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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局外人


根本不是刀劍無眼。

羅泉看得分明:那名人族修士已然落敗,正要棄械認輸,卻被對手用闊劍攔腰斬為兩截,死得不能再死了——四階以下被腰斬是必死的。

這本就不是我的世界。

內心深處,羅泉始終是想回家的。這里什么都好,甚至于并非法外之地,云州城內是有規則的?墒,那又怎樣?

這里不是他的世界。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老爹固然遠不如禽獸,那也是親爹。而且,他已經發現同桌的話十分在理:“不是親爹,誰給你打錢,有病么!

老爹是個混蛋,吃喝嫖賭樣樣來,今年更是將年紀小得給他當女兒也嫌嫩的女孩子給搞大了肚子,還美其名曰“減肥過膘”?墒,老爹對他不壞。平心而論,老爹根本不是故意搞砸他十六歲生日宴的:老爹弄來了兩個風騷入骨的號稱嘴巴特別緊的婦人招待親兒子并非出于惡意,正相反,那是一片好心,那個畜生不過是按照畜生的思路來討好畜生的幼崽。

硬要說的話,那件事是羅泉自己不好——他隨母親,因而有些看不慣父親。

只是不同,并非冤仇。

魔族大軍又一次歡呼,慶祝勝利。正是歡聲雷動,打擾了羅泉的思緒。他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特別的不合時宜。

號稱“訪問團”的魔族大軍只有八千多人,而打著“接待訪問團”旗號的人族大軍則有兩萬多人。此時,八千多魔族正看著擂臺上己方的勝利者,個個神采飛揚,臉上、身上都寫滿了得意和傲然;而人族全都紅了眼睛,個個熱淚盈眶,激動不已。

這跟我有什么關系呢。

羅泉眼中沒有淚,神情恬淡,毫無情緒波動。他看了一圈,發現與他同來的那些人都很憤然:劉子悅雙眼含淚,雷嚴雙眼通紅,女戰士鐵柔捏緊了拳頭,李飄雪眉頭大蹙,商正華面色凝重,身上帶傷的鐵中威臉色變得更蒼白了,想必因為“暈傳送”而未能趕來的小麻子臉馮永輝若是聽到噩耗也定會神色抑郁吧……

今天的擂臺已經打完了,人族三連敗,零階、一階、二階三場比試,都是魔族戰士獲勝,而落敗的人族修士無一例外——全都死于非命。

豈有此理!

羅泉異常憤怒,但不是因為人族戰況不利,更不是因為對方下手過分殘忍,而是非常單純的為自己——他受了欺騙。

刀劍無眼?別開玩笑,那是完完全全的不死不休的決斗。

各回各家。

魔族大軍后撤,安營扎寨,擺酒設宴,歡呼慶祝勝利。人族大軍也是一樣,不過心情就差多了,個個如喪考妣。

李飄雪平日里雖然口無遮攔、油腔滑調,遇到軍情大事還是很靠譜的,他發覺了種子選手“羅公子”的異常,支開其他人后,在封閉的營房單獨與羅泉面談。

“說吧,你怎么想的。別想騙我,李某雖然不是光明大法師,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你雖然憤怒,卻好像是對我不滿,我不太明白!崩铒h雪選擇最直接的方式。

羅泉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坦然道:“你騙我!

“我騙你?”李飄雪蹙眉,“我生平說過無數謊話,對女人說過的謊話更是多到數不清。但是,我想不起來,我怎么騙你了!

憤怒的羅泉盡力克制,冷冷道:“來之前,你說是打擂臺,刀劍無眼,難道我聽錯了。”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扯這個?”李飄雪也火了,“今天擂臺上死了三個人,救不活了,你沒看到么。在見到這種事情后,你跟我扯什么擂臺規則,不覺得不合適么。”

羅泉的怒焰突然消散,非常平靜地說道:“所以呢?你言而無信,還有理了,是吧?”

李飄雪愣了下,自知理虧,但立即反駁:“那不是真的訪問團,你懂不懂。如果,我是說如果,人族一敗涂地,沒有表現出相應的實力,你知道后果么……”

“所以呢,你言而無信是事實,不是么。別避重就輕,請就事論事,李大俠。”羅泉極盡嘲諷,見到李飄雪眼中的殺意后,毫不退縮,“怎么,要惱羞成怒?你可以殺我,但你不能否認,你言而無信,那不是刀劍無眼,那是不死不休。這其中的差別,很明顯,不是么。”

李飄雪感受到了多年不曾體會到的憤怒。自從他突破三階,他便與憤怒斷絕了往來,久違的憤怒令他驚醒。他斂去了殺意,反問:“好,是我言而無信。所以,你想退出?”

“沒錯,我要退出。沒仇沒怨的,玩什么不死不休,腦子有問題。”羅泉很坦然,絲毫不覺得羞愧。

李飄雪恢復了平靜,仔細審視種子選手,忽然笑了,搖了搖頭,道:“你好像個局外人。就好像,你和這個世界毫無關系一樣。”

羅泉一驚,不過馬上反應過來,并非身份被識破,那只是嘲諷。他不反駁,那是事實,事實是用不著反駁的。

“可是,你錯了!崩铒h雪已經放棄了種子選手,改為純粹的發泄:“羅公子,你不要誤會,我不會強求你上場。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住在城內,享受安全,卻不認為自己有任何責任和義務。自己最要緊,遇到事情就作壁上觀,就好像這個世界就你最特別,你現在就可以離開!

羅泉終究是少年人,有些受不得激,反駁道:“你又不用上場,站著說話腰不疼!

李飄雪直接扯開了衣服,展示胸前猙獰的傷口,道:“誰說我不用上場。二十年前,我第一個上擂臺,險勝。這道疤就是當時留下來的,當時的傷口比這嚴重多了。魔族只尊敬強者,要是擂臺上我們一敗涂地,他們很可能出兵。到時候,你是不是尋個角落躲起來就能置身事外呢。”

羅泉沉默了。他忽然發現,李飄雪說得沒錯。盡管這個繡甲劍士言而無信,但大方向沒有錯。一直以來,羅泉修煉的主要動力便是回家,可是短期內肯定無法實現。

“還有別的事么?”李飄雪下逐客令,“放心,我不會刻意告訴旁人某個人臨陣脫逃。”

羅泉猶豫了,道:“我考慮一下!

“你考慮一下?別誤會,現在是我不用你。你缺乏勇氣,只適合恃強凌弱!崩铒h雪見他不服,補充道:“與境界無關。我二階小月亮的時候挑釁過三階的人,平手!

……

次日,決斗繼續。

擂臺很大,四四方方的黑石平臺,邊長大約五百多米,懸在半空。觀戰者或腳踏虛空,或坐于腳踏虛空的靈獸背上。

此時,擂臺上正站著兩名女子,二人都是一階修士。

魔族小公主看了看對手,鄙夷道:“傳聞人族女子潔身自好,個個知書守禮。見了你,本公主才知道,原來都是假的!

“你胡說八道些什么。你有資格說我嗎?你看看你自己,鞋子都是透明的,露胳膊露腿還不夠,連腳都露出來了,不害臊!睆潖澆环䴕。她看得分明,對手身上除了那件看起來就將襠部勒得很緊的皮甲,根本什么都沒穿,透明的水晶鞋穿了跟沒穿不是一樣么。

“你!”魔族小公主氣得夠嗆,跺腳道:“你那身皮衣那么緊,你不覺得那很色氣么!

“少廢話,打不打!睆潖澆焕硭,捏起拳頭,擺個架勢,直接道:“我可不是偷襲。”

彎彎直接沖鋒,沒有什么花里胡哨,就是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一拳。魔族小公主見了那黑黝黝的纏著淡青色光芒的拳頭,忍不住面露凝重之色,也是一拳,對砸。

好剛啊。

羅泉遠遠看著擂臺上過招的二人,感覺那個黑影子的路子和彎彎很像。他不會腳踏虛空,零階的人只能可憐巴巴地坐在鐵中威那頭二階靈獸背上。

彎彎正是賈懷恩推薦給雷肅的人。她應邀去見了雷肅,然后一拳將一頭準二階蠻獸揍趴下了,當場被雷肅舉薦,成為另一位種子選手。

魔族小公主揮動小拳頭,與彎彎的黑拳頭對轟。兩個年輕貌美的女修士動起手來卻異常粗暴,簡直兇殘,將圍觀的眾人都看傻眼了——如今的妹子這么彪悍的么。

拳風呼呼,腿影陣陣,二人交戰濺起的余波將黑石擂臺都震出了細密的裂紋。若不是有修復法陣,這倆人能把擂臺拆了。

魔族小公主逐漸收起了輕視之心,勉力接戰,居然有些力不從心,心態一失衡,立即吃了虧,腹部挨了一拳,胯間吃了一腳,倒飛了出去;彎彎得勢不饒人,又一個沖鋒,追上了倒飛的對手,又給了一拳。

“你!”

魔族小公主又驚又怒,架起雙臂,吃了這一拳后,腳踏臨時“立足法陣”連續三個空中后空翻,同時以掌刀打出三道斬擊,逼退了對手,然后主動沖鋒,要找回場子。

“等一下,”彎彎抬手希望暫停,結果對手不理,她無奈之下只好出了一拳。

然后,令眾人不解的事情發生了——魔族小公主被轟飛了好遠直接離開了擂臺。

彎彎打贏了,卻沒有很高興,臉上反而特別苦惱。

很快,經過雙方公證人協商,這一場比試不算。

“不算?憑什么!

“就是,得有個說法!

人族修士自然不答應,不過很快大家就明白了,紛紛露出古怪神色——人族女修士打著打著突破了。

“怎么就突破了啊,好奇怪哦!

彎彎回到觀戰席,口中嘀咕。旁邊無數人都是一臉羨慕加嫉妒,那可是大部分修士終其一生的瓶頸啊,突破二階就青春永駐了,你還抱怨,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由于彎彎情況特殊,經雙方公證人協商,擂臺周圍布置了一層淡淡的白色迷霧,將擂臺與天地靈氣暫時隔絕,以免重蹈覆轍。雖然迷霧稍微有些妨礙觀戰,但接近透明,其實影響不大。

之后上場的是女戰士鐵柔,對面派出的同樣是女子。二人一番激烈交鋒,直打到二人都靈力枯竭、體力耗盡,不分勝敗。負責維持擂臺修復法陣的幾名結界師同樣累得夠嗆,這倆拆擂臺更是行家里手。

相較于第一天,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可是接下來的事情就很不好了。

結果非常不妙,三個零階人族都被殺了。兩男一女,抬下擂臺時就已經死透了,尸身變形嚴重,簡直慘不忍睹,是被拳腳殺死的。

“下一個!”

淡淡的迷霧中傳出一個稍顯稚嫩的張狂聲音,將人族修士氣得發抖,魔族則大聲助威。

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思索,羅泉決定上臺:既然要在這個異世界生活,就不能將自己看做什么特別的存在,畢竟前身可是死了,穿越者并無特權。

眼見對手這么兇殘,又有種子選手主動上臺,其他人并沒有多說什么——畢竟輸了會死,誰也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羅泉來到擂臺,看清對手后,有些意外,那是個魔族少年,很普通的魔族男性外形,只是臉上戾氣頗重,令他想起商慶斌。

“已經打了三場了,如果我一直贏下去,還能再殺四個人。說吧,你想怎么死!蹦ё迳倌晗喈攪虖垼樕媳M是嗜血之意,幾乎是自言自語。

羅泉看著對手拳頭上的鮮血,一言不發,直接沖過去,血之奔騰加上由逆勢劍法變招出的一拳,直接將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魔族少年轟飛了。畢竟是零階對戰,對手并沒有飛出擂臺,只是飛了三十多米后落到地上。羅泉沉默著,上前抓住尸體的腳踝,學著拖尸艷婦的手法將其拖到擂臺邊上,扔下去的同時平靜地喊道:

“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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