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有請八號，林周同學！”

        臺下掌聲熱烈，林周身上穿著限量款小禮服裙，揚著腦袋走到了舞臺最中央的位置。

        正在進行的是市高中生的演講比賽。

        林周低頭瞥了一眼手上的演講稿，隨手把它放在了一邊的臺子上面。

        “脫稿嗎？這么自信？”

        “好厲害啊。”

        “這就是一中那個大名鼎鼎的林周嗎？”

        底下瞬間議論紛紛。

        林周的媽媽林婉難得露面，臉上也十分難得地帶上了幾分笑意。

        舞臺上的林周面帶微笑，從容大方地朝著觀眾鞠了一躬，然后十分流利地開始了她的脫稿演講。

        與前面那一位同學緊張中帶著磕絆的表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臨近結束，坐在觀眾席正中間的林婉帶頭鼓起了掌。

        林周的這位開了好幾家公司的女強人媽媽雖然平日里很忙，很少能照顧得到她，對她的要求也一向比較嚴厲。但是林周喜歡的，她大部分都會滿足。

        就像林周今天身上穿著的限量款小禮服裙，還有她喜歡的八這個數字。

        今天是八月八號，正好也是林周的生日。

        聽到掌聲，舞臺上的林周笑意盈盈地看了一眼臺下的觀眾。

        突然，她的視線被大禮堂角落處的位置給吸引了過去。

        不比舞臺上四面八方的打光，角落里的光線有些昏暗。

        林周眼角的余光卻在那里捕捉到了一抹白色的衣角。

        她的眼神跟著那抹白色，朝著那邊望了過去。

        雖然距離有些遠，但林周還是立馬認出了那個模糊的身影。

        清冷，板正，拒人于千里之外。

        這幾個詞合起來，大概就組成了江郁的樣子。

        他看到那張小紙條了嗎？

        他真的過來了嗎？

        只剩下結尾的幾句詞了，林周不自覺地加快了語速，想著快些結束好下臺去。

        然而，還沒說兩句，那個身影的旁邊似乎又突然多出了一個人來。

        林周一驚，忙定睛朝著那邊看去。

        林周沒有看錯。

        是剛剛在林周前面表演的那位，是隔壁班的班花。

        她發揮得不是很好，正在臺下默默地抹著眼淚。

        林周站在高高的舞臺上面，眼看著江郁伸出了手來，輕輕地朝著那人的臉上伸了過去。

        然后，是他們兩人一同離開的背影。

        耳邊是最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林周卻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似乎瞬間收縮了一下。

        細密的疼痛一瞬間擴散了開來。

        舞臺上的鮮花，臺下的掌聲，似乎都在嘲諷著她的自以為是。

        他確實來了。

        但是，他并不是來看她的。

        她早就該知道，他的目光，從來都不會停留在她的身上。

        雖然平日里張揚，但一向很識禮數的林周，在林婉漸漸冷下來的眼神中，甚至差點忘了鞠躬就匆匆跑下臺去。

        -

        “咔噠——”

        耳邊似乎有什么聲音響了起來。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向后退散而去。

        林婉板起來的臉，江郁疏離的背影，還有那個滿是鮮花和掌聲的舞臺……似乎都在一瞬間碎裂了開來。

        林周倉促地睜開了眼。

        “生日快樂！”

        面前是一個不太大的生日蛋糕，上面插著三根簡易的蠟燭。

        原來剛剛那是打火機的聲音。

        “買不到大蛋糕，只有這個了。”見林周盯著蛋糕不言語，好友朝顏笑道，“這里條件艱苦，適應一下哈。”

        “醒醒，許愿啦！”見林周依舊沉默著，朝顏忍不住上手拍了她一下。

        “哦。”林周似乎這才回過神來，她抬眼看向朝顏，擠出一個笑來，說道，“我只是……好久都沒有過生日了。”

        “我就說讓你別來這兒吧，又偏僻又陰冷的。”朝顏似乎刻意地避開了這個話題，“你那個項目也不差這一點兒數據，周教授也說了，沒必要一定來這邊的。”

        “來都來了。”林周這才低頭笑了起來。

        她拿起邊上的塑料小刀切下一塊蛋糕來，給朝顏遞了過去，“吃蛋糕吧。”

        劣質的植物奶油入口，帶著一股子黏糊糊的涼意，直直地通向胸口。

        從前，林周總是會嫌自己的生日正處于的盛夏太過于燥熱，以至于不能進行很多戶外的活動。

        而這次的生日，卻是處在一個及其陰寒的地方。

        小旅館里的暖氣不是很足，林周站起身來，伸手把窗戶關緊，然后轉頭對朝顏說道：“時間不早了，一會兒整理一下明天要用的數據吧。”

        這次過來，是來參加這邊的人工智能交流大會的。

        科研中很多名義上的交流大會，實則就是出來吃吃喝喝的。

        但這次來到這個偏僻的地方，卻是大家實打實地過來進行數據交流和測試的。

        否則林周也不會執意要過來。

        她的項目目前出現了一些卡頓，于是就想著過來放松一下，順便來找找靈感。

        當年林周家里出事，正在上高三的林周沒有參加之后的高考，而是被她媽媽緊急送去了國外，托付給了r國的好友照顧。

        在她媽媽好友的引薦之下，在高中就得過ai大獎的林周在r國十分順利地通過了ai界大佬周教授的考試，成為了他的學生。

        朝顏也是周教授的學生之一。

        很巧的是，她比林周高了一屆，正好也是林周在一中時的學姐。

        一晃兒已經過去三年了，林周在r國上的大學也快可以畢業了。

        這次的交流大會，是在r國的一個小城里舉行。

        周教授不放心林周一個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所以讓朝顏也跟著一塊兒過去了。

        窗外已經完全沒有光亮了，整理完數據的朝顏靠在床頭上，呼吸漸漸地綿長了起來。

        林周在黑暗中坐了一會兒，也漸漸開始有了困意。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朝顏已經坐在桌邊啃面包了。

        “醒了？”聽到動靜，朝顏轉過頭去，“收拾收拾過來吃早飯吧。”

        “嗯。”林周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這邊的條件雖然簡陋，但林周卻意外地睡得還不錯。

        大概是，已經可以釋懷了吧。

        似乎每次重要的節點，都發生在林周的生日前后。

        好的，不好的。

        但好在，時間確實可以沖淡一切。

        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后，林周和朝顏兩人一起出發前往交流大會。

        交流大會的地點離她們的小旅館不遠。

        林周和朝顏到達的時候還比較早，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在。

        她們走進屋里，正想要找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林周學姐？”

        聽到聲音，林周詫異地回過了頭去。

        是一個戴著眼鏡，學生模樣的人正朝著她們招手。

        “朝顏學姐也在啊，你們不記得我了嗎？”見她們愣在那里，那人似乎有些急了，“我是于洋啊！”

        盯著眼前的人看了一會兒，林周這才反應了過來：“哦，于洋啊，我記得。”

        于洋是國內ai專業的優秀學生，之前受學校的推薦來周教授這邊當過幾個月的交換生，也算是林周和朝顏她們的小學弟。

        由于交換的時間比較短，所以她們對他也都沒有什么太大的印象了。

        “你怎么來這邊了？”朝顏問道，“你應該還沒有畢業吧？”

        “嗯，不過我現在已經在公司實習了，是公司那邊要我過來的。”于洋答道。

        “你沒去周教授的公司嗎？”林周順口問了一句。

        周教授雖然常年在國外的大學任教，但他在國內也有一家自己的ai公司，應該可以算是國內最先進的人工智能研究公司了。

        “本來是想去的，但是我們學校的學長特地來找過我，說是想讓我去他們公司。”

        于洋說著，眼神里突然冒出光來：“我們學長可厲害了，還沒畢業就自己創辦了ai公司，還找到了好多專業的研究人員過來。”

        “嗯嗯。”林周點頭應著，對他講的這些并不是很感興趣。

        時間還早，聊了幾句之后，于洋順口問了一句：“聽說這邊是滑雪的好地方，好不容易過來一趟，明天要一起去玩嗎？”

        “不了吧，我不會滑雪。”林周搖頭道。

        其實她會。

        自從當年被人教會了滑雪之后，她就樂在其中，甚至成了很多滑雪場的常客。

        只是現在，她突然覺得這些都沒有什么意思了。

        “沒事兒啊，我們學長也來了。”于洋沒有聽出林周話語里拒絕的意思，繼續興奮地說道，“他滑得可好了，可以讓他教你啊。”

        林周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朝顏。

        于洋這時刻朝氣滿滿的樣子，總讓林周感覺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看出了林周的意思，朝顏無奈幫她拒絕道：“我們也不認識你學長，還要讓他來當個免費教練，那多不好意思啊。”

        “那怎么了？”于洋似乎并沒有把這當做一回事兒，“之前跟學長聊起，他好像說過他之前硬是把一個賴在地上不肯起來，走一步就要摔的人給教成了滑雪高手。”

        “這才是挑戰好嗎？”于洋還在那兒滔滔不絕，沒有發現林周突然把目光轉向了他。

        “是吧，林周學姐？”于洋說完，把頭轉向了林周，似乎想要尋求她的認同。

        “學姐，你怎么了？”

        “啊，沒什么。”林周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是不去了吧，我怕冷。”

        “哦，這樣啊。”于洋有些遺憾道。

        “其實去滑個雪也不錯。”回來的路上，朝顏對林周說道，“你是應該多出去走走了，老這么悶頭搞研究，容易憋出病來。”

        林周笑著搖了搖頭。

        之前似乎聽人說過，人這一生要走的路，要說的話都是有限的。

        她之前可能是把該玩的該說的都超支了。

        現在，是時候該要還債了。

        回到小旅館的時候，難得天還沒有黑。

        前面有幾個人堵在門口，似乎正在為一個什么數據爭論著。

        林周沒有前去跟他們硬擠，她和朝顏一起在小旅館門口賣小玩意兒的小店里轉了一下。

        “這個在小商品市場估計也就賣個兩塊錢。”林周隨手拿起一個紀念品，轉頭和朝顏笑道。

        朝顏也笑了起來：“是啊，紀念品不都這樣嘛。”

        “哎，這個還挺好看的……”林周正要伸手去拿放在后面的那個小玩意兒。

        “哪個啊？”朝顏探過頭來，正想問林周是哪個的時候，卻看見林周突然一怔，然后朝著小旅館的門口直直地望了過去。

        在小旅館門口那一大堆雜亂的外語爭論聲中，林周聽到一個清冷而又極其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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