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簫牧面色鐵青的將趙靜姍丟給她的婢女，奪過青均手中的披風(fēng)緊緊裹著梨元香。

        “若要救人，青林青均就在此處，何須你下水？”簫牧將人橫抱起來，“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辦？”

        梨元香擺了擺手：“我鳧水可厲害了，沒事。”

        她說罷看向地上的趙靜姍說了句：“馬車上有干凈的衣裙，麻煩青均取來一套給趙姑娘送過去吧？”

        簫牧冷聲道：“取兩套。”

        今日正好降溫，池水自然也降了幾個(gè)度，趙靜姍又驚又嚇這會(huì)兒已經(jīng)是迷迷糊糊了，只隱約聽到一個(gè)女聲輕輕柔柔地說道：“給趙姑娘也準(zhǔn)備一間廂房吧。”

        ///

        回府后，梨元香便再無這份淡定。老天無眼，怎的救了人她還病了？

        梨元香全身乏力的躺在床上，眼眶燒的都有些發(fā)熱，可偏偏太醫(yī)叮囑一定要捂著被子發(fā)些汗才行，眼下更是熱的全身汗津津的。

        一陣響動(dòng)傳來，簫牧冷著臉端著藥碗走進(jìn)。

        一聲不吭地將藥碗放到床邊桌子上，簫牧動(dòng)作輕緩的將梨元香扶坐起來，重新端起碗一勺一勺極有耐心的喂藥。

        動(dòng)作體貼周到，就是一句話都不說。

        真苦。

        梨元香皺了皺眉頭。

        喝完了藥簫牧不知從哪掏出一包蜜餞放到她手里，端起碗又默不作聲地出了門。

        梨元香：……

        這人不在她耳邊叭叭怎么還有些不適應(yīng)呢？

        自昨日從普華寺回來簫牧就再?zèng)]同她說過話，但藥卻是一碗不落地送來，真是……像頭倔驢。

        梨元香拈起一粒蜜餞放到嘴里，瞬間緩解了滿腔的苦澀，她低頭摳著手指嘟著嘴。她也不想生病啊……可要是趙姑娘真的淹死在蓮花池，那趙家事后道真相，必定會(huì)狠狠參他一本，他本就脾氣不好愛得罪人，一旦事發(fā)那些政敵還不一擁而上？

        真是狗咬呂洞賓！

        梨元香恨恨地錘了一下被褥，翻身躺下。

        半晌又下床穿鞋，罷了，去哄哄吧，誰叫他是自己的靠山呢，不能跟靠山一般見識(shí)。

        “王爺，您吃點(diǎn)東西吧？”

        章伯端著飯食立在書房外低聲勸道：“王爺，青林已去領(lǐng)罰了，您縱是生氣也不該餓著自己啊。”

        簫牧手下的筆未停，依稀可見《書生巧傳》四個(gè)大字，他聞言攥了攥筆，他不氣旁人，唯氣自己。

        天曉得他看到梨元香縱身躍入蓮花池時(shí)心下有多慌，若她因此事出了意外，他真是萬死也無法原諒自己。

        為何重活一世還不能學(xué)的聰明一點(diǎn)？

        “砰”的一聲，書案應(yīng)聲而裂，怪他對(duì)香香還不夠好，才使得是個(gè)人都想欺負(fù)她一下，既如此，就該讓那些人以后見到香香都要伏低才對(duì)！

        梨元香聽到屋內(nèi)的聲響忍不住收回了腳。

        這般生氣？那她可不敢進(jìn)去了。

        “見過王妃。”章伯擔(dān)憂道，“太醫(yī)囑咐您要好好養(yǎng)病，王妃怎的起身了？”

        梨元香偷偷指了指書房，低聲道：“還氣著呢？”

        章伯點(diǎn)頭，聲音大了些：“王妃，外頭風(fēng)大，您還是快回去休息吧，王爺一時(shí)半會(huì)怕是不會(huì)出……”

        “砰”，門開了。

        簫牧拖下外衣罩到梨元香身上，眼中滿是血絲：“快進(jìn)屋去。”

        章伯見狀低頭笑了笑，尋了個(gè)孔隙將飯食放下，忙退了出去。

        “王爺，昨日確實(shí)是我莽撞了，您別生氣了。”

        簫牧聞言心下疼惜更重，將人擁到懷里：“香香……”

        梨元香身子僵了僵，怎、怎的又哭了？

        她什么也沒做啊！

        “王、王爺，我聽青均說您已一天沒用膳了？”

        簫牧在梨元香肩上蹭了蹭，抬頭道：“你可覺得好些了？”

        “好多了，本就不是什么大病，沒事的。”

        “以后不可這般。”簫牧拉起她的手握在手里，“無論何時(shí)何地，須得保全你自己才好。”

        梨元香抿唇點(diǎn)頭，心下想的卻是：這不是事急從權(quán)么。

        她拿起一旁的筷子夾了菜遞給簫牧，對(duì)他眨了眨眼。

        最終，戰(zhàn)王爺還是沒舍得讓梨元香喂自己，而是從內(nèi)室拿了條毯子讓她躺在榻上看著自己用膳。

        而來哄人的梨元香，收獲了十冊(cè)《書生巧傳》。

        外面天色已是昏暗，將梨元香送回房間，簫牧快馬加鞭進(jìn)了宮。

        宮門已近下鑰時(shí)分，可這些破規(guī)矩對(duì)簫牧從不管用。

        “不成，若不尋個(gè)身份，她怎堪配你？”

        德祐帝蹙眉，燭火映的他面色忽明忽暗，叫人看不真切。

        簫牧端端正正地跪在殿下：“若真想給個(gè)身份，便封為郡主，公主更好。”

        “胡鬧！”德祐帝猛地站了起來，“大梁從未有過給戲子品階的事，公主？你可知公主代表了什么？若將她封為公主，你日后便再無可能……”

        “陛下。”簫牧抬頭直視他，“陛下心中所想之事，臣從未考慮過。”

        德祐帝深吸一口氣：“為了一個(gè)女人，你竟說出這般話！”

        “于陛下而言，后宮所有妃嬪皆是某個(gè)女人罷了。”簫牧眼中暗含譏諷，“可于臣而言，香香不僅是一個(gè)女人，她是我心悅的人。”

        他盯著德祐帝加了一句：“心悅至極。所以，容不得任何一人將她欺負(fù)了去。”

        德祐帝攥緊拳頭，眼中光芒緩緩暗淡，癱坐在龍椅上。

        半晌，他無力擺了擺手：“去吧，如你所愿。”

        第二日，一道圣旨驚了京中所有人。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有女梨元香，靜容婉柔，麗質(zhì)輕靈，風(fēng)華幽靜，淑慎性成，深得朕心，特封為和碩郡主，賜良田千頃，黃金萬兩，食邑一千五百戶，享公主之尊，欽此。”

        里面的每個(gè)字梨元香都認(rèn)得，可連在一起卻是一句都聽不懂，她微微側(cè)頭看向簫牧，簫牧對(duì)著宣旨太監(jiān)道：“趙公公辛苦。”

        趙文笑瞇瞇地遞去圣旨：“王爺哪里話，不知婚事定在哪日？老奴倒想討杯喜酒喝。”

        簫牧勾了勾嘴角：“婚期未定，介時(shí)定歡迎公公前來。”

        趙文點(diǎn)頭對(duì)梨元香打招呼：“王妃安好。”

        直到趙文走遠(yuǎn)了，梨元香才迷迷糊糊地接過圣旨看，一臉的好奇：“郡主？我是郡主了？”

        簫牧揉了揉她的腦袋，忽的想起那日散亂的發(fā)髻又硬生生收回手：“對(duì)，和碩郡主。”

        口中雖如此說，心下想的卻是，著實(shí)有些小氣，既然享公主之尊，何不直接封了公主？若是舍不得那多出來的五百戶食邑從戰(zhàn)王府出便罷了。

        若是德祐帝知道他的想法非得氣的吐血不成，指不定還要指著他的鼻子罵上一句色令智昏。

        梨元香偷偷瞄了一眼簫牧，既然自己現(xiàn)在是郡主了，那是不是代表……她可以當(dāng)自己的靠山了？

        此念頭一出，立馬又被她壓了回去，罪過罪過，這郡主指不定就是簫牧求來的，自己真是三張紙畫了個(gè)驢頭——好大的臉皮，竟還敢這般想。

        ///

        “和碩？陛下封她為和碩郡主？”

        武昌滿臉的不可置信，和碩乃一品公主封號(hào)，連陛下最寵愛的五公主都未得此封號(hào)，梨元香哪里來的臉面？

        “嘩啦！”桌上的首飾頭面被她摔得滿地都是，看著銅鏡中猙獰不堪的面龐，武昌陰惻惻地咬緊了牙，她引以為傲的便是身份，如今竟連這個(gè)都比不過了么？

        旁人聽到這個(gè)圣旨不過是驚詫幾日，可前陣子去小宅賠禮的一眾貴女卻嚇得夜不能寐。

        只有一個(gè)戰(zhàn)王就夠可怕了，如今梨元香竟一躍成為比肩公主的和碩郡主，那……

        沒什么好掙扎的，還是趕快學(xué)好《斬王釗》才是正事。

        咿咿呀呀之聲不絕于耳，各府怕是今夜又無眠了。

        ///

        養(yǎng)好了病梨元香等人便又搬回了小宅，抱著圣旨，梨元香似的香甜。

        簫牧坐在床側(cè)忍不住低聲失笑，這般可愛。

        旁人家得了圣旨恨不得供起來，偏她像是怕被人偷了似的，整日的抱著，自己幫她放著都不肯。

        笑著笑著又忍不住心疼起來。

        于梨元香而言，什么靠山，怕都是靠不住的。

        自己對(duì)她的好，在她看來毫無理由，所以每日定是小心謹(jǐn)慎患得患失，如今終于是有一件能抓在手里的，定是要好好護(hù)著。

        手背輕撫她的臉龐，觸手微涼，簫牧替她攏了攏被角，起身離開。

        月初的日子，月亮如一柄彎刀掛在天邊，月色比月中更加朦朧。

        聽到關(guān)門聲，梨元香緩緩睜開眼睛，盯著門口面上帶了一絲低落。

        片刻后，她抱著圣旨勾了勾嘴角，去他的香香，圣旨才是最親的！

        一眾貴女終是趕在八月十五之前將《斬王釗》學(xué)會(huì)了。

        烏泱泱的一群人，又是將小宅填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

        “見過和碩郡主。”

        梨元香坐直了身子，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不必多禮。”

        冬月站在她身側(cè)心情甚是激動(dòng)，她竟有幸看到這等景象，狗仗人勢(shì)，真是狗仗人勢(shì)啊！

        她側(cè)頭看了一眼穩(wěn)如泰山的梨元香，又看了看在認(rèn)真剝核桃的簫牧，照著梨元香教她的神色不驚道：“各位小姐誰先來？”

        一地寂靜，無人出聲。

        半晌，終有人出聲：“我、我先來吧……”

        梨元香抬頭瞧去，哦，是她救過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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