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瑞領著段夜走了。

        舅媽擺脫掉累贅很是得意，沒想到要轟一個攆了一雙，事半功倍。

        眼下小妖精總算滾出門，沒法再禍害人了。至于張小瑞是他自愿離開的，自己可沒說半個趕字，量吳自通那老東西回來也挑不出大毛病。腿長在你外甥身上，是走是留同我無關！

        但她琢磨琢磨又開始不放心，愛算計的腦子生出一層顧慮。嘴里絮叨：“鄉下莊子，怎么偏偏到那兒去？”

        ……

        出城十里，已盡是農戶村莊。

        吳家在鄉間有處田產，雖然叫產業但并沒多大，幾間房幾畝薄地而已，是祖上傳下來的。

        張小瑞拉緊段夜的手，一路只連聲問夜兒累不累，告訴他很快就到了。

        段夜心中過意不去。“瑞哥哥，都是因為我讓你跟舅母鬧翻，現在你也回不去了。”

        “嗨，誰愿守著她眼皮底下挨罵，我樂得出來自在！”張小瑞一副無所謂樣子。

        為使段夜寬心，他指點起田莊景色。

        “夜兒你瞧，這油菜花金燦燦好不好看？那邊有小孩兒在放羊……哦，丘陵后就是咱家，依山傍水美著吶！我這些年都沒怎么來，現在正逮機會舒坦舒坦。”

        初秋景致正好，農家小河淌水田舍依依，放眼看去都是絢麗顏色。菜花黃、高粱紅、嫩梨青、葡萄紫，處處豐收喜氣。尤其丘陵洼地的葉子已漸漸暈染上丹霞，人行走其間有如彤云漫步，實在悅目賞心。

        段夜跟小瑞繞過丘陵，果然見幾間屋舍傍臨小溪，青草茅檐很有田園風韻。

        從屋子后面冒出縷縷熱氣，段夜問：“瑞哥哥，里頭有人在做飯嗎？”

        小瑞解釋：“不是做飯，屋后有一眼湯泉，從那兒蒸起的水汽。”

        “啊，這里還有湯泉！”段夜不由驚訝。

        “是呀，泡澡可舒服了！要不然我家又沒種地的，留幾間鄉下房子干嘛，就是舍不得這眼泉舅舅才一直沒賣。”

        說清原委，張小瑞引段夜走近籬笆院門，有個中年男人蹲在那兒抽旱煙，看到他們一臉驚喜。忙起身把煙在鞋底磕滅了，朝著張小瑞作揖。

        “小少爺！好多年沒見，你今兒怎么有空過來？”

        張小瑞臉紅了半邊，當著段夜被人叫少爺感覺挺難為情。

        他也朝那男人抱抱拳：“許六叔，別這么客氣，喊我小瑞就成。嗯我，我閑著沒事，來玩兒兩天。”他輕描淡寫把被逼出來的事遮掩過去。

        這許六是本村農人，原先在城里酒樓打工當伙計，后來回鄉種田，與吳家有些淵源。

        小瑞舅舅空著這處田莊不愿意賣，就象征性給些錢雇他看著，許六歡歡喜喜答應，時常往這邊瞧瞧門戶打掃庭院。

        許六早瞅見小瑞身邊還有人，白嫩嫩膚質、亮晶晶雙眼，唇不涂朱自艷，眉梢彎彎含情。任誰看都會心生愛憐，好一個風華絕代小郎君！

        就問小瑞：“少爺，這位是……？”

        “嗯，他是，是我好朋友。”張小瑞另一半臉也紅了，又給許六糾正：“叔，聽少爺倆字兒我渾身不舒服。我沒那富貴命，窮得都要吃不上飯了，求您叫我名字好不好？”

        “成成成。”許六笑了，把張小瑞上下打量打量，感慨說：“小瑞，嗯……小瑞少爺長得是越來越像張掌柜了。”他這口一時半會兒還改不得。

        張小瑞說給段夜：“許六叔講的張掌柜就是我爹，當年廚藝一絕，坐鎮大酒樓可厲害了，要不我娘能看上他！”

        許六也補充：“是呀是呀，張掌柜一表人才手藝頂尖兒，我還在他手下做過伙計吶！”

        “原來是這樣，感謝許六叔照應瑞哥哥父子兩代人，您辛苦啦！”段夜聽聞，深深給許六拜了一禮。

        許六忙推讓：“當不起當不起的。”他嘆口氣說：“唉，可惜掌柜和內掌柜去得早，留下小瑞少爺孤苦伶仃。”

        慨嘆過

        后，卻瞧段夜在跟前又轉憂為喜。“如今好了，有這樣一位郎君陪他，張掌柜夫妻泉下有知也該安心了。”

        “叔，你想多了，不是那么回事。”

        張小瑞要分辯清楚，可許六擺擺手表示自己心領神會，樂滋滋往里招呼。

        “快進來快進來，你們院中略站站，我去喊自家婆娘幫你們收拾屋子。”

        段夜笑著道：“不必勞煩嬸子，我來整理就行。許六叔累了一日快回去歇歇吧，今后少不得麻煩。”

        許六客氣兩三回到底被勸走，他對段夜印象極好。心想這小郎君模樣俊俏，又是個能干會說的，聰明機敏誰見了誰喜歡，小瑞少爺可是有福氣嘍！

        ……

        送走許六叔，小瑞和段夜細瞧房舍。四圍翠籬笆墻，三間草頂木屋外加廚房庫房，雖然有些舊卻還干凈，看得出許六經常打掃。

        段夜要張小瑞在院中等著，自己進去簡單安置，這次張小瑞沒好意思做大爺，也一起上手幫忙。

        不過才歸攏幾下，看看沒甚活氣的屋子，看著段夜忙碌的身影，張小瑞就后悔了。

        他覺得賭氣出來還是太草率，在這兒不能像舅舅家有現成吃喝，什么都要親自動手，不是又得累著夜兒。

        唉，不如死皮賴臉跟舅媽扛到底了，不信有自己在她還真能賣人？太失策。……可若不走夜兒留在那兒每天受氣，也是更苦了他……

        就在張小瑞患得患失時候，段夜早高高興興把里外收拾停當。房子雖舊但一應東西俱全，杯盤碟盞、簾帳被褥清洗晾曬過都可以用。

        看出小瑞為難，段夜從自己荷包掏出碎銀。“瑞哥哥，你拿著這個，去跟許六叔換些蔬菜米糧，我們有吃有喝有住便不愁了。”

        “夜兒，我怎能用你的錢！”小瑞覺得不該這樣，自己倒讓夜兒養活。

        段夜卻認為理所應當。“我們還分什么彼此，你處處護著我，我的東西自然全是你的。”

        “不是這樣說，怨我沒用，沒正經賺錢營生，連累你受罪。”

        張小瑞現在非常恨自己這些年太不務正業，文不成武不就，工農商一樣不通。賺幾個子兒都是賭來或是賣彈弓玩意兒蒙來的，朝不保夕根本沒法養家糊口。

        段夜拉著他胳膊溫柔俏皮勸他：“不準妄自菲薄，我的瑞哥哥最棒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咱們健健康康有手有腳，相信自己能力，以后一切都會變好的！”

        小瑞想想也對，眼下光充英雄漢沒用，萬事往長遠考慮，便接下段夜的錢去找許六。

        許六把自家米勻出一些，又找鄉鄰換了時鮮蔬菜。他不肯收小瑞的錢，小瑞死活不答應，許六只好大致取了點去回饋四鄰。

        張小瑞拎著米和菜興沖沖歸家，如今基本問題解決，這小日子就可以過起來了！

        ……

        住進田莊的第二天，不成想他們便有了客人，是皮筋兒和媳婦兒玉蘭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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