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厭的眼神在黑暗中巡視。

鼻尖傳來棉被上屬于女孩子特有的馨香，溫暖又甜膩。

這種突如其來的關照和幸福讓沈厭有些不知所措。

昨天晚上他還忍著腿疼，爬進公園里用來玩耍的攀爬洞里睡了一晚上，又冷又餓，腿上的傷一挨凍就更痛了。

不過沈厭覺得并不算難忍，因為這比起他之前的日子，已經算是自由輕松許多了。

但今天他居然就睡在了柔軟的小床上，沒有風也沒有雨，甚至很暖和，他的腿好像都沒那么疼了。

沈厭都覺得這是自己死前做的一場美夢。

靜靜的躺了一會兒，沈厭從床上爬了起來。

書桌就在床頭邊上，借著月光，沈厭看到了謝妍的作業本。

本子上寫著謝妍的名字和班級。

盡管謝妍平時寫作業已經在努力的把自己的字跡向小學生靠攏了，但一個成年人的字體很難改變，寫的字還是很工整漂亮。

沈厭看著“謝妍”兩個字，伸手摸了摸，還伸出手指頭在桌上學著寫。

“妍……”

——————

第二天是個周末，謝妍不用上學。

楊慧云早早起來做了早飯，喊兩個孩子起來吃。

今天早上吃的是小籠包配稀飯，簡簡單單，但是讓人不禁食欲大動。

看沈厭一臉沒睡醒的樣子，就已經在呼嚕嚕的喝著稀飯，楊慧云笑了起來。

“別著急，可以用勺子慢慢喝。”

話音剛落，沈厭已經放下了碗。

喝的干干凈凈。

他又開始吃小籠包，一口塞一個。

像是要把自己活活噎死似的。

謝妍看不過去了，她一巴掌拍在沈厭胳膊上，“吃慢點！一個包子分三口吃，不然就不給你吃了！”

帶孩子謝妍有經驗，尤其是不聽話的小男孩，她弟就是她帶大的，那吃相也是同樣的不堪入目。

果不其然，沈厭動作立馬就慢了下來，只是看起來很不情愿，盡管他并沒有什么表情。

但謝妍就是能看出他不情愿。

飯后，楊慧云重新去找了一身衣裳，都是謝妍以前的衣服，只不過更小一些，沈厭穿上能合身一些。

一件灰色的長袖和一條黑褲子，雖然舊了但是洗的很干凈看著挺新，楊慧云沒舍得扔，還想著拿回家給老家的親戚。

現在剛好能用上。

沈厭去屋里換上了衣服，出來時看上去已經和昨天判若兩人。

衣服舒適柔軟，臉蛋也干凈乖巧。

遮住了身上的傷痕，根本看不出來是個受過虐待的孩子。

“妍妍，我帶他去派出所問問，你就在家寫作業吧，有事給我打電話。”楊慧云安頓著。

謝妍正要點頭答應，就感覺有人拽了一下自己。

扭頭一看，沈厭的小手正抓著她的上衣下擺，沒有表情的看著她，但那雙眼睛仿佛在說：你不去嗎？

見謝妍沒說話，沈厭漸漸垂下了眼睛，長長的睫毛打下一片陰影，他咬住了嘴唇。

好吧。

謝妍投降了。

她發誓，小反派剛剛一定是在沖她賣萌。

半個小時后，幾人到了派出所。

值班的正是楊慧云報警那天出警的警察，一看到謝妍和沈厭，他立馬就想起來了。

原本沈厭應該是要被送去福利院的，派出所想去找找沈厭的檔案，卻發現這孩子連學籍檔案都沒有。

也就是說他沒上小學。

所里這幾天一直在辦福利院的手續，結果扭頭就發現沈厭從醫院跑了。

這家伙給派出所的警察們急得一個頭兩個大，幾天了都沒找著。

好在又是這家好心人把孩子給送來了，警察感激不盡。

看見沈厭身上干干凈凈，臉也白凈可愛，年輕的小警察沒忍住跟楊慧云聊了起來。

“姐，這小孩兒看著這么乖，我看你也是好心人，你咋不考慮收養了？”

畢竟縣里就那么一個孤兒院，環境說實話，也很一般，小孩去了那里肯定也不是享福的。

楊慧云苦笑了一下，看向謝妍，“我一個人還帶個女兒，實在養不起了。”

小警察點點頭，“唉，好吧，你也不容易。”

把沈厭送到了這里，后面的事就和她們沒關系了。

派出所會派人把沈厭送去孤兒院，那里就是他以后幾年生活的地方。

溫柔的女警察從謝妍手里牽過了沈厭，“小妹妹，謝謝你啦，你可以和媽媽回去了。”

聞言，沈厭回頭看了謝妍一眼。

那一眼讓謝妍感到有些心情復雜。

系統：【呦呦呦，怎么，還舍不得了？】

謝妍：【你語氣能不能別這么賤，搞得我很想打你】

系統：【本來就是嘛！你昨天把他帶回家都已經是劇情之外了，我都沒說你什么，今天把人送出去你還舍不得】

謝妍沉默了一下，【其實不是舍不得，只是覺得他好像一只流浪貓】

就像人在路邊走著，碰到可憐的貓，只要硬下心來走過去不搭理，那就什么事都沒有。

但只要人心軟了，喂了一次，幫了一次，再看到那只小貓受苦受難，便再也硬不下心腸了。

沈厭像那只小貓，謝妍就像那個心軟的人。

但她沒辦法不硬下心來，一切都是沈厭的命。

派出所的效率還是很快的，當天下午沈厭就被送到了孤兒院。

孤兒院的院長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她穿著樸素，面容帶笑，很是和善。

雖然之前已經了解過了這個孩子的背景，但是送沈厭來的女警察還是不厭其煩的又給院長說了一遍。

兩人交談的過程中，沈厭就站在原地，不著痕跡的觀察著四周。

孤兒院看上去并不是很大，鐵門進來以后有一棵大樹，另一邊有一些低矮的單雙杠等游戲設施。

眼前的平房低矮，只有兩層。

沈厭抬頭看二樓，就看到二樓窗戶玻璃里面都是一張張好奇的小臉。

“這個就是院長阿姨前幾天說的那個新人嗎？”

“對，我聽說他媽媽有精神病跳樓了，他一定也有精神病！”

“他是小精神病！”

孤兒院的孩子們在沈厭還沒有住進去，便已經開始排擠他。

孩童的惡意是沒有緣由的。

這是沈厭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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