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之后，晨曦初升。

        鐵無雙匆匆走進會客廳，臉上帶著幾分疑惑。

        江別鶴與花無缺都是知禮數(shù)的人，而且昨天才見過面，他們一大早的居然再次來訪，的確有些古怪。

        “江賢侄，花公子。”

        “鐵大俠早安。”

        “好好。”

        互相行禮后，鐵無雙便問道：“二位在此刻登門，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

        花無缺畢竟是個真正的君子，質(zhì)問的話已經(jīng)冒到嘴邊，卻難以啟齒。

        而江別鶴好像也滿臉為難，裝出糾結(jié)的模樣。

        鐵無雙笑道：“怎么，還不好說？你們再不開口，我可回去接著睡了。”

        江別鶴看看花無缺，終于主動上前一步：“好吧，晚輩就得罪了，請前輩莫怪。”

        得罪？

        這話從何說起？

        鐵無雙皺著眉頭，靜等下文。

        江別鶴道：“昨日乃鐵大俠壽辰，在散席之后，我等便領(lǐng)到了前輩饋贈的蟠桃。”

        鐵無雙道：“那蟠桃是最好的品種，滋味想必不壞。”

        江別鶴道：“滋味如何先放在一邊，反正與花公子同行的伴侶，有個叫做心蘭的姑娘，吃下桃子后卻中了毒。”

        “嗯？”

        鐵無雙愕然道：“中毒？”

        江別鶴道：“對，心蘭姑娘中了‘子午碎心散’，此刻已經(jīng)失去意識，情況很危急。”

        鐵無雙急道：“那你們還不快去買解藥，先救人再說，等她醒過來再查明真相？”

        花無缺憋得難以忍受，插話道：“晚輩便是如此做的，但市面上對癥的藥材，居然被人提前行動，全買光了。”

        “怎么會這樣？”

        鐵無雙身為一名老江湖，隱隱覺得不太對勁兒。

        ——兇手提前把東西買走，這招“釜底抽薪”確實夠狠，不過就為了對付一個小丫頭，是不是有些大費周章了？

        既然想殺她，為什么不選更厲害的毒藥，吃完就死的那種？

        他的后背突然冒出冷汗，顫聲道：“江賢侄，昨天的賓客數(shù)以千記，還有別人中毒么？”

        江別鶴道：“沒有。”

        鐵無雙松口氣，把心放回肚子里：“那還好。”

        江別鶴道：“不過，我有個兄弟卻發(fā)現(xiàn)，買藥的人最后偷偷摸摸的，把東西，咳咳，都運進了前輩的府邸。”

        鐵無雙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看著二人的表情，不禁又驚又怒。

        “你們竟懷疑是我指使的？”

        江別鶴連忙擺手：“晚輩不敢。可心蘭姑娘生命垂危，在萬般無奈之下，我和花公子才斗膽上門，叨擾前輩的。”

        “好，好好。”

        鐵無雙怒極反笑：“江賢侄，伱說藥材都已運到我府上，請問藏在了何處？”

        江別鶴道：“在后花園，冰窖之內(nèi)。”

        “哼。”

        鐵無雙厲聲喝道：“來人！”

        從外面迅速閃進個年輕人，這是他最愛的關(guān)門弟子，名叫高謙，此人的身形頗為精悍，雙目炯炯發(fā)光，一看便知武藝不俗。

        “師父，徒兒在。”

        鐵無雙道：“你去冰窖中查探一番，看看有沒有別的什么東西，特別是藥材。”

        “是。”

        高謙連句廢話都沒說，立刻執(zhí)行命令，去得很快，回得也不慢。

        當他回來的時候，手上卻多了幾個布袋子，那些袋子鼓脹脹的，藥材的味道十分明顯。

        鐵無雙大吃一驚！

        “這……這怎么可能？”

        花無缺慌忙過去查看，把袋子撕開，里面果然是半夏、熊膽和紅花等救命之物。

        他的涵養(yǎng)即便再好，此時也忍不住了。

        花無缺淡淡道：“鐵前輩，你為何要這么做？”

        江別鶴也在旁邊扼腕嘆息，搖著頭：“知人知面不知心，鐵大俠呀鐵大俠，你英雄了一輩子，又何苦……唉。”

        鐵無雙急道：“江賢侄，老朽根本不認得那個姑娘，怎么可能會害她？這分明是有人惡意構(gòu)陷！”

        江別鶴道：“或許，你想殺的是花公子，結(jié)果害錯人了呢？”

        鐵無雙大怒：“我為何要殺他？”

        江別鶴道：“無缺兄弟出身于移花宮，而現(xiàn)如今，移花宮已有天下第一之勢，如果你能將花公子除去，不就可以重創(chuàng)他的師門，大漲自己的名聲么？假如再往后面發(fā)展，你甚至可以在江南挑起大旗，充當武林盟主。”

        “放屁！”

        鐵無雙氣得渾身發(fā)抖，便改口道：“姓江的，老夫平日對你不薄，萬萬沒想到，你竟如此惡毒！”

        江別鶴悠悠道：“前輩莫惱，情況如此，我也是實話實說。”

        鐵無雙強忍憤慨，轉(zhuǎn)頭看看花無缺：“花公子，你可還記得，那些蟠桃最后是誰送到你手上的？”

        花無缺道：“是你府上的一名雜役，體型略胖。”

        鐵無雙想了想：“胖雜役……羅九？”

        接著他又很快命令道：“高謙，你速去把他帶過來，老夫有話要問。”

        “是。”

        沒過長時間，幕后的歐陽丁終于粉墨登場，他點頭哈腰的，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

        “老爺好，江大俠好，哦，還有這位公子，哈哈。”

        鐵無雙不耐煩道：“現(xiàn)在情況緊急，禮數(shù)就免了。我問你，你對這位花公子可有印象？”

        歐陽丁瞄了眼花無缺：“公子原來姓花？他生的如此英俊，小人當然有印象，印象還很深呢。”

        鐵無雙道：“昨天是你把蟠桃交到他手上的？”

        “對。”

        “在交接的過程中，有沒有什么異常的情況？”

        歐陽丁搖頭：“就遞個籃子而已，能有什么異常，小人并不記得。”

        “哦？”

        江別鶴忽然插話道：“請你再好好想想，因為你不知道，那籃蟠桃其實是有毒的，而且是劇毒，現(xiàn)在受害者已經(jīng)岌岌可危，就剩下一口氣了。”

        歐陽丁嚇得面孔發(fā)白：“什么？桃子竟然有毒？”

        江別鶴嘆道：“天大地大，人命最大，兄臺莫要犯糊涂，因好心而包庇了兇手。這樣的話，你的良心一輩子都不會安的。”

        “我……我……”

        歐陽丁語無倫次，畏懼地看看鐵無雙，似乎想開口，但最后卻沒敢吱聲。

        鐵無雙吃驚道：“狗東西，你看我作什么？”

        江別鶴把歐陽丁拽到身邊，將他護住：“不要怕，有事就但說無妨，我江某保證，誰也傷害不了你。”

        花無缺也站了過去：“還有我！”

        歐陽丁哆嗦著，終于鼓起勇氣：“小的想起來了，昨天，昨天老爺把一籃蟠桃交給我，還特意囑咐道，‘這籃桃子最紅，你必須親手送給那位公子’，我以為是好意，就答應了。江大俠，小的沒想過害人啊，我根本不知情的。”

        鐵無雙張口結(jié)舌：“老夫何時給過你籃子，又何時說過那些話？該死的畜生，竟敢誣陷你家主人！”

        說著，他便怒不可遏，揮掌打了過去。

        “砰！”

        江別鶴同樣擊出一掌，將鐵無雙震退，冷笑道：“想滅口？沒那么容易的。”

        鐵無雙怒喝道：“老夫行事光明磊落，滅的什么口？這畜生分明是吃里扒外，與兇手有勾結(jié)。”

        此時此刻，一直沉默的高謙卻發(fā)出了長嘆聲。

        “師父，懸崖勒馬還來得及，你莫要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黑。”

        “……”

        鐵無雙駭然道：“乖徒兒，你，你何出此言？”

        高謙滿臉沉痛：“師父，十多年來，你老人家每日教育我，要善良，要坦誠，萬萬不可有害人之心，而你又是怎么做的？”

        鐵無雙道：“我做了什么？”

        高謙道：“那些救命的藥材，不正是你讓我買的么？你讓我避人耳目，把街面上的東西全都搜刮干凈，最后藏在冰窖里，沒想到天網(wǎng)恢恢，終于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從昨日到現(xiàn)在，徒兒萬分糾結(jié)，一直處在痛苦中，我不能再隱瞞下去了，隱瞞真相便是違背良知，我不能欺騙自己。”

        “……”

        鐵無雙踉蹌著后退幾步，連眼角都為之迸裂。

        他簡直不敢想象，最器重的高謙會說出這樣的話，關(guān)門弟子就像親生兒子，那是他晚年最后的倚靠，也是入土時的送葬者。

        被親兒子從背后捅上一刀，該有多么殘酷？

        花無缺罕見地露出憤慨之色：“你的話都是真的？”

        高謙道：“當然是真的，小弟若有半句虛言，就讓我馬上死在這里！”

        他又繼續(xù)說道：“甚至連那子午碎心散，也是我?guī)煾附o的，命小弟……下在桃子中。”

        花無缺點點頭，接著盯住鐵無雙：“鐵前輩，如今真相大白，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此時鐵無雙萬念俱灰，慘笑道：“老夫無話可說。”

        他隨后便舉起右手，一掌拍向自己的天靈蓋。

        對于鐵無雙而言，活著已經(jīng)沒有意義，還不如死了痛快。

        看到這一幕，江別鶴偷偷地笑了。

        哪料到……

        “嗖！”

        從外面猝然飛過來一樣東西，打在鐵無雙的“曲池穴”上，這東西又快又準，他的手臂為之一震，自然也就死不成了。

        “啪嗒。”

        那救命的玩意掉落在地面上，竟只是一根雞腿骨。

        江別鶴聳然動容，大喝道：“什么人？”

        “我。”

        話剛落音，陳盛便從正門走了進來，一邊走，嘴里還一邊呱呱地嚼著。

        看見他之后，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歐陽丁更加不堪，面上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凈凈。

        鐵無雙迷惘道：“軒轅老弟？你也是來送我一程的？”

        陳盛搖著頭：“今天這里的確有人該死，卻不是你鐵大俠……”

        他淡定地鎖定高謙，直接出手，走過去抓他的脖子。

        高謙練了十幾年武功，可面對陳盛卻根本躲不掉，只能束手就擒，駭?shù)眠B眼睛都快碎了！

        陳盛道：“龜兒子剛才說什么？如有虛言，馬上死在這里？你他媽以為自己是我，也敢隨便發(fā)誓？”

        高謙的眼睛越放越大，卻口不能言，腳不能動。

        言畢“咔吧”一聲，他的脖子就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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