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再不甘心，但自知自家理虧的錢婆子還真不敢對上趙家村所有的人。
要是趙二娘那小妮子沒把李家人那點兒齷齪打算抖落出來，錢婆子還敢拉了李家村人過來鬧。
誰能想到趙二娘竟這么不要臉，連那種話都敢往外說。這下子錢婆子投鼠忌器，既打不過趙家人又不敢讓李家村的村長出面幫忙，只能委委屈屈拿了錢走人。
等他們走了之后，趙老二干脆地把買了二娘的契書塞進趙老三懷里：“你女兒的契書拿好了，往后你要是敢動歪心思，就拿出來瞧一眼，看一看你女兒是怎么為了你家險些毀了一輩子的。”
趙老三拿著契書，嘴巴動了動，卻看著親哥哥的冷淡的表情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直到此刻，趙二娘才終于敢相信自己真的逃離了李家那個可怕的魔窟。她再也壓抑不住，抱著妹妹嚎啕大哭了起來，像是要把自己這兩年來的一切絕望和委屈都哭出來才好。
小幼娘雖然不懂姐姐在哭什么，卻知道她不用跟著那個兇巴巴的嬸子走了，滿心歡喜地回抱住了趙二娘，學(xué)著江秋娘哄她的樣子，伸出小手艱難地輕拍著姐姐的背。
女兒一哭，陳玉娥也跟著哭了起來。
她攬著女兒的肩一個勁兒說道：“不怕不怕，二娘不怕，有爹和娘在這里呢，往后咱們一家再也不分開了，我們再也不叫你去外面吃苦受罪了。”
趙老三攥著契書抹了一把眼睛，他將老丈人剛剛拿過來的銀子都還了回去：“爹，這份大恩我記住了，往后我和玉娥帶著兩個小的一起孝敬您！”
陳老漢也沒推辭，十分干脆拿回了銀子，兩人都裝作沒有聽到趙老太不滿的嘟囔。
等還了銀子之后，趙老三把契書給了媳婦兒，又摸了摸女兒的腦袋。他想著，二娘從前的頭發(fā)烏黑油亮，還被村里好多姑娘羨慕。
怎么才兩年過去，她的頭發(fā)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毛躁枯黃了呢？
趙老三還在心疼女兒，趙老太那邊卻已經(jīng)在趕村人走了。她今兒被看了一天熱鬧，還叫錢婆子說破了自己克扣孫女兒賣身錢的事，她覺得丟了臉自然不肯再叫村人們看了熱鬧。
老村長現(xiàn)在也老大不高興，他有心說教幾句，但也知道趙老太那性子肯定不會聽。
他長長嘆了口氣，索性也不想去管趙家這些破事兒了。
但趙老三卻忽地開口把老村長叫住了，不等圍觀的村人們散開，他一句話竟把在場眾人都給驚到了：
“求村長停停腳，先幫我們?nèi)�房把家分了再走吧。�?br />聽清了趙老三說什么，原本還當(dāng)沒好戲看了，準備各回各家的村人們腳底生了根，怎么也挪不開步子，反倒往回退了退。
但看他們不順眼的趙老太此刻卻顧不上這些了，她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三兒子臉上是不是長了一張二兒子的嘴。
趙老栓也一改先前在錢婆子等人面前的蔫耷樣，沖著兒子不高興道：“老三你瞎說什么話呢，我和你娘都好好的，分什么家啊？”
“是啊三弟，錢婆子都被解決了，你二娘也回來了，還有啥好分家的？”趙老大心道弟弟這是學(xué)精了，想借著這事兒跟家里要好處呢。
他給自家媳婦兒遞了個眼色，劉翠云立馬會意道：“三弟可別是在怨怪爹和娘呢，嫂子跟你說實話，家里真的不富裕，爹娘養(yǎng)咱們長大不容易，你就鬧小脾氣惹爹娘傷心了。”
趙老三聽著這些話心里那口郁氣卻越來越濃：“既然家里不富裕，為啥你們還要把大寶送去鎮(zhèn)上讀書？鎮(zhèn)上的私塾哪怕是最次等的，一年的束脩、紙筆少說也得幾兩銀子。怎么關(guān)系到你兒子的前途，家里就有錢了。關(guān)系到我女兒的死活，家里卻連一個銅板都拿不出來？”
趙老太冷哼一聲：“老三，你這是在怪我們啊……”
“我不敢！”趙老三打斷了親娘的陰陽怪氣，“反正咱家早就分了，二哥都搬出去那么久了，我也早該搬出去的。索性今兒就把事情辦了，我和玉娥在村長這里拿個分家文書，這個家就分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連陳玉娥都給嚇到了。
她還想著要不要勸勸自家男人，或者跟公婆說幾句好話，就聽趙老太氣惱道：“好啊，我真是生養(yǎng)了兩個好兒子！一個掙了錢不肯孝敬爹娘，一個遇上點兒小事兒就鬧著要分家。分啊，這就分！趙老三我告訴你，你要真跟我們分了，往后這個家就沒你的份兒，你就跟你二哥一樣，去住草屋去吧！”
這話把劉翠云聽得心底一喜，她可還惦記著老三的屋子呢。要是婆婆真把三房也趕走了，往后趙家這么大的院子不都落到他們手里了嗎？
劉翠云越想越高興，嘴上雖然還幫著勸呢，但心里已經(jīng)盼著村長快些把文書寫出來了。
老村長沒理會趙老太幾人的叫罵，只看著趙老三問：“你想清楚，真的要分家？你也看到了，要是現(xiàn)在分，你們恐怕就要跟老二一樣凈身出戶了。”
“分！您不知道，昨晚上二娘回來，六寶不僅認不出姐姐了，還罵她賠錢貨！這話我和玉娥從沒教過他，要是我們再留下來，我真怕二娘會被賣一次，就會被賣第二次！”趙老三說著說著，眼里又落下淚來。
他記得他頭上還有個姐姐，只是小時候村里鬧饑荒，這個姐姐就被賣了換糧食。
趙老三不是個好兒子，在二房這事兒上也沒少干缺德事。但他到底還是個人，對于唯一的女兒也是真的心疼。
他知道，二娘要是繼續(xù)留在趙家，以趙老太的性子從前幼娘過的啥日子，二娘只會比她更慘。
為了自己的閨女兒，也為了心里那口氣，這個家趙老三非分不可！
看清了他眼里的堅定，老村長最終還是幫他立了文書。等到趙老三干脆利落簽字畫押，回了屋里把他藏的私房一拿，鋪蓋和衣裳一卷，領(lǐng)著妻兒走出趙家的時候，眾人還都沒反應(yīng)過來呢。
好在趙老三比他哥運氣好，還有個老丈人可以依靠。他打算先跟著媳婦兒回娘家住兩日，后面再看看村里哪個舊房子能修一修再住進去。
不過在那之前，趙老三先找到了趙老二道了歉，他搓著手低著頭輕聲道：“謝謝二哥，那五兩銀子我會盡快想辦法還上的。”
趙老二抱起噔噔噔朝自己跑來的小閨女，看向弟弟的眼神沒有絲毫感情：“別謝我，謝你閨女吧。要不是她從前養(yǎng)了幼娘，今兒我們也不會幫你。二娘受了不少的苦，你可別忘了她的付出。”
他說完，也沒等看趙老三的反應(yīng)，抱著小幼娘很快追上了江秋娘他們，一家人就這樣熱熱鬧鬧回家去了。
只剩趙老三怔怔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隨后在聽見媳婦兒和女兒的呼喊聲后，轉(zhuǎn)頭走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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