧的背影,眼中充滿愛慕之意,大聲道:“沒關(guān)系,我會給你寫信的!”
林景嚴(yán)轉(zhuǎn)過頭看了他一眼,對林滿慧說:“這小子對你有意思?”
林滿慧瞪了他一眼:“他舅舅是任斯年,你忘記了?”
林景嚴(yán)差點忘記了這個人,聽她一提醒,這才想了起來:“對哦,任斯年。就是那個蘭花展覽會上用死花充數(shù),被你揭穿的人?他以前還想給你的春蘭下毒呢,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停頓了一下,交代林滿慧:“外甥像舅,估計季問松也不行。他給你寫信,你不許回,聽到了沒有?”
林滿慧道:“季問松這個人吧,其實值得一交。只是一想到他舅舅是任斯年,就總覺得心里膈應(yīng)得慌。你放心,我剛才不是拒絕他了嗎?”
林景嚴(yán)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小妹現(xiàn)在年歲漸長,十七、八歲正是青春年少之時,肌膚瑩潤、眼神清亮、秀美中透著股利落的英氣。
這么美好的小妹,一上大學(xué)肯定追求者眾,想想就替她擔(dān)憂啊。
林景嚴(yán)感覺自己像個嘮叨的老父親,忍不住再交代一句:“誰要是喜歡你,你一定得告訴我。我把你把關(guān),聽到了沒?不準(zhǔn)擅自與人交往,更不允許和他牽手、親密……聽到了沒?”
林滿慧斜著眼睛看向林景嚴(yán),撇了撇嘴:“你懂什么?”
林景嚴(yán)恨不得拎著小妹的耳朵吼,但是他不敢,只得苦著臉哀求道:“小妹,你上了大學(xué),長得這么好看,又這么優(yōu)秀,肯定會有男生喜歡,你一定得把好關(guān),莫忘了大哥大嫂教的道理。”
一聽大哥大嫂,林滿慧立馬就萎了。
大哥大嫂是老師,以講大道理為榮,只要逮住機會就滿滿正能量。林滿慧表面答應(yīng)得好好的,其實——好吧,其實她也是照著做的。
對從小便失去父母的林滿慧而言,大哥大嫂的嘮叨里透著都是父母濃濃的關(guān)愛。照著做能夠讓他們歡喜的話,何必違拗?
“好吧,我聽你們的。如果有男生表白,我要是不喜歡立馬拒絕,要是覺得還不錯就讓你先把關(guān)。誰敢靠近,我就揍他。行不行?”
林景嚴(yán)聽到小妹的保證,眉開眼笑:“行行行,對對對,就是這樣。”
大學(xué)報到完畢,住進(jìn)安排好的學(xué)生宿舍,林滿慧的大學(xué)生活正式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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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9月5日,周六,清晨。
離開學(xué)還有兩天,林滿慧從女生宿舍走出來,準(zhǔn)備熟悉一下新環(huán)境。
鳥鳴陣陣,高大的行道樹搭起一片陰涼,林滿慧慢慢向北而行。
穿過一片四野,站在年豐湖畔,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林滿慧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充沛的水氣蒸騰而上,撲面而來的水系異能讓她心情十分愉悅。
湖畔西面是一座山,名為歲稔山,山雖不高,卻也林木茂密,郁郁蔥蔥。一條小路自湖邊蜿蜒而上,這里是學(xué)校師生最為喜愛的漫步、休閑之地。
東面是開闊的田野,雖沒有軍山農(nóng)場廣袤,但袖珍可愛。分隔成一塊一塊的實驗田,有溫室大棚,也有露天的蔬菜、花卉、果樹。
身后是古香古色的建筑、頗具人文情懷的校園,身前是青山、湖水、田野,林滿慧此刻真想高歌一曲。
“林先生?”一道恭敬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林滿慧轉(zhuǎn)過頭,霍澤正站在離她三步之遙的地方:“房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領(lǐng)您去看一看?若還有不滿意,我們再換。”
目光從田野之間掃過,這里雖然實驗田多,卻沒有屬于自己的領(lǐng)地。林滿慧心頭升起一陣小小的期待:“好,去看看。”
易家為林滿慧準(zhǔn)備的宅院之大,遠(yuǎn)超乎林滿慧的想象。
自年豐湖畔出發(fā),沿著一條碎石小路向歲稔山上進(jìn)發(fā),行到半路,遇到一條岔路,小路路口掛著一塊銅制銘牌。
——私家宅院,閑人勿入。
路口狹窄,鐵門把關(guān)。霍澤取出銅匙打開門,兩人拾級而下,漸入佳境。沿途參天古木,藤蔓纏枝,草叢里時不時冒出一兩枝紅艷艷的野杜鵑,濃郁的木系異能令人心曠神怡。
拐過一個彎,一片寬闊的草地陡然出現(xiàn)在眼前。
綠草如茵,鋪陣開來宛如一片平整光滑的綠色地毯,一棟占地極廣的古典庭院裝飾一新,畫棟雕梁、飛檐斗拱,門前鋪著青石板,大門臺階是純白的大理石。
視覺沖擊有點大。
林滿慧微張著嘴,站在宅院門前寬闊的空地,空地上停著兩輛黑色小汽車,車標(biāo)與以前自己見到的一模一樣。
只是想要一個可以種菜的屋子,自己種自己吃,有一分地也就夠了,沒想到……易家到底是易家,手筆真大。
霍澤道:“林先生雖然低調(diào),但畢竟是易家的恩人,您提的要求我們必定會辦得妥妥帖帖。家主說了,如果是市內(nèi)的四合院子,人多眼雜,恐怕您不習(xí)慣。
正好京都農(nóng)業(yè)大學(xué)的這座歲稔山原本是易家所有,大學(xué)初建之時捐出來時留了一方地,是祖上曾經(jīng)的避暑別院,送給您偶爾住住,勉強也算拿得出手。
別院后門修了小路與大學(xué)相連,正門有車行道向外,開車五分鐘就能到達(dá)學(xué)前路,交通還是比較方便的。這兩個月抓緊時間修整一番,您看看滿意不滿意?”
宅院很大,林滿慧參觀了一個小時也沒走完,她搖搖頭:“太大,不好打理。”
霍澤忙道:“您放心,這所別院配備齊全,管家、廚師、司機、保潔全都有,廚房二十四小時供應(yīng)食物,住所、草坪、花園、水池都有專人整理,保證不會讓您費一點心神。”
想到學(xué)校宿舍的六人間,這里濃郁的木系異能、幽靜的環(huán)境讓林滿慧有些心動,便揮了揮手:“那我借住四年吧,周末過來住兩天。”
開辟一個小菜園,用木系異能水澆灌滋養(yǎng),味道應(yīng)該會不錯,再加上有現(xiàn)成的廚師,吃東西這個難題就解決了。
見她收下了這份禮物,霍澤松了一口氣。就算林滿慧并不承認(rèn)她是修真者,但受易家栽培成長起來的霍澤卻絲毫不敢怠慢。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就必須小心侍候。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修真者,易家的百年根基恐怕就灰飛煙滅。
林滿慧囑咐霍澤:“我只是借住,平時我在學(xué)校的事情請不要插手。”
霍澤躬身點頭:“好!”
收下這份禮物,林滿慧問霍澤:“易和裕怎樣?”
霍澤臉上閃過一絲凝重:“您治療過之后,少爺好了半個月。但后來慢慢地又開始身體疼痛,這幾天已經(jīng)不能行走,坐上了輪椅。”
林滿慧想了想:“那你把他送過來吧?我在這里等。”
霍澤眼睛一亮,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歡喜,叫來馮管家與林滿慧見面,自己開車離開。
馮管家是名四、五十歲的中年女性,面容端莊慈愛,見到林滿慧便笑瞇瞇地問:“林小姐要不要喝杯茶?或者你喜歡咖啡、牛奶?”
別院分為三重,第一重是廳堂與客房。林滿慧隨著她一起走進(jìn)廳堂,這里富麗堂皇的陳設(shè)并沒有令她不自在。她安然坐下,隨意地說了句:“倒杯綠茶來吧。”
馮管家訓(xùn)練有素,行事干脆利落,不一會兒就倒了杯熱氣騰騰的綠茶過來。透明的玻璃杯,杯壁很厚,觸手不燙。杯中綠茶是獅峰龍井,葉芽新綠、湯色澄凈,一股清冽的豆香味襲入鼻端。
建國三十二年,戰(zhàn)后重建、大煉鋼鐵、三年糧食困難、十年運動……一切劫難似乎從來不曾出現(xiàn),這棟別院宛如桃花源里的異世界。
林滿慧喝了兩口茶,對馮管家說:“開三塊菜地出來,我晚一點過來撒種、育苗。”馮管家恭恭敬敬地應(yīng)了,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別院已經(jīng)有五、六年沒有來人居住,這次家主把她派來,囑咐好好侍候林小姐,原以為會是位嬌嬌寶貝,沒想到模樣樸素、喜好農(nóng)桑之樂。
馮管家也是窮苦孩子出身,頓時便對林滿慧生出一絲好感,微笑道:“好的。”
別院很大,共包括三重院落,第一重是接待外客所在,廳堂、客戶、廚房、傭人房、客房;第二重是主家居住所在,廂房共五間,紅漆圍廊相連,林滿慧挑了東面一間,臥室朝南,小小的廳房通透簡潔;第三重是花園,假山、小塘、石舫、亭臺,繁花似錦、曲徑通幽。
剛邁過花園門檻,身后有人喊:“先生,先生——”
林滿慧一聽便知道是霍澤回來了,她轉(zhuǎn)過身快步朝廳堂而去。馮管家在一旁有點跟不上,道:“小姐,不急,不急哈。”
林滿慧腳步未放慢,只說了一句:“我先過去。”
馮管家年紀(jì)略大,腿腳不夠靈便,只得眼睜睜看著林滿慧快步而去,她捶了捶后腰,嘆了一口氣,喃喃道:“老嘍~老嘍~”希望林小姐不要嫌棄她才好。
三步并作兩步,林滿慧很快便來到廳堂,一眼便看到易和裕的狀態(tài)很不好。
兩個月不見,他的臉色還是那么蒼白,坐在輪椅上雙目緊閉。別院濃郁的木系異能向他體內(nèi)涌了過去,一部分被衣服上畫了符咒的金扣子阻擋,另一部分漏網(wǎng)之魚順著他裸露在外的肌膚鉆了進(jìn)去。
撕裂般的疼痛感襲來,易和裕此刻生不如死。
常年的折磨讓他耐受力很強,但這個別院正在山間,綠色小光點在空中飄蕩,金扣子根本就擋不住。一路行來,木系異能越攢越多,真是苦不堪言。
林滿慧知道會是這種情況,所以她跑了過來。
進(jìn)入一臂之遙時,一道綠色光幕撐開,木系異能停止對易和裕的侵?jǐn)_。極度疼痛之時,觸覺變得異常敏銳,易和裕迅速睜開眼,看到帶著愧疚的林滿慧。
一抹淡淡的微笑在他唇邊漾開,如池塘盛開的芙蕖。
林滿慧走到易和裕面前,二話不說便握住他的手。看他太過痛苦,她索性雙手齊上,手心相對,手掌相貼。
坐在輪椅上的易和裕,清晰地感覺到體內(nèi)有什么自手心流失。第三次與林滿慧親密接觸,易和裕這一回十分肯定——
在他體內(nèi)不斷肆虐的某種東西,從他的手心散開,進(jìn)入到林滿慧的體內(nèi)。奇怪的是,一直折磨著他的這個東西,林滿慧并不害怕,反而有些歡喜。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這一句話浮現(xiàn)腦海,易和裕忽然就安下心來,他定下神下細(xì)細(xì)察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她的皮膚細(xì)膩潔白,透著股瑩潤之感,仿佛最完美的玉器;她的眼睫毛長長的,撲閃撲閃似蝴蝶扇動的翅膀。
“撲通、撲通!”一顆心又開始急跳。
馮管家輕手輕腳走進(jìn)廳堂,守在角落一動不敢動,面帶畏懼地看一眼易和裕,便迅速低下頭看向地面。易家嫡系子弟,對她而言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一盞茶的功夫,林滿慧感覺丹田的木系異能再次充盈,而易和裕也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便松開了手。
這一回,霍澤親眼目睹整個治療過程,心中涌上深深的感激。林滿慧只不過一伸手,便解決了易家花二十年時光、傾盡全力都無法處理的難題。
修真之人,林滿慧一定是修真之人。
治療結(jié)束,易和裕臉頰帶著一抹胭脂之色。他不敢再看林滿慧,坐在輪椅之上轉(zhuǎn)過臉去,一眼便看到擺在紫檀花架上的一盆君子蘭。葉片肥厚,花枝俏麗,閃著勃勃生機。
他緩緩站起,走到花架旁,伸出手指輕輕觸摸著葉片。大地對于植物有著天性的慈愛,土系靈體的他在觸碰到植物之時,自然地生出歡喜之意。只不過,當(dāng)他離開林滿慧一丈距離之時,便有星星點點的綠色小光點滲入他的體內(nèi)。
對于這一點,目前林滿慧也沒有其它辦法。
治療完易和裕,約定好下次再見面的時間,林滿慧原路返回。剛回到校園,就被厲浩教授叫了過去。
厲浩重新回到執(zhí)教十多年的大學(xué),又與被迫分離十年的女兒解開心結(jié),正是心情愉悅、看萬物皆美的狀態(tài)。恰好林滿慧報完到安頓下來,便被他抓著往實驗室而去。
“來來來,看看我最近培育的變異蘭花,快速繁殖技術(shù)基本已經(jīng)成型。將你在大軍山悠蘭峰采下的春蘭泥土進(jìn)行分析,發(fā)現(xiàn)山區(qū)林地常年落葉累積形成疏松、排水性好、含腐殖質(zhì)豐富的微酸性土壤,我們團隊通過無數(shù)次實驗之后確定土壤成分,研究出了最適合的配比……”
一說起專業(yè),厲浩便滔滔不絕,白發(fā)蒼蒼的他眼中透著股天真。
九月的京都,天氣比較炎熱,實驗室里溫度控制得比較好,一走進(jìn)去便感受到絲絲涼意。
厲浩剛回到學(xué)校,手上有三個研究生,兩男一女。
厲浩將林滿慧介紹給大家,正在實驗室里忙碌的三位學(xué)生聽到說她是大一新生,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笑道:“歡迎小師妹。”笑容卻沒有達(dá)到心底。
趙春霞是魯?shù)孛米樱瑐子比較高,性子也比較直:“老師,小師妹過來主要負(fù)責(zé)哪一塊?”
周洋是鄂省人,戴著黑框眼鏡,附和了一句:“對啊,實驗室的儀器比較多,要不我先帶小師妹了解一下儀器的操作流程吧?”
鄭采輝是桂省人,普通話說得不太標(biāo)準(zhǔn),黑黑瘦瘦的他性格有些靦腆,遞上厚厚一迭紙:“老師,這是我整理好關(guān)于春蘭栽培技術(shù)的參考文獻(xiàn),小師妹要不要看看?”
厲浩接過鄭采輝整理好的文獻(xiàn)綜述,坐在桌邊快速瀏覽,頭也不抬地吩咐學(xué)生:“帶林滿慧到溫室看看我們培育出來的野生春蘭。”
趙春霞與周洋領(lǐng)著林滿慧走進(jìn)與實驗室相連的陽光花房,鄭采輝則站在老師身邊靜等他的指導(dǎo)與意見。
空氣里浮動著淡淡的泥土、肥料與草木混雜的氣息,很熟悉的味道。
一年半的時間里,厲教授已經(jīng)成功培育出十幾盆帶有金邊葉藝的春蘭。這些春蘭的母株,是林滿慧從悠蘭峰上挖的那一兜慧字1號春蘭。
慧字1號,真是位英雄母親。
林滿慧與它再次相見,分外歡喜。林滿慧走到蘭花前,伸出手指輕輕觸碰著它的葉片,一縷精純的木系異能輸送過去,滋養(yǎng)著它因為遠(yuǎn)離故土而產(chǎn)生的疲倦。
春蘭歡喜地?fù)u晃著葉片,似乎在傾訴著離別的思念。
趙春霞在一旁提醒道:“小師妹,你別用手碰它,這盆春蘭獲得過國家級金獎,是老師的寶貝呢。”
周洋也說:“是啊,這里每一盆蘭花都是它的孩子,老師不準(zhǔn)我們碰它。”
林滿慧和他們不熟,沒有說什么,手指從葉片上挪開,放在花盆邊沿。木系異能水絲絲縷縷地滲透進(jìn)花盆泥土之中,春蘭更開心了,努力伸展葉片,恨不得馬上開出花朵來迎接自己的小主人。
再察看了一下那十幾盆二代野生春蘭,林滿慧皺起了眉毛。
趙春霞看她面色不虞,有些不高興,問道:“小師妹,你覺得我們這個花房有什么問題嗎?”
林滿慧直起腰,看著趙春霞:“蘭花生于山野之間,與喬木、灌木、雜草相伴,上能遮擋烈日、暴雨,側(cè)可抵擋狂風(fēng)、塵沙。所以……這個花房的擬生環(huán)境,不太行。”
趙春霞不服氣,指著頭頂遮光網(wǎng)說:“這是實驗室,哪里能夠做到與野生環(huán)境百分百相似?我們這不是裝上遮光網(wǎng)么?也算是迎合了蘭花喜陰的特點。”
林滿慧搖頭道:“最好還是在這里擺些樹樁盆景,栽種些綠蘿、蔦蘿、忍冬藤這類攀援植物,這樣模擬出來的樹陰蘭花才喜歡。”
周洋脫口道:“好主意。”說完,轉(zhuǎn)頭看一眼趙春霞,有點不好意思地推了一下眼鏡。
趙春霞張了張嘴,有心要反駁幾句吧,但她說得頭頭是道,無從駁起,只得哼了一句:“說起來了容易做起來難。”
林滿慧跟隨厲教授學(xué)習(xí)了這么多年,又參加蘭花展覽會,背過的專業(yè)書籍早就超過一般的研究生,腦子里積攢的關(guān)于蘭花的知識也遠(yuǎn)超同齡人。她見趙春霞不服氣,微微一笑,從一旁工具區(qū)取了一個噴壺、一只大號毛筆,蹲在一盆剛長出六、七片葉片的春蘭旁邊。
趙春霞阻止她:“你要做什么?”
林滿慧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自覺地帶出一絲威嚴(yán):“你們昨天剛給蘭花施過肥吧?”
周洋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林滿慧心道,我怎么知道?我看一眼就知道。
她沒有回答周洋的問題,而是提高了音量:“蘭花原生于高山樹陰之下,有山風(fēng)吹拂,空氣流動、雨水沖刷,葉面光潔油亮。可是你們看這幾盆春蘭,包括母株春蘭,葉片是否有些黯淡?”
趙春霞被她問得有些心虛,彎下腰仔細(xì)觀察。周洋取來放大鏡,也湊近葉片察看。
林滿慧往葉片上噴濕葉片,水系異能流轉(zhuǎn),具有凈化功能的水霧灑在蘭花之上,再以毛筆反復(fù)擦洗。兩分鐘之后,她站起身,示意兩人對比:“你們看看,有沒有不一樣?”
光是用肉眼看,趙春霞便發(fā)現(xiàn)了不一樣,她本就是愛花之人,不然也不會加入京都農(nóng)業(yè)大學(xué)厲浩教授團隊。一眼便看出經(jīng)過林滿慧處理的蘭花葉片就像是被雨水沖刷過一樣,泛著光芒。
她對林滿慧的態(tài)度馬上有了轉(zhuǎn)變,欽佩地看著她:“真的!不比不知道,一比真不一樣,看來蘭花還得經(jīng)常擦洗。”
周洋也很有收獲,驚喜地抬頭,將放大鏡遞給趙春霞:“師姐你過來看看,可能是我們施肥的時候沒有注意,黏附的藥肥堵塞葉孔,遮蓋住葉面。”
林滿慧趁機教育他們:“施肥一定要小心,否則既妨礙蘭花呼吸,又影響光合作用。你看這些蘭花,都有點蔫蔫的。”
趙春霞通過放大鏡看完之后,問林滿慧:“那我們以后每次施肥之后一定記得給蘭花洗個澡。就是用清水打濕,大號毛筆擦拭就可以嗎?”
林滿慧點點頭:“反復(fù)擦洗之后,再噴灑些液體殺菌劑稀釋液,或者一千倍的高錳酸鉀溶液,還能夠達(dá)到滅菌防病的效果。”
趙春霞與周洋對她現(xiàn)在是心服口服,馬上取來毛筆和噴壺,一盆一盆地擦洗。兩人一邊干活一邊悄悄說:“這個小師妹好厲害!”
等到一切忙完,三人走出花房,正聽到厲教授在教訓(xùn)鄭采輝:“你這是綜述嗎?核心文獻(xiàn)數(shù)量不夠,研究不夠深入,火候還差得遠(yuǎn)呢。”
鄭采輝的臉脹得通紅,他是京都農(nóng)業(yè)大學(xué)的本科生,今年才考上研究生,剛進(jìn)團隊,寫綜述還不拿手,沒想到被老師駁得體無完膚。
看到林滿慧出來,厲教授對她說:“滿慧,野生春蘭栽培技術(shù)有關(guān)的國內(nèi)文獻(xiàn)有哪些?你來說說。”
這些年被厲老師逼著背了無數(shù)本期刊雜志、已經(jīng)培養(yǎng)起來對優(yōu)秀期刊論文每期必讀習(xí)慣的林滿慧張嘴就來。
“最新的核心參考文獻(xiàn)是《華國花卉》1980年11月刊的《秦嶺野生春蘭移栽方法淺探》,往前一點的還有《園藝栽培》1980年5月刊的……”
她一篇一篇地往外羅列,點評有詳有略,聽得鄭采輝的嘴張得老大。
就連研二的鄭春霞也在一旁翹起了大拇指:這小師妹,真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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