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秋收之際，百姓自然是喜氣洋洋，但草原上可不是這番景象。

        匈奴所占之地皆為草原，牛羊靠天吃飯，雨水充沛則牛羊肥碩，若遇大旱則食不果腹。

        匈奴連遭三年大旱，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日夜聽聞鄰居的豐收之喜，自然坐臥不寧眼紅至極。

        “陛下。”

        德祐帝輕輕嘆了口氣，側頭吩咐趙文賜座，待兩人坐下后才嘆了口氣：“事出緊急，匈奴……”

        他忽的住嘴看著輕輕抬手捂住耳朵的梨元香，目露疑惑。

        簫牧順著他的目光就看到了努力縮小存在感的梨元香，好笑的將她的手拿下來，傾身道：“香香，這是可以聽的。”

        梨元香聽話的點點頭，內心卻忍不住想：原來這就是愛屋及烏！

        “匈奴突然發兵，搶掠我邊關百姓，如今朝中唯有你與孫將軍二人與匈奴打過交道，孫將軍實在年邁，朕著實不忍他這般年紀再提槍跨馬……”

        簫牧無聲握緊了梨元香的手，滿臉抱歉：“香香……”

        梨元香這才曉得為啥自己能參與這場會談。

        她回握住簫牧的手，一副賢惠的模樣：“王爺無需考慮元香，我等你。”

        太感人了，成親前夕新娘不顧自己幸福毅然決定送未來夫君上戰場，自己則在家癡癡等候。慘的話指不定要等個十年八年夫君才能回來，更慘一點的夫君說不定直接回不來，自己卻等成了老姑娘。

        最慘的是十年八年夫君回來了，身邊還跟著位邊關娶的妻子，連姑娘兒子都生了一群。

        梨元香暗暗給自己打氣：咱們爭點氣，只等一年。

        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簫牧點了點她的腦袋起身拱手向德祐帝道：“回稟陛下，臣愿領兵退敵。”

        德祐帝沉默片刻：“戰王妃，委屈你了。”

        梨元香起身行禮：“王爺為大梁百姓而戰，元香以他為榮，不覺委屈。”

        簫牧登時笑的像撿了銀子一般，眼睛都樂的瞇起來了。

        德祐帝：……

        不值錢的樣！

        “陛下，香香還未用膳，偏殿可有吃食？”簫牧半勾著嘴角問。

        德祐帝愣了一瞬，忙道：“有有，趙文，快帶戰王妃去。”

        待二人出了門，簫牧才躬身開口：“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戰王妃？”

        簫牧眼中漾著笑：“萬望陛下護她周全。”

        “自然。”

        兩人從宮里出來時，白云昂著腦袋把蹄子踢得“噠噠”作響，后面兩匹馬各拉一輛馬車乖乖跟在白云身后，裝的都是德祐帝給的賞賜。

        梨元香笑的嘴都合不攏了，偏嘴里還口是心非：“哎呀，陛下真是太客氣了。”

        簫牧正在想事，聞言側頭輕笑：“如今府里的庫房更值錢了，香香可要把鑰匙看好了。”

        他說罷轉了轉身子正視梨元香：“香香，我走之后，你搬到王府去住好不好？”

        兩國交戰，危險不止在戰場之上。

        他必得保證香香的安全才可無后顧之憂。

        梨元香假笑道：“這不太合適吧……”

        一是倆人沒有成親不合規矩，二是陛下賜給她的郡主府就要修繕好了，她還沒稀罕夠呢……

        “哎，我也想著讓章伯帶下人隨你去郡主府，可是庫房東西實在太多，這般招搖搬家，招了賊可如何是好……”簫牧恍若不經意的繼續說，“不若你先去王府住著，待我回來了陪你去住郡主府？”

        梨元香登時來了精神，是……成親后住郡主府？

        “成親后？”

        對于住在哪里這件事情簫牧一點都不在意，只是他不在京中，王府要比郡主府安全太多了。

        他半哄半求：“自然是，把王府庫房當嫁妝全帶去好不好？”

        梨元香低著頭極力忍笑，半晌才看著簫牧點頭：“好，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她曉得簫牧此舉何意，她愿意配合他。

        第二日是中秋，簫牧終究是沒能陪梨元香賞月，甚至將她送回王府后只匆匆見了一面，就快馬先行去了邊關。

        ///

        “郡主，今日可要去梨香園？”茯苓端著茶水試探著問。

        梨元香坐在床邊的搖椅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搖著絲扇，懨懨道：“昨日交代過，就不去了。”

        茯苓和素問悄退到門外，小聲道：“郡主這是怎么了，這兩日吃的也少了，王爺說他回來時郡主若是瘦了，可饒不了咱們倆。”

        素問外頭看了看：“有沒有一種可能，郡主是思念王爺了？”

        茯苓捂住嘴一臉震驚，半晌抬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嗨！瞧我這腦子！”

        素問蹙眉道：“該讓郡主出去散散心的。”

        “蘇小姐設了賞菊宴，帖子我還收著。”

        “郡主那條薄柿錦裙還未穿過。”

        “那雙步步生蓮也精致極了。”

        “巧妝坊送來的胭脂正適合赴宴用。”

        兩人對視一眼朝屋內走去。

        梨元香似笑非笑地看著面前的兩人，最后看著倆人著急的模樣失笑擺手：“我去就是了。”

        如今梨香園新戲已經排好，只等挑個好日子敲鑼。冬月秋雪如今都能頂事，她無需日日去戲園子，以往簫牧在身邊時覺得他又煩又啰嗦，如今猛地不在身邊，倒是……有些不習慣。

        她抬腳出了主院，聽茯苓說主院旁邊這個院子原是一處花園，簫牧吩咐人建成了一個小戲園，她的那些個戲服頭面也都妥帖的收在此處。

        “春風，你手邊的事可忙完了？”

        一個小丫鬟擦干手錘了捶腰：“剛忙完，柳葉姐姐可是有事？”

        “快隨我來，郡主去暢音園了。”

        春風聞言驚喜的睜大了眼，自從郡主住進王府后她們時不時就能聽到郡主在暢音園唱戲，真是好聽極了。

        每當這個時候章管家就格外寬容，看到下人們去圍著墻根偷懶聽戲也不會訓斥。

        一群人挨個蹲在墻外，一人突然問：“姐姐，你說郡主如今都過得這么好了，怎么還要唱戲呢？”

        柳葉刮了刮她的鼻子：“因為郡主不僅僅把唱戲當做吃飯的玩意兒。”

        “那她為何不去梨香園唱？我聽說王爺不曾攔住郡主。”

        柳葉將頭靠在墻上，耳邊傳來纏綿低語，她愜意地勾起了嘴角：“有些事王爺不在意，可郡主替他在意著呢。”

        ///

        “帖子送去了嗎？”

        蘇涵意的目光從書本上移開，含笑看著面前的侍女：“她可接下了？”

        宜青點頭：“原是沒有應下，今日又差人送了口信，說是會到場。”

        蘇涵意滿意地點點頭，不只想到什么竟笑出聲：“定是被下人纏的煩了才會答應，她才不會主動接下我的帖子。”

        宜青和末黃對視一眼，小姐從未與和碩郡主有過交集，怎么這番話像是極為熟稔一般？

        “好了，后日的宴都用些心，若是讓我在她面前掉了面子就完了，定是要被念叨一輩子……”她說到此處眼神晦暗一瞬，隨后又淡淡一笑，“告訴廚房，后日多備些軟玉糕，她最愛這口。”

        赴宴這日天氣開始轉涼，雖未落雨但風已是極涼，梨元香差點就打了退堂鼓，好在茯苓找出一件新披風，這才替她把興致找回來。

        梨元香裹了裹披風問道：“蘇小姐是蘇公子的幾妹妹？”

        茯苓沒心沒肺的笑道：“是蘇公子的二妹妹。”

        一旁的素問立馬警鈴大作，王爺臨行前特意交代讓她們注意蘇公子，怎的蘇小姐一下帖子就把蘇公子的事忘了呢？

        她忙戳了戳茯苓，茯苓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咋啦？”

        素問面無表情，擠出一句：“王爺交代……”

        茯苓腦子轉了兩圈沒反應過來，又轉過頭去和梨元香八卦。

        素問：……

        算了，還是靠她。

        大梁相府自然氣派，這會子正是人多的時候，門口來來往往的馬車快要停不下。

        白云剛聽穩，便有個丫鬟上前問道：“奴婢斗膽一問，車上的可是和碩郡主？”

        車夫點頭：“正是郡主。”

        素問挑開車簾見馬墩已備好，便扶著梨元香的手引她下車。

        “臣女蘇涵意見過郡主。”

        梨元香站定側過頭來，只見面前站著一位笑盈盈的女子，膚若凝脂眉如輕煙，一襲白裙上用紅線繡出細細花絲，淡雅又溫婉。偏她笑的燦爛，硬生生的將原本帶的那股書卷氣沖淡了些，倒多了幾分靈動，整個人更加明媚起來。

        真是個美人兒。

        梨元香心中贊了一句。

        “蘇小姐好。”

        蘇涵意微微行禮：“郡主請。”

        原以為是主人家見面的客套，梨元香沒想到蘇涵意竟會這般熱情。

        “郡主穿的這樣單薄，可冷？”

        梨元香搖頭。

        “那可累？”

        坐馬車有什么累的，梨元香淡笑搖頭：“還有諸多賓客，蘇小姐應當很忙，你自去……”

        “有什么要緊，不過是……”蘇涵意突然住了嘴，抿唇笑起來，“郡主說的是，應當去看看的。”

        看著她的背影，茯苓狐疑的開口問道：“郡主，您可曾與蘇小姐有過交集？”

        梨元香搖頭，她嘴角噙著一抹笑，眼中閃過莫名的情緒。

        她確實沒見過蘇涵意，可蘇涵意看她的眼神她卻見過。

        熟稔至極。

        像極了簫牧與她在戲園第一次見面時的態度，毫無惡意，但卻透著不正常的親近。

        這就巧了，她駐足看向一旁搖曳生姿的綠菊彎了彎眉眼：“不曾有過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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