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呀,金瀟。昨晚沒睡好嗎？”

        電梯里撞見金瀟，林冉茶不由得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絲巾位置，心虛地掩蓋了脖子上的痕跡。

        這大夏天的,盡管絲巾和衣服很搭配,跟天氣還是格格不入。

        相比之下,金瀟穿得一身清涼，米白西裝配短褲。

        腿部長度傲人,手腕輕松過臀線了。

        不知道是不是濾鏡，看她總有種跳脫職場的復古優雅,覺得她更應該出現在法國時尚片場。她高挑，法式短發顯得更高，露出纖長的脖子和漂亮的鎖骨,目測達成九頭身比例。

        這一身越是干凈優雅，越能看出來金瀟的黑眼圈。

        她歐式大雙，眼睛明艷動人，因為睫毛又密又翹,鼻梁高挺，不顯得眼部空洞，反倒像花瓣層疊的立體詩篇,完美地詮釋了眉眼深邃這個詞。

        金瀟一向妝容淡,遮瑕力不足，黑眼圈在她閃閃的臥蠶邊緣若隱若現。

        渾身上下都透著睡眠不足的低電量感。

        金瀟腦子都不想動了，用半夜的說辭,“昨晚去奶奶家，認床。”

        “哦，”林冉茶管著大家的流程，“今天是新品概念決策的第三次會議哦,你狀態可以嗎？需不需要我通知大家改期。”

        金瀟上周準備好了，不受影響。

        “沒關系。”

        等回到工位上，林冉茶主動給她泡了杯咖啡，“金瀟，提提神。”

        金瀟看了眼，沒放糖沒放奶，“謝謝。”

        林冉茶這人，不監視她的話，還挺靜的。做事認真，沒出過什么差錯，觀察她喝咖啡的習慣都細致入微。

        金瀟認可她的一點是，她連名帶姓地喊人。

        她離金瀟坐得最近，在她影響下，沒人喊她‘瀟瀟’這種假裝跟她很熟的稱呼。

        金瀟懶得管小叔張季風的家事。

        上次程一鑫告訴她的時候，她還挺驚訝的。

        人家在公司里藏了這么久都沒人發現，怎么程一鑫就碰巧撞見了。

        程一鑫譏諷一笑，說估計你叔叔沒想過大世界的吊絲認得他吧。

        千銀的地下停車場并不安全。

        林冉茶總是走到馬路對面，在大世界商城門前附近才上車，這里是安全的，同事們基本不會往這跑。

        程一鑫就像眾多的修手機店主，平凡、普通、寒酸。

        在他們眼里，都是蕓蕓眾生。

        偏偏他因為金瀟，對她的親戚格外關注。

        無論是車牌號還是面容，他都清晰地記在腦海里。

        金瀟不是替他打抱不平，是感覺，這樣挺好的。

        程一鑫個人魅力很耀眼。

        耀眼到，你跟他相處過幾分鐘，就可以忽略掉他一切貧窮標簽。

        他很知道自己的魅力，很會展示帥氣的一面。

        為了生意好做些，多掙個百八十塊。

        基本上女顧客都會買他的賬。

        金瀟恍恍惚惚地喝了口咖啡。

        就這樣一個人，他昨晚說他單身了五年。

        周一的早上，眾人都是金瀟這個狀態，游魂未歸位。

        hr親自帶了個人過來。

        家宴上見到的曲書白沖大家打招呼，“大家好，可以叫我懷特。”

        許多女生都醒了，剛畢業的海歸博士，優雅紳士，年輕帥氣，紛紛在底下互發微信。

        打聽帥哥單身與否，無人知曉。

        金瀟看得出來，他應該在國外挺受歡迎的。

        但他似乎只會dating和社交軟件那一套。

        主動發出邀請，表示好感。

        剛在金瀟斜對面工位坐下，就問金瀟是否愿意共進午飯。

        如果她在國外的時候，也不介意與他聊上幾句。回國以后這種氛圍之下，就顯得他下作無聊了。

        法國的時候，男女交往自由而不骯臟。

        沖著荷爾蒙去的不少，當然也可以沖著一杯咖啡去。

        以前讀過一本書里說，“一個穿t恤牛仔褲的年輕人進到咖啡廳里，向我們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點了飲料，拿著報紙在一張桌邊坐了下來。他沒有再抬頭看我，20歲的那個我有點難過。我覺得自己仿佛隱身了。”

        在法國分公司時候，沒有靈感了，金瀟就到公司樓下的咖啡館。

        在復古棕色厚重的遮陽傘下面，戴著墨鏡，撐著下巴姿態慵懶地看著報紙，誰也不認識她。

        年輕的男人獨自而來，或許會為她停留，為她點一杯咖啡，隨便聊幾句哲學的兩性的宗教的話題，或贊許或意見分歧，一派胡言都可以托腮發笑。

        她確實喜歡坦率的欣賞。

        但曲書白不知道怎么想的，覺得能靠一張臉拿下她。

        裹挾著扭曲的利益感，明眼人誰看不出來。

        叔叔們承諾他什么？

        娶她的話，千銀家業唾手可得么。

        隔壁的林冉茶悄悄給張季風發消息。

        「茶茶想養貓」：金瀟說她昨天去了奶奶家。

        「張季風」：嗯，我知道。曲書白怎么樣？

        「茶茶想養貓」：很帥，好多人問他是不是單身。

        「張季風」：我是說，金瀟什么態度？

        「茶茶想養貓」：普通同事。

        張季風沒回復。

        周末兩人剛纏綿過，涉及工作他永遠這么淡漠，猜不出他想什么。

        在床上張季風跟她說他侄女多么異想天開，搞理想搞情懷。

        把春季發布會就可以上的折疊屏砍掉，還要延長新品發布周期到秋季，還有殘疾人用的設備，又不是慈善企業。

        每家廠商甚至每臺手機研發周期都是不同的，3個月到12個月不等。

        蘋果是公認研發周期較長的，他們廠子以往半年就可以出一個產品迭代。

        金瀟現在把產品的研發周期延長直追蘋果。

        林冉茶聽得出來這其中的不明智。

        林冉茶跟張季風許多年了，從她大學畢業。

        兩人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有了接觸，千銀內部搞福利包場看電影，可以帶家屬的。

        那陣子最熱門的電影，一票難求。她剛來實習，在論壇里投票報名階段就錯過了，跟著同事呼啦啦一起去了發現自己沒座位，尷尬得直想摳地。

        最后張季風讓她坐旁邊，說家屬有事來不了。她一介實習生，他是高高在上的張總，戰戰兢兢，誠惶誠恐。

        看電影時候她淚點低，渾然忘記了旁邊是上級，哭得不能自已，張季風給她遞了紙巾，低聲與她討論了幾句，靈魂格外契合。

        她欣賞和佩服張季風的魄力，看他運籌帷幄，給他們上課。

        他既有詩人情懷，懂電影懂文學，又有商人氣質，正是她沉迷的。

        任何事都可以用利益所衡量，唯有她不能。

        所以她就這么卑微地一直跟著他，小心翼翼地不給他添麻煩，不要求他給她升職加薪，她不敢想以后，不敢想等到他離婚，害怕會更失望。

        下午開了第二次概念決策會。

        出乎意料，自從上次金瀟說了她的設計理念，希望給手機用戶多一個選擇多買一部，而不是要求他們換一臺手機。

        這回幾乎三分之二的人拿出來的都是她所說的游戲手機方案。

        金瀟聽完，思索片刻，還是直說了。

        “感謝各位，但我不希望各位因為我而改變自己的idea，去做一些違背設計理想的決定。”

        幾人互相看了看，一個男生先舉手說了，“男生想做游戲手機不需要理由。”

        “也不為任何人。”

        “我很心動ts卡戎那款配套手機微手柄，說實話，我這周買了一款市面上的吃雞神器，還挺好用的，全自動壓槍，一秒n槍，鬼畜身法，秒切倍鏡。”

        “咳，我也買過，我感覺我們自己做一款跟手機配套的會更好用，延遲度和靈敏度都比這些強。”

        “同意。”

        金瀟轉向幾個女生。

        “我之前主要是怕項目被pass，現在不怕了，”說完以后，女生有點尷尬，“我不是那個意思。”

        “游戲手機挺有意思的，一片藍海。”

        金瀟現在只是id前瞻創新方向組長，但大家都知道，她最后提上去的產品一定能立項，改多少稿的問題罷了。

        以前是人微言輕，生怕被退項目。

        一版方案辛辛苦苦做那么久，被人說重做就重做。

        千銀內部有千銀學院部門，每周定期有人開課講座，講來講去都是學習折疊屏和主流機型的賣點，他們都不想掙扎了。中規中矩跟著市場走多輕松，又不用擔風險，又不怕被否項目。

        現在金瀟以一己之力，替他們把風險擔了。

        反正做什么都是做，順著組長意思何樂而不為呢。

        更何況千銀這種“電子廠”，無論男生女生都還挺喜歡打游戲的。

        回頭金瀟穩穩能拿下來pdt經理。

        最早由ibm提出來的“ipd產品開發流程”概念，后來手機廠商都引進這套產品開發系統，千銀電子正是其中之一。而第一階段是，pdt經理跟，千銀內部略有調整，幾個前瞻創新組去，等概念定了再定下來整個pdt團隊，是一個重量級的跨功能部門團隊，會包括所有配合到研發的人員，包括系統對接。

        再下兩次開會把方案匯總，形成概念評審會版匯報版本，包括綜合產品形態，核心買點，核心供應商資源評估，產品整體架構方案，產品開發和人力投入計劃，預計下個月提到管理層評審階段。

        一旦評審通過，正式立項。

        金瀟剛開完會，對接wood系統的組長大金走過來找她。

        很資深的技術宅，穿著夾腳拖鞋，扶了扶眼鏡才開口，“金瀟，我們把刷機的資料和需求整理出來了，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本來這就不是金瀟的活兒，她說，“你們按流程提給法國那邊吧。”

        技術宅大金哦了一聲，“是這樣，我們還想請他過來，給我們集體講一下。”

        畢竟誰都不愿意用下班時間干這個，把刷機大神請來公司，用上班時間請教多好，還能讓人感覺他們很內卷。

        “誰？”

        “密恐大神啊。”

        金瀟：“……”

        “你們直接去請，地址就是上次林冉茶發的。”

        大金撓了撓頭，頭屑紛飛，“不是，上次不是聽冉茶說他懟人很狠。我們這些社恐，都怕給他懟回來了，你幫幫忙。”

        “而且，”他湊近金瀟，避開周圍人視聽，低聲下氣道，“我問了千銀學院，能不能以學院名義請他來做個迷你研討會。hr甩了個資料表，要填專家的學歷頭銜balabala，到一定級別才能請過來付培訓費，就很尷尬。”

        說白了。

        千銀學院出錢請專家來千銀上課，是走公賬報銷的。

        程一鑫這個學歷，千銀學院根本不會掏這個錢，他們更不愿意自掏腰包請他過來，都指望財大氣粗千銀是自家企業的金瀟出。

        金瀟：“……”

        雖然程一鑫不可能收費，她又不可能跟大金說，人家不要錢，大金要問為什么，咋解釋的通。

        她揉了揉眉心，“一會你跟他說，時間地點，以及要他提前準備的資料。”

        “行行，沒問題。”

        大金很期待地看著金瀟，金瀟當面撥了電話。

        程一鑫正在那給人修面容識別呢。

        面容壞了，雖然是個常見的活兒，但是技術不行的師傅修成功的幾率就三四成，周圍幾個人圍著程一鑫偷學。

        黃顧看著他甩在邊上的手機一震一震，“哥，你電話響。”

        程一鑫倒不開手，“你給我接一下。”

        見黃顧盯著閃爍的屏幕呆了半天，愣是不接，程一鑫胳膊肘戳他，“誰啊？”

        程一鑫瘦骨嶙峋，那胳膊肘戳人就像匕首似的疼，黃顧殺豬似的叫了一聲，齜牙咧嘴地回答他屏幕上閃爍的備注，“寶貝。”

        程一鑫：“……”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竟然要下一章才能見面。

        我哭了。

        對了，32章，沒留言的寶記得留個言，我好發紅包，救救孩子吧，150個紅包我想一鍵發出去，湊不齊150我就得手動挨個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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