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林滿慧看著易和裕暗沉的眼眸, 知道他心情不好,建議道:“要不,打個電話問問?”
林景嚴(yán)有些好奇地問:“二十幾年了, 這個電話還能打得通嗎?”
易和裕抿著唇,抬頭看向門外。一條寬闊的主干道,偶爾有汽車駛過, 行人來來往往,一旁有青山隱隱。
這樣美好的世界, 母親宋梅靜的人生卻在十八年前中止。
他是她唯一的兒子, 卻只知道一個名字。她娘家還有誰、在哪里讀書、怎么會嫁給易承涯,為什么會死……一片空白。
爺爺不提、父親不說,問身邊的人, 都不知道。似乎她去世之后, 關(guān)于她的一切都被抹掉。如果不是因為易和新想拉攏他, 這些照片會永遠藏在易承涯的書房蒙塵。
“回別院, 打電話。”易和裕的聲音有些低沉, 略帶些沙啞。
半個小時之后, 三人回到別院。
林滿慧、林景嚴(yán)、馮英、霍澤都陪在易和裕身邊, 看他拿起放在廳堂角落的電話機。
舊式的紅色電話機, 圓盤式拔號, 這是別院對外聯(lián)系的重要工具。
易和裕深深吸了一口氣,在眾人的關(guān)切的目光之中, 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轉(zhuǎn)動著圓盤, 將那個深深刻在腦海中的七位數(shù)電話號碼拔了出去。
不管這個電話是不是被取消,總要試一試。
“嘟……嘟……”電話響起。
不是空號!
這個電話號碼還在使用。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喂——”那邊傳來一個低沉而略帶磁性的聲音, 很有穿透力, 隔著電話都能讓人感覺到一種威嚴(yán)感。
不知道為什么, 聽到這個聲音,易和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突然卡殼了。
“哪位?”那邊的人很有耐性,繼續(xù)詢問。
易和裕的呼吸聲開始變得急促,握在手中的電話似乎有些發(fā)燙。近情情怯,對面的人如果是自己的舅舅,那他這二十三年電話未變,顯然是個長情的人。
他為什么從來沒有來看過自己?為什么自己的二十年時光里從來沒有聽說過關(guān)于他的事情?
深吸一口氣,易和裕張了兩次嘴,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您好,我是易和裕。”
那邊突然沒有了聲音。
長久的沉默。
易和裕卻知道對方還在,而且認(rèn)得自己。
“我是易和裕,我的母親叫宋梅靜。”對方的反應(yīng)無形給了易和裕勇氣,他重復(fù)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誰給了你電話?”對方的聲音變得有些干澀而疲憊。
易和裕的眼前蒙上一層霧氣,他張開嘴再次深呼吸,放緩了語速:“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個紅燈照相館的袋子,里面有兩條膠卷,是我母親的舊照。照片袋子后面,有您的名字和電話。”
“紅燈照相館……”那邊重復(fù)著這個名字,陷入回憶之中。
易和裕抬起頭,正對上林滿慧的視線。林滿慧沖他笑了笑,右手曲肘、握拳,比了個“加油”的姿勢。
突然就有了底氣,易和裕不再忐忑。即使對方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不見自己,但他現(xiàn)在有她、有林景嚴(yán)這兩個一起奮斗的伙伴,并不孤單。
“我體弱多病,十九歲之前沒有離開過寒檀小樓。沒有人跟我提起過母親,除了她叫宋梅靜,她的事我一無所知。”
易和裕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現(xiàn)在我的身體恢復(fù)健康,開始在外走動,努力尋找關(guān)于母親的事,所以才會給您打這個電話。請問……您是我的舅舅嗎?”
對方一直在安靜地聽他說話,待易和裕說完,他沉默了數(shù)秒。似乎是思忖良久,終于下定決心:“你現(xiàn)在哪里?”
易和裕將地址告訴對方。
對方的聲音恢復(fù)正常:“等著,我兩個小時左右過來。”說罷,干脆利落將電話掛斷。
易和裕拿著話筒,嘴角漸漸浮起一個微笑。
林景嚴(yán)跳到他面前,問:“怎么樣?他是你舅舅嗎?”
易和裕輕輕點頭:“他兩個小時之后過來,到時候就能知道。”
聽到這話,霍澤與馮英同時動了起來:“舅老爺要過來?那趕緊收拾收拾,少爺……啊,不,小易、林五、林六你們抓緊時間吃飯。”
一時之間,別院洋溢著娘家人要過來的快樂感。
林滿慧笑得眉眼彎彎:“你舅一接到電話就馬上過來,肯定很重視你。多好!”
林景嚴(yán)也覺得小妹說得對:“是的,以前沒有聯(lián)系說不定是你爸做了什么事傷了他們的心,你舅其實是關(guān)心你的。”
大家越說越覺得這個結(jié)論是對的,一邊吃飯還一邊討論著。
“你爸是個渣,毫無疑問。”
“說不定你媽是被氣死的,所以你舅恨他們,斷了聯(lián)系。”
“你長得像媽媽是不是?會不會很像舅舅?”
“二十年沒有聯(lián)系,你一個電話他就來了,肯定很在意你!”
即使林滿慧種的菜爽脆可口,廚師技藝高超,易和裕卻食不知味,整幅心思都在即將到來的宋梅寧身上。
二十年了,病痛折磨的時候他無數(shù)次想象母親的模樣,捏著唯一的一張照片汲取能量,咬牙抵擋木系能量的肆虐。
母親,對他而言不只是一個名詞,而是一種信念。
父親曾經(jīng)對他說過:“你媽是為你而死的。”為了不辜負她拼死生下自己,所以易和裕努力活著。
因為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兩個小時之后,一輛低調(diào)的軍綠色吉普車開上山路,徑直停在別院門前的停車場。
司機身穿軍裝,副駕駛坐著佩木倉的警衛(wèi)員。警衛(wèi)員打開車門,走下來一個身穿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
男子沒有穿軍裝,一襲簡單的棉布衣衫,但從他的身姿、步伐都能看出,這是一名經(jīng)歷過血與火考難、訓(xùn)練有素的軍人。
易和裕早就迎在大門外,兩人視線相對,同時愣了一下。
無他,太像了。
五官簡直一模一樣,都是鳳眼微挑、唇薄鼻挺,只是一個年少臉龐如玉,另一個年長面帶風(fēng)霜。
對方大踏步而來,站在易和裕面前,目光從他的頭頂一直掃到腳底,再從腳底回到他的臉上。
易和裕感覺對方的目光帶著熾烈的熱度,所到之處一片溫暖。
仔細看過一遍之后,對方壓抑著內(nèi)心的激動,伸出大手掌:“我是宋梅寧,你的舅舅。”
易和裕與他握手,兩人皆是手掌大而有力,相對一笑。隔著的二十年時光瞬間拉近,似乎從來沒有分離。
如果錢美華知道自己的親兒子無意間將宋梅寧送到了易和裕身邊,恐怕會后悔不迭。
林滿慧與林景嚴(yán)站在一邊,看著眼前一幕,忽然有些眼熱。
“我們怎么沒有舅舅?”
“都說外甥像舅,我們倆長得像媽媽,說不定也像舅舅。”
“二哥說媽那個時候是遠嫁,脫離了原來的家庭,咱們也沒什么消息,恐怕難得找到外家。”
“唉,可惜……”
易和裕轉(zhuǎn)頭看向正在說悄悄話的兩人,對宋梅寧介紹道:“我的兩個伙伴,林滿慧、林景嚴(yán)。我的身體,是林滿慧治好的。”
宋梅寧的目光在林滿慧、林景嚴(yán)身上停留片刻:“兄妹?”
林景嚴(yán)伸手與他相握:“是,我在家排行老五,您稱我林五就好。這是我小妹,排行老六。”
宋梅寧點了點頭,與眾人一起進入前院。
宋梅寧,某軍區(qū)政委,位高權(quán)重,在軍中很有威望。
坐定之后,宋梅寧看著易和裕的臉,眼中帶著一絲眷戀、一抹苦痛。
易和裕垂下眼簾,單刀直入,將藏在心底的疑問說了出來:“爺爺和父親說,在我兩歲的時候母親去世。從我兩歲到現(xiàn)在二十歲,十八年了,母親那邊半點消息都沒有,連一張照片都是旁人從父親的書房里偷出來……為什么?”
宋梅寧的目光無意識地停留在角落某一處,回憶太苦,苦到他根本不愿意回想。
宋家是貧寒出身,一步步在戰(zhàn)場中打拼出來實力,宋父只有宋梅寧與宋梅靜兩個孩子。宋梅靜單純、善良、肯吃苦,新中國成立之時上小學(xué),順利考入京都農(nóng)業(yè)大學(xué),立志要為祖國農(nóng)業(yè)發(fā)展奮斗終生。她是在紅旗上長大的孩子,與哥哥從小一起長大,關(guān)系很親近。
易承涯是大家出身,混了個大學(xué),畢業(yè)后分配到政府部門當(dāng)個閑職。他自小衣食無憂,沒有吃過什么苦,與宋梅靜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開始宋梅靜被易承涯身上那股貴公子氣質(zhì)所吸引,易承涯也喜歡她身上的純樸與活潑,兩人一認(rèn)識便陷入熱戀之中。
宋梅靜的父親是叱咤風(fēng)云的大將,兄長在軍隊中前程遠大,人也長得好,有文化、懂禮貌。易家家主易秉松樂見其成,親自上門求親,很快便訂下了兩人結(jié)婚的日子。
易承涯的母親卻不喜歡宋梅靜。
喬婉兮是大家閨秀,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舉手投足都是貴婦風(fēng)范,講究的是笑不露齒、行不露足,吃穿用度無不精致。
宋梅靜卻是新中國培養(yǎng)出來的大學(xué)生,講究的是不愛紅裝愛武裝,行事利落大方,說話直接而爽快。
兩人互相看不慣。你嫌我粗魯、沒有半點女人味。我嫌你矯情、搞封建糟粕。
宋父與宋梅寧不同意這樁婚事,他們是軍旅出身,哪里看得上漫不經(jīng)心的易承涯?就算他是易家公子又如何?易家家主傳孫不傳子,易承涯注定就是個沒什么出息的二世祖。
可惜,戀愛中的女人都是盲目的,宋梅靜的愛情之花一旦綻放,便呈現(xiàn)出蓬勃、一往無前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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