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9
“我……”
金瀟把釘鞋往鞋盒里一扔,拔腿就跑。
程一鑫：“……”
他只想跟她開開玩笑，怎么就把她嚇得像受驚的兔子。
低聲喂了一下，試圖喊金瀟回來,跟她解釋。
奈何金瀟一溜煙兒,大長腿一邁,唰唰地越過地上各種礦泉水箱子,氣球，加油棒槌之類的障礙物跑遠(yuǎn)了。
周圍盡是她的同學(xué)，他不敢大聲喊。
低頭給她發(fā)微信。
「鑫哥二手手機(jī)專賣」：哥的意思是，以前不知道好學(xué)生也玩手機(jī)。因為你才知道了，今年就來了。
欄桿前徒留一把空椅子。
沒人陪他嘮嗑了。
程一鑫瞇著眼睛,仰頭舒展。
脖子一陣咯嘣響。
太陽太特么刺眼了。
不知道金瀟能不能看見微信。
似乎一天沒見過她拿過任何通訊設(shè)備，一有空看書。
沒等幾分鐘，匆匆跑過來一小姑娘,腦門兒上還有睡出來褶子紅印。
好像是一直跟著金瀟的妹子。
方好好聽見檢錄通知，找了一圈沒找到金瀟。
她都急死了。
好在很快收到金瀟短信。
跑去欄桿邊上的座位,幫她收拾釘鞋和運(yùn)動包。
一轉(zhuǎn)頭，看見三五個人簇?fù)碇徂卑不貋恚齽倕⒓油暌环昼娞K比賽，幾人替她惋惜不已，“vivian就差6個，不然拿獎牌了。”
方好好眼睛一亮，匆匆跳起來，去摘魏思琳胸前掛著的內(nèi)場工作牌。
魏思琳嚇了一跳,“怎么了？”
方好好一副你行行好的軟萌模樣，“思琳，我急著去檢錄處,快把牌子給我。”
為了維持賽場秩序，除了參賽運(yùn)動員，每個班級只有五張內(nèi)場工作牌，可以在大本營、內(nèi)場檢錄候場區(qū)和賽場終點自由出入。
俞薇安屬于團(tuán)寵，比個跳繩，招呼了一堆人近距離陪她。
一個人就占了三張。
魏思琳摘下來給她，“快去，我聽廣播里喊她名字了，她去哪兒了？”
方好好嘆氣，“別提了，她不知道抽什么風(fēng)，剛剛灌了一瓶牛奶。”
“啊？”好歹是三年室友，魏思琳很驚訝，“瀟哥不是乳糖不耐受嗎？”
“說的就是啊，現(xiàn)在她肚子疼呢。我先去檢錄處等她，看能不能給她改到最后一個跳。”
方好好拽著金瀟的運(yùn)動包，風(fēng)風(fēng)火火一路小跑。
金瀟是體育老師眼里的紅人，方好好沒怎么求情，就給改到最后一個出場。
好在金瀟趕上了第一跳。
跳高她練得少，但憑著極好的彈跳力，彈弓一樣的腰肢和強(qiáng)大的爆發(fā)力，還是帶了枚獎牌凱旋而歸。
在集體榮譽(yù)面前，一切小矛盾都是浮云。
大本營里人人歡呼瀟哥萬歲。
隔壁班到現(xiàn)在沒突破3枚獎牌，看這邊光金瀟一人就包攬了4枚獎牌，紛紛眼熱，嚷嚷著讓荀浩然或者金瀟任一一人加入他們班。
荀浩然正好比完男子跳高，比金瀟早一步回來，額頭上還掛著汗珠子。
他手里抓著一大把學(xué)生卡，像洗撲克牌似地在手里撥弄，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沖隔壁班笑，“扯淡。”
他身邊的男生看金瀟，“瀟哥一會還有比賽嗎？”
方好好搶答，“五點，仰臥起坐。”
“那還早，來不來玩一會？”
“玩什么？”
“小聲點，”男生抻著脖子看了眼班主任背影，“來，狼人殺。”
“怎么殺？”
之前其他班有個寢室，周六晚上留宿來著，偷摸拿了狼人殺桌游玩。
被級長發(fā)現(xiàn)后沒收，還全年級通報批評。
荀浩然展示了一下十幾張學(xué)生證，“安全，低調(diào)，老班看見都不怕。”
“噗嗤。”
金瀟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眼程一鑫。
他拿著一支禿頭鉛筆，撓了撓頭，愁眉苦臉地看她打印的英文資料。
“來來來，入伙。”
金瀟被方好好拽著，跟他們一起坐成一圈，在老槐樹底下，剛好擋著班主任視線。
從兜里把學(xué)生卡掏出來，交到荀浩然手里。
大家自以為用很低的音量在“竊竊私語”。
實則是班主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抽到狗哥的，就是狼王。”
荀浩然笑罵，“操。”
“狗哥，你升級了。”
“來，嗷一嗓子。”
“餓狼傳說。”
很快按人頭分好了，提前約定，抽到哪幾位同學(xué)的學(xué)生卡，就是狼人陣營。
神職陣營和平民陣營，以此類推。
金瀟好巧不巧。
抽到一看，手里攥著的，正是荀浩然的學(xué)生證。
魏思琳不愿意玩，主動當(dāng)主持人。
“天黑請閉眼，狼人請睜眼。”
金瀟總感覺有人看她。
一睜眼，果然是隔了不到十米遠(yuǎn)欄桿之外的程一鑫。
其他狼人都睜眼了。
她閉眼之前，明明看見他還是低著頭。
她沖他一眨眼，小幅度地把自己剛拿的獎牌舉到肩側(cè)那么高，狀似不經(jīng)意地晃了晃。
他們隔空對視，她知道他看見了。
程一鑫回了個明晃晃的笑意。
他肆意地笑，由衷地被她取悅了。就像眼前的槐樹在沙沙作響，他是自由的風(fēng)，弄亂一地花瓣，攪亂一池春水，流露出飽滿的少年氣息。
和他講段子逗人時候的笑，太不一樣了。
那樣的他，更像雙手奉上自己的快樂，搏君一笑。
兩人剛才的對話戛然而止。
金瀟是肚子疼跑路了，怕程一鑫誤會。
那時候她疼得冒汗，沒聽進(jìn)去他說了句什么逗她的話。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也沒當(dāng)真。
給他展示了剛贏回來的獎牌。
盡在不言中了。
狼人殺玩了兩三局。
氛圍越來越嗨，一個男生發(fā)言時候，噌地一下站起來，手機(jī)從校服褲兜里應(yīng)聲滑落，在老槐樹上摔出一聲脆響。
“臥槽。”
他迅速撿起來，在校服外套上把泥土蹭掉。
“沒事吧？”
“沒。”
玩完那局，金瀟回去座位上。
準(zhǔn)備把包里釘鞋放下，等會去檢錄仰臥起坐項目。
還沒來得及跟欄桿外的程一鑫說上一句話，剛剛那個手機(jī)從口袋里滑出來的男生就湊過來，“哥，我還機(jī)。”
程一鑫推銷他，“多租一會唄？晚上回宿舍還能玩，明天再還。”
“不了，謝謝哥。”
“行，”程一鑫例行檢查，“哥們兒，你這劃了一下啊。”
男生是想迅速解決這樁事兒，趁著前面剛走了幾個，渾水摸魚最好。
結(jié)果程一鑫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梗著脖子不承認(rèn)，“沒有啊，你這本來就不是新機(jī)，拿給我的時候就有吧。”
程一鑫笑了笑，“哥們兒，這小劃痕，甭緊張啊。”
他估了個價，“押金給你扣200吧，你們學(xué)生也不容易，哥做生意也不容易，大事化小行不行？”
男生還想狡辯，咬死了，“我絕對沒劃。”
程一鑫給他留足面子，找了臺階下，“沒事，搞不好是放兜里跟鑰匙蹭了。來，給你退剩下押金。”
男生肉疼，據(jù)理力爭，“憑什么扣我200？”
程一鑫擋了下臉側(cè)，壓低聲音，“兄弟，哥租出去之前都拍照了，理解一下。”
本來男生都差點慫了。
荀浩然不分青紅皂白地講義氣，忽然湊過來問，“咋回事啊？”
有人撐腰，男生自然拽起來，音量都大了，“他訛我200塊。”
程一鑫：“？？？”
濱大附中這素質(zhì)，比起體校都夠嗆。
程一鑫沒打算撕破臉，沖荀浩然打了個招呼，“你3號？1500米。”
荀浩然下意識點頭。
“我看了，贏得漂亮。”
“有眼光，”荀浩然樂了，“你這么遠(yuǎn)都能看見？”
男生急了，“狗哥，你可不能被策反了啊。他忽悠你呢，他訛我錢可咋辦。”
“哥們兒，”程一鑫無奈道，“我這個人，口碑還是不錯的，處不好你得自己找原因。”
“誰是你哥們兒？”
程一鑫笑嘻嘻地，“咋的？退500就是哥們兒？”
“那你趕緊退。”
程一鑫嗤笑，語氣算不上多懟人，諷刺意味卻拉滿，“巧了，我也感覺你不是爺們兒，敢做不敢當(dāng)。”
“你……”男生使出殺手锏，“你信不信我叫教導(dǎo)主任過來，你這樣偷偷租手機(jī)是不對的。”
“那你有本事別租啊。”
荀浩然也猶豫了，“你到底有沒有磕手機(jī)，我看你玩狼人時候……”
“那是另外一部，我倆手機(jī)，”男生轉(zhuǎn)頭，“狗哥，你不信我，信這個小混混？”
荀浩然被激著了，看了眼程一鑫的打扮，在社會青年和同班哥們兒之間，他天平自然倒了，“你必須退我們?nèi)垦航稹！?
金瀟輕笑一聲，“荀浩然，你有沒有腦子？”
“他哪來的兩部手機(jī)？玩狼人時候摔得那部，就是租來的，就算你們鬧到教務(wù)處，該賠的錢也要賠，我可以作證。”他們誰都沒想到金瀟會介入。
她雖然坐得很近，但一直埋頭在看書，手里筆桿都晃個不停。
金瀟此舉，引起了兩人共同仇視的目光。
“金瀟，你是不是我們班的啊？”
對于高中同班而言，他們是一個集體。
他們都忘了自己怎么對待金瀟的，默認(rèn)她應(yīng)該無條件地扛起集體榮譽(yù)感大旗，幫親不幫理，同仇敵愾地對待校外人士。
更何況，作為省重點的天之驕子，他們自覺高人一等，看不上程一鑫這樣不敢發(fā)狠的社會吊絲青年。
幾人正在鬧。
程一鑫怕金瀟回頭被班里同學(xué)針對，沖她使眼色讓她別摻和了。
“要么……”
忽然，廣播里的《義勇軍進(jìn)行曲》停了片刻，再次嗡嗡作響，“下面是一則高三13班金瀟同學(xué)的采訪，她在早上的女子100米比賽中打破了校運(yùn)會記錄，她的名字將印在紅榜上，鼓勵大家向更快更高更強(qiáng)的運(yùn)動高峰發(fā)起沖擊。”
“金瀟同學(xué)，請問你在高中的最后一年里，你打破了校運(yùn)會記錄，心里有什么感想嗎？”
“weotkeepagoodmandown”
“距離高考不到60天，我聽說你在省一模里還取得了年級前30名的好成績，請問你是如何保持學(xué)習(xí)和運(yùn)動兼顧的？”
“每一顆星辰都是塵埃，保持謙卑。”
“很有意思，既有信心，又有耐心。祝你在本屆校運(yùn)會中更創(chuàng)佳績，高考考上理想的大學(xué)。”
周圍幾個班都轉(zhuǎn)過來，起哄。
“瀟哥牛啊。”
連班主任都走過來，“金瀟，好樣的，再接再厲。”
金瀟謝過，轉(zhuǎn)頭問荀浩然，“要去教務(wù)處嗎？我陪你們?nèi)ァ！?
金瀟如果一起去了教務(wù)處，老師究竟相信誰，一目了然。
荀浩然罵了一句，“操，破了記錄了不起啊。”
“你可以試試，”金瀟一笑，“明天還有一上午。”
荀浩然放狠話，“你等著。”
“拭目以待。”
“說起來，還要感謝你，”金瀟再次沖他一笑，“多虧了你，替我報名這么多項目。”
荀浩然可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丟臉丟大發(fā)了，提溜著那個男生回到座位上，“認(rèn)栽吧。”
等他們走開，程一鑫靠著墻笑了，“瀟哥？”
金瀟收斂了剛才渾身是刺的氣質(zhì)，“咳，那都是他們叫著玩的。”
“看不出來，你還挺剛。”
金瀟面色微紅，“沒有。”
她不愿意跟人起沖突的，此刻很難以置信，自己剛才這么拽。
可能真是憋了太久了。
程一鑫看她面色紅潤，放下心來。
只暗自記下來，不打算提起那瓶牛奶惹得禍。
這個年紀(jì)的女生，臉皮最薄。
就連程佳倩這么大大咧咧的，偶爾在家鬧肚子了，一天跑十幾趟廁所的時候，都覺得太尷尬了，勒令他關(guān)著臥室門不許出來。
他倆沒說幾句，金瀟就去仰臥起坐比賽了。
高三晚上是照常自習(xí)的。
只不過今天例外，比平時早了半個小時下晚自習(xí)。
九點半就可以回寢室休息了。
鼓勵他們在校運(yùn)會上勞逸結(jié)合，養(yǎng)精蓄銳。
金瀟回到寢室，想了想，“好好，給我開一下熱點吧。”
“行。”
她拿ipad登了微信。
果然，躺了一條未讀消息，程一鑫發(fā)來解釋開的玩笑。
「金瀟tonight」：我知道的。
程一鑫秒回。
「鑫哥二手手機(jī)專賣」：下晚自修了？
「金瀟tonight」：嗯嗯。
「鑫哥二手手機(jī)專賣」：有空來趟操場嗎，占用十分鐘。
金瀟擦了擦頭發(fā)，一路疾步快走。
回到了白天他們大本營的地方，靜悄悄地，只有風(fēng)聲和外界馬路上的聲音。
校外是亮堂的，校內(nèi)的黑暗的。
和白天的喧囂方向正相反。
程一鑫站在路燈下，把他的身影拉得更瘦更長。
他像一支細(xì)長的孤零零的鉛筆，隨意地立在夜色溫柔的紙上，可以交到她手上，由她寫出浮想聯(lián)翩的詩句。
他笑了笑，“給你帶了雙釘鞋，三級跳遠(yuǎn)用。”
金瀟很不好意思，“你買的？我給你錢。”
她看了眼鞋盒，碼數(shù)是對的。幫她擰釘子時候，他竟然記住了。
“沒事兒，租的，”程一鑫不在意，“回頭丟門衛(wèi)室就行了，哥有空來拿。”
他們那體校附近，有體育用品一條街。
租個釘鞋還不容易么。
程一鑫清咳了一聲，“你要是嫌棄別人穿過，可以還我。”
跳遠(yuǎn)時候穿幾分鐘，金瀟還沒那么矯情。
她由衷道謝，“我很需要，謝謝。”
程一鑫笑死，“對你有幫助就好。”
復(fù)制了她白天說的話。
金瀟簡直想摳地，“我白天說這句話的時候，你是不是很尷尬啊？”
程一鑫憋著笑，“還行。”
他換了個話題，“你今天說的那個什么mandown，是什么意思？”
“哦，”金瀟在夜風(fēng)瀟瀟里，四周寂寂中，總算可以直接對他說了，“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
程一鑫：“……”
好家伙，好在問了問。
他說，“我以為，是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金瀟：？？？
“咳，”金瀟想了想，“好像這么理解也沒問題。”
“對哥說的？”
“對呀，”金瀟愉快地承認(rèn)了，“祝你以后也能拿回屬于你的金牌。”
程一鑫嘆氣，“可惜，哥不是金子。”
“哥是老鐵啊。”
金瀟：“……”
“666啊。”
兩人都沒憋住，笑出聲來。
金瀟說，“其實，那是一首英文歌，你要聽聽嗎？”
“好。”
歌聲總能讓人在靜謐的夜晚愈發(fā)溫軟舒適。
夜色朦朧，馬路上車燈晃喇叭鳴，唯獨(dú)將他們遺忘在這個角落里。他們背靠著背，一人在校內(nèi)，一人在校外，隔著臟兮兮的鐵欄桿，共享一對線控耳機(jī)。
一曲完畢。
程一鑫將耳機(jī)還給她，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沾的灰，“真特么好聽，咋沒收錄到勁歌金曲500首里？”
金瀟：“……”
程一鑫顯然又在逗她，他眸子流光溢彩，注視著她，“早點回去睡覺吧，晚安。”
“晚安。”
目送她在黑乎乎的操場上跑過，直到她的身影出現(xiàn)在校園內(nèi)有路燈的道路上。她駐足片刻，似乎回眸一瞥。
很快，輕盈地融入夜色里，和校內(nèi)三三兩兩行走背書的學(xué)子一樣，奔赴向滿是星辰的美好前程。
程一鑫轉(zhuǎn)身走回停車地方。
剛發(fā)動了車子，手機(jī)亮了。
「金瀟tonight」：你明天早上來嗎？
作者有話要說：50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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