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玉佩
夜深人靜，養(yǎng)心殿里看不見一絲光亮，連在門口值守的小太監(jiān)也打起了瞌睡，借著夜色的掩護(hù)小雞啄米似的點(diǎn)頭。
可是仔細(xì)聽去，還是能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陸鶴川摸黑換了一件墨色窄袖單衣，卸下了帝冕，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fā)隨意地梳起，少了幾分帝王的威壓，平添幾絲鄰家俊美公子的意味。
他掀開珠簾，確定值守的宮人睡去后，才躡手躡腳地從側(cè)門出去，可是剛剛邁出一步，就聽到屋頂有一陣輕微的瓦片響動之聲。
陸鶴川細(xì)密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劍眉微皺，不過很快神色就恢復(fù)如常，嘴角似有似無地噙著笑，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照常往前走。
他雙手背在身后，看起來十分隨意地逛著，心中卻早已料到是太后發(fā)現(xiàn)了端倪，這個時候找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既然如此，他又怎能隨了太后的心意呢？
在靠近儲秀宮的岔路口，陸鶴川忽而轉(zhuǎn)了個彎，改道去了圣辰宮。
他的腳步還是那般不疾不徐，屋頂上的人也步步緊跟，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靠近宮墻的地方。
陸鶴川驀然停住腳步，站在原地沒有動靜，良久才悠然轉(zhuǎn)過身，朝著飛檐翹角的方向挑了挑眉道：
“跟了朕這么久，不打算出來請安嗎？”
霎時間，只見一個黑影從屋頂上閃過，伴隨著一陣更加清脆響亮的瓦片碰撞之聲，那人飛一般地桃之夭夭了。
陸鶴川也不著急，看好戲似的站在原地，運(yùn)籌帷幄般整理著有些凌亂的袖口，在黑夜中依舊儀態(tài)翩翩。
“皇上，微臣在附近抓到一個行徑可疑之人。”禁軍統(tǒng)領(lǐng)岳紅山不久就拎著黑衣人的領(lǐng)子走來，跪下謝罪道：
“此乃微臣失職，險些讓歹人傷到陛下，還請陛下降罪。”
“你可知，家賊是最難防的？”陸鶴川盯著黑衣人有些熟悉的眉眼，帶著笑的丹鳳眼中盡是寒光，冷聲道：
“帶下去好生看管，別讓太后知道，就當(dāng)是你將功折罪吧。”
“微臣遵旨。”岳紅山領(lǐng)命，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陸鶴川這才放下心來，步子也輕快許多，避著守衛(wèi)來到了儲秀宮。此時，蘇南嫣屋子的那扇窗戶緊緊閉著，屋內(nèi)也沒了光亮。
是他來晚了，還是蘇南嫣真的不想再見面了？陸鶴川一時拿不準(zhǔn)，隨意地伸手推了一把。
“吱呀”一聲，木窗很輕易地開了，看來并未插栓。
陸鶴川心中暗自笑著，長臂一撐便進(jìn)了屋內(nèi)。
均勻的呼吸聲鉆入耳畔，陸鶴川摸索著來到蘇南嫣的床邊，借著微弱的月光端詳著她的睡顏。
這時才發(fā)現(xiàn)她和衣而臥，想來是等過他一些時候的。細(xì)膩的肌膚覆著一層月光，愈發(fā)瑩白嬌嫩，讓人不禁想要觸碰，眉如遠(yuǎn)山般楚楚動人，卻微微蹙著，似是陷入無邊噩夢。
陸鶴川抬起手想要將她的眉間紓解，忽的覺得掌心有些溫?zé)幔恢螘r一滴眼淚從蘇南嫣的眼角落下，化在他的手上。
究竟是什么樣的夢，讓她這么難過呢？陸鶴川有些不解，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蘇南嫣的臉頰上輕輕撫摸著，一下一下像是要撫平她的揪心般的痛苦。
興許是蘇南嫣感受到了一絲安慰，白皙修長的脖頸下意識向陸鶴川的手心靠去，如同貓兒一般乖巧，在他的掌心里逐漸平息，眉間也緩緩舒展開，舒服地咂了咂嫣紅的櫻桃小嘴。
陸鶴川一時抽不開手掌，凝視著這張和玉煙極為相似的臉，忽然間想起一件事。
還記得玉煙剛?cè)牖蕦m的時候，總是明里暗里受欺負(fù)。可她偏偏太過懂事，從來沒有和他抱怨過分毫。
那個時候，玉煙最喜歡每晚微微側(cè)過脖頸，將腦袋埋進(jìn)他的頸窩里，好像那樣就能得到最大的安慰。
寒風(fēng)裹挾著涼意從窗戶的縫隙中侵入，陸鶴川打了一個寒顫，原本迷離的目光瞬間清明。
他小心翼翼地將手掌抽出，恢復(fù)了淡漠的神色，這才意識到逝者如斯，心中一陣鈍鈍的痛。
他輕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枚雕刻著玉蘭花的玉佩，輕置在蘇南嫣的枕邊，隨后便悄然離去。
清晨，儲秀宮有些吵嚷，周嬤嬤一大早就把所有婢女叫了去，說是今天有一件要事，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凈月一聽完就急急忙忙趕到屋子內(nèi)，推開門喚道：“小姐，快醒醒！”
蘇南嫣懵懂地睜開眼睛，這時一陣猛烈的頭痛席卷而來，像是無數(shù)的聲音和畫面同時在她的腦海里喧囂著、吵鬧著，她拼命想抓住卻只能任由它們溜走。
“小姐？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凈月伸出手在蘇南嫣的眼前晃了晃。
“啊，你說什么？”蘇南嫣這才慢慢從剛剛的窒息中緩過神，甩了甩頭后順著氣，只當(dāng)時做了個噩夢。
“今日宋妃娘娘要來儲秀宮呢！”凈月激動地將蘇南嫣扶起來梳妝，道：
“后位空懸，她可是位分最高的了。這回來儲秀宮，怕是有點(diǎn)相看的意思。現(xiàn)在各家秀女都在忙著打扮呢，就指望著宋妃娘娘能夠青眼相加，日后殿選多一份勝算。”
“原來如此。”蘇南嫣心下了然，可是看著空空如也的梳妝臺和衣柜，低垂著眉眼小聲道：“還是隨她們?nèi)グ桑@樣的事情，我們摻和不了。”
“小姐別灰心呀，雖然咱們沒那么多華貴的衣服首飾，可正是這樣才清麗出塵呢！”凈月嘴甜地夸著，拿披風(fēng)時瞥間枕邊放著一枚玉佩，眼睛發(fā)亮地拾起來，捧到蘇南嫣的面前道：
“小姐，你什么時候有這樣好看的玉佩呀？”
“這是我的嗎？”蘇南嫣疑惑地將玉佩放在手里端詳。
玉質(zhì)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觸之溫潤光滑，應(yīng)當(dāng)是價值不菲，可也確實(shí)不是她的東西。直到她看見上面雕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玉蘭花，恍如那日在御花園盛放的一般。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念頭在蘇南嫣的腦海中閃過。她急匆匆地問道：“凈月，昨晚你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響？”
“嗯應(yīng)該沒有吧，昨日我睡得沉，迷迷糊糊聽見幾聲窗戶響。估摸著那時小姐肯定也睡熟了，這也說不好的。”
蘇南嫣將那塊玉佩握在掌心，纖細(xì)的手指微微發(fā)顫。原來小六真的來過嗎？這個是他留下的？
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個明亮的弧度，臉上的陰云消散了許多。
“這么好看的玉佩，小姐快帶上吧，正好去見宋妃娘娘。”
說著，凈月從蘇南嫣的手中接過玉佩，整理好衣衫后便出了門。
“哎呦，妹妹怎么出來的這么遲？我都已經(jīng)見過宋妃娘娘了。”蘇南儀打扮得花枝招展，裝作不經(jīng)意地從她身邊走過，上下打量著，嗤笑道：
“妹妹該不會打算就這樣去見吧？我那兒有些不要的舊首飾，倒是可以給妹妹用一用，免得污了宋妃娘娘的眼睛。”
雖然蘇南嫣不甚在意她的話，可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還是下不來臺，正想著該如何圓回來，就聽見一道清雅的聲音從二人身后傳來：
“無妨，本宮也喜歡素凈些的。”
只見宋清予依舊是一身素色宮裝，鬢發(fā)間帶著一支金雀釵突顯著身份，笑容溫和又親近。
這么一比，蘇南儀倒是庸俗不少，還差點(diǎn)冒犯了宋清予。她尷尬又窘迫地紅了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只能草草行了禮就溜走了。
“臣女蘇南嫣，拜見宋妃娘娘，多謝娘娘解圍。”
蘇南嫣說著便要行禮，宋清予客氣地扶住，抬頭間看清了她的容貌，笑容不由得僵在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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