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跑到她身邊，拉住她的胳膊。

“怎么了這是？她跟你說什么了，怎么忽然間臉就白成這樣？”

蘇卿神情恍惚，看著張媽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清她到底在說什么，只覺得冷意一陣陣從四周襲來，絲絲扣扣的鉆進她的骨縫里。

好疼。

“蘇蘇，蘇蘇……”

蘇卿喃喃的說道：“別告訴奶奶，別說。”

她拿出自己的電話，手指在屏幕上摁了好幾次才正確的撥出冉思思的電話。

“思思。”

“蘇蘇，怎么了你？哭了嗎？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你別著急。”

“霍西沉……霍西沉出車禍了，你現(xiàn)在來接我好不好。”

蘇卿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哭腔，冉思思一聽就著急了，上一次蘇卿這樣還是她媽媽出事的那一天，“好，你在哪兒，等我過來接你。

別著急，肯定會沒事的。”

冉思思接到電話后就出門了，她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換，一邊往外走一邊安慰著蘇卿不敢掛電話。

這兩年來，蘇卿經(jīng)歷了人生中的種種變故。

要是霍西沉再出點什么事情，她真怕蘇卿會受不了。

“蘇蘇，電話別掛了，我馬上就到。”

“嗯。”

蘇卿手里捏著電話，整個人都在發(fā)抖，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她站在陽光下，眼底卻像是一潭死水看不見任何光，沉得令人害怕。

冉思思很快就趕到了錦園。

她下車看見蘇卿穿著睡袍站在陽光下，像是一片隨時都會被風吹走的落葉。

渾身充滿了一種令人心疼的破碎感。

冉思思連忙抱住她，“身上怎么這么冰？”

明明天氣已經(jīng)開始炎熱，她卻像是置身冰窖一般，身上沒有一點溫度。

……

十分鐘后，他們到達了事故地點。

路上已經(jīng)拉滿了警戒線，周圍有不少圍觀群眾，大橋灰白的地面上有兩道深深的剎車線，橋邊的欄桿被撞開，后面還停著一輛車，那輛車的車頭已經(jīng)撞得面目全非，可見當時的撞擊有多慘烈。

蘇卿下車后就沖進了人群，朝著橋邊跑去。

警察攔住她，“不好意思，麻煩往后退一退。”

蘇卿臉色白得像一張沒有著墨的紙，江邊的風很大，吹起她的發(fā)絲，她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掛著淚意，看上去脆弱又絕望。

“警察同志，我是事故車的家屬，請問……被撞的那輛車怎么樣了？”

警察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安慰道：“我們會盡力營救的。”

可是現(xiàn)在長江風浪這么大，車子又從橋面墜下，人困在轎車里被江水沖走，能存活的幾率幾乎微乎其微。

“謝謝。”

蘇卿聲音很輕，仿佛風一吹就散了。

橋面到處散落著撞碎的玻璃，蘇卿走到路中間緩緩蹲下，手指一點點撥開地面上那些殘渣，然后從玻璃碎片中撿起一個小小的吊墜。

那是她親手系在他車上的平安符。

里面有他們的合照，小小的一寸照片，他細致的剪成平安福的形狀貼在中間，照片里的兩個人靠在一起，笑容甜膩，異常親密。

蘇卿看著照片，密密麻麻的疼痛從心口蔓延開來，鉆進每一寸的骨頭縫里，像是無數(shù)把尖銳的刀片，一片一片剮著她的血肉。

疼痛難忍。

她癱坐在一堆玻璃碎片中，將小小的平安福放在心口。

喉嚨間發(fā)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嘶吼。

“啊——”

大橋上圍觀的人很多，這一刻所有的喧囂隱去，只剩下她絕望又痛苦的吶喊。

轟隆。

一陣閃電撕開上空的烏云，暴雨毀天滅地般瞬間傾瀉而下。

席卷整個天地。

“霍西沉……”

你不是說好我睡醒就回來的嗎？

為什么要騙我！

為什么！

一聲聲雷鳴在天空中響起，蘇卿忽然覺得喉間涌起一股濃烈的甜腥氣息，她身體驟然往前一傾，嘴里噴出一口鮮血。

紅色的血跡噴灑在地面上很快就被大雨沖散。

她臉色蒼白，染著鮮血的唇瓣卻艷麗得好像夜里的鬼魅。

“蘇蘇！”

冉思思沖到蘇卿身邊，用自己的衣服給蘇卿擦她嘴角的血漬，“蘇蘇，你別嚇我啊，快起來，也許霍西沉沒事，也許他根本就不在車里呢。

起來，我們回去好不好。”

蘇卿抬起頭來，目光空洞得嚇人。

她點點頭，聲音很輕，“對，他沒事的，他肯定沒事。”

“我要帶他回家。”

冉思思艱難的將她扶起來，就在她扶著蘇卿往回走的時候，蘇卿忽然轉身沖到大橋欄桿的缺口處，冉思思心口一跳，轉身要去抓她。

她的手碰到了蘇卿的衣角，還沒來得及抓住，她便縱身一躍，跳進了長江里。

沒有半點猶豫。

“蘇蘇——”

冉思思瘋了一樣沖到欄桿邊，看著橋下被風卷起的巨浪，哭著喊道：“蘇卿！你回來！”

“你不要命了！！！”

“蘇卿，你這個瘋子！”

冉思思哭紅了眼睛，轉身抓住警察的手，“快，求求你們快救救她。”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快到周圍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蘇卿就已經(jīng)消失在了茫茫大雨中。

“她還懷著孩子呢，你們趕緊救她，趕緊的。”

冉思思一邊哭一邊給時延打電話告訴他發(fā)生的事情，很快時延就趕到了事故現(xiàn)場，冉思思看見時延哭著撲進他的懷里。

“出事了，時延，蘇蘇跳下去了，你快找人救她！快點！”

冉思思在時延懷中幾乎快要哭暈厥過去，時延輕輕拍著冉思思的背，“已經(jīng)安排了。”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電話鈴聲響起。

冉思思朝著鈴聲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大橋欄桿處躺著一個手機，手機屏幕亮著微弱的光芒，在霧蒙蒙的煙雨天里幾不可見。

“是蘇蘇的手機。”

可是——

這個鈴聲……不是她給霍西沉設置的專屬鈴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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