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嶼看著滿眼期待的妹妹，抓住了她的手腕讓她放下了手。

        “我可能，不會再做人魚族的王了。”他笑了笑。

        喬月怔怔地看著他：“為什么？”

        “是因為那些叛徒嗎？哥哥你放心，我真的已經將他們清理干凈了！”她急切地說道。

        “還是說，哥哥你因為我做的那些事生氣了？”

        “不是，”喬嶼拍了拍她的腦袋叫她冷靜一點，“我……”

        他無法對著這樣的妹妹說出“我覺得你比我更適合做一個王”這樣的話語，喬月絕對會覺得哥哥是因為自己搶了哥哥的權利而惹他生氣了，她太崇拜哥哥，不會接受他的示弱。

        “我在陸上生活得很好。”喬嶼嘆了口氣，說道，“你知道岸上是蟲族，對吧？”

        喬月勉強冷靜下來，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在那邊……”喬嶼覺得這有點難以啟齒，“我在那邊遇到了一個雌蟲，我……”

        喬月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要跟她結婚？”

        喬嶼一下子紅了臉：“不是不是！”

        然而喬月怎么可能會錯意，她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嘟囔道：“可是哥哥你的身份這么尊貴，要遷就也是她遷就你，有你的庇護，她就算是個蟲族也是可以在深海中生活的。”

        “誰要跟他結婚啊！”喬嶼臉色爆紅，捂住了臉。

        “而且哥哥你要是真的想娶她，一定得帶回來讓我們看看啊。”喬月一臉的擔憂，自家哥哥這么漂亮又單純，要是被岸上的哪個渣蟲騙了都不知道。

        而且聽說蟲族那邊都是硬邦邦的男人樣子，雌蟲好像比雄蟲還要壯，真看不出來哥哥居然喜歡那種類型的。

        喬嶼羞得要命，被喬月笑嘻嘻地拽著胳膊拉走了：“哎呀，害什么羞嘛，哥哥你還能喜歡上別人就是好事。”

        “不是，我不是……”喬嶼拉住了自己的妹妹，好歹臉沒有那么紅了，“我不是為了他才想留在岸上的。”他完全冷靜下來，語氣也變得正經。

        “小月，我不想再留在海底了。”喬嶼看著她，“我不想再背負這么多，你應該感覺得出來，做一個王很累，我已經為我們的族群付出了一條命，以后我想去岸上，自由的生活。”

        他一口氣說完這些話，讓喬月的眼神第一次帶上了茫然。

        喬嶼又張了張嘴，但沒再說什么，只是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喬月愣了幾秒鐘，才慢慢點了一下頭：“哥哥你……你說得對。”她仿佛夢囈一般輕聲道，“哥哥你已經為我們的族群付出了這么多了，我不能再……”

        她點點頭，徹底接受了哥哥的話，又重新露出笑容：“那剩下的責任就交給我吧，我會代替哥哥好好管理族人的。”

        是族人拖累了哥哥，哥哥不愿意再被族群束縛了也很正常。在喬月心中，哥哥就是神一樣的存在，會看不上王位也很正常。

        喬嶼松了口氣。

        “所以哥哥你這次就只是回來看看？”喬月問道。

        喬嶼點點頭，至于等回頭再返回岸上怎么跟陸明邱聯絡……反正有06在呢，他一點也不擔心。

        現在提起陸明邱他還是生氣，人魚下定決心要冷落這只雌蟲幾天。

        被當成女人的替代品這種事，要是被喬月知道了，估計會直接殺到岸上去生撕了那只不知好歹的雌蟲。

        喬嶼心想，也就是自己脾氣好，但是這一回陸明邱要是不好好道歉認真悔改的話，自己還是不會原諒他的。

        人魚隱蔽地傲嬌地晃了晃尾巴。

        喬月哪里想得到自己的哥哥內心這么多戲，只是有點失望的垂下腦袋，不過她很快又湊近了喬嶼，小聲道：“但是哥哥你這回可不能立馬又走了。”

        喬嶼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可能要當舅舅了。”喬月眼睛亮亮地耳語道。

        喬嶼腦子當時宕機了。

        他那么可愛、嬌小、喜歡撒嬌的妹妹，居然、居然已經懷孕了！

        喬嶼頓時生出了一種想要沖去把妹夫打一頓的沖動。

        怪不得他覺得妹妹的力量下降了許多，女性人魚在孕育的時候，為了讓卵成功擁有存活發育的力量，自身的狀態會被大幅削弱。

        “現在感覺還好嗎？”喬嶼難掩驚喜地看了一眼喬月的小腹，人魚是長生種，相應的孕育也尤其困難，絕大部分卵甚至不能成功進入發育期。

        女性人魚大約會用一個月的時間供給卵發育的能量，隨后將卵產出體外，接下來就等它自己發育了。

        如果沒能捱到發育期的話，未能成形的死卵就會提前被排出體外。

        喬月勉強露出笑容：“還好。”

        實際上是非常不好，以這樣的身體狀態堅持在前線支撐太過于痛苦，她已經腹痛兩天了，這一次大概率是沒法成功產下卵的。

        但也不是什么大事，這在人魚族是司空見慣的，卵的成活率太低，幾乎每一條女性人魚都經歷過，甚至有人魚終其一生也無法產下發育正常的卵。

        喬嶼也沒有再多問，只是點點頭，又被喬月笑嘻嘻地拉著回了王宮。

        喬月央求他等到她產卵之后再走，喬嶼當然是一口答應下來，他怎么能把重擔都交給這種身體狀態的妹妹。

        至于陸明邱——喬嶼冷哼一聲，讓那個可惡的雌蟲再多反省幾天吧。

        到了夜里，喬嶼躺在自己曾經的床上，頭一次失眠了。

        頭頂的光被人影擋住，喬嶼抬了抬眼，果然是06又出現了。

        “你又想跟我說話了？”人魚甩了甩尾巴，問道。

        06看著自己因為沒有陸明邱抱著就睡不著覺的宿主，沉默地點了點頭。

        喬嶼就瞇了瞇眼，臉上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你之前說過你的第一任宿主，”人魚的眼睛閃過八卦的光，“他現在怎么樣了？”

        06沒想到他會問這個，那張始終沒什么表情的臉上這一次露出了微笑，語氣甚至有些溫柔：“他現在過得很幸福。”

        人魚突然就有點鬧別扭了。

        “阿奇爾。”他叫了一聲。

        “怎么了？”06應道。

        “這是我給你起的名字，以后你就叫這個。”喬嶼看著他說道，“而且現在我是你的宿主，你是我的系統。”

        “是。”06順從地答應下來。

        然后就被喬嶼氣鼓鼓地用手指頂住了兩邊的臉頰，扯出了一個有些滑稽的笑容。

        06眨了眨眼睛，看著喬嶼從王宮游出去。

        他的目的地是那片墓地。

        喬嶼停在了刻著自己名字的碑前，喬月本想毀了它，但被他阻止了。

        如果沒有綁定了06，他真的沒有再次回到這里的機會，在喬嶼心中，自己是真的死過了一次。

        他用手指描摹了自己名字的刻印，然后嘗試著躺進了棺材里，躺在那些珍珠的上面。

        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喬嶼躺在那里，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感覺如何？”06站在他身邊問道。

        于是喬嶼又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靜：“我感覺……我好像做的也并沒有那么不好。”

        06知道他是指作為人魚族的王這件事，在被背叛之后，喬嶼就徹底灰了心，當然也少不了06的功勞。

        “您做得很好。”06對著他微笑，“您成為人魚族的王，對于整個族群都是一件幸事，但對于您，這幾乎是一場災難。”06不會考慮人魚族，他只在乎自己的宿主。

        外界的威脅和無比強大的力量讓喬嶼在這樣的位置上得以保持純白，但這份強大同樣庇護了陰暗的滋生，這份純白最終會害死他自己。

        如果喬嶼沒有被06給予“妹妹比你更適合做王”的認知，如果喬嶼沒有在岸上愛上陸明邱——雖然那個雌蟲可能不明白蛻變時陪伴在身邊的含義——那么就算06幫助喬嶼恢復了力量，再次回到海底之后，面對妹妹真摯的請求和子民的愛戴，喬嶼還是會選擇接過王權。

        其下場只會是一個循環。

        “從前的時候，父親就說我總是太單純太心軟……總是優柔寡斷。”喬嶼躺在那些珍珠上小聲道。

        “您對待敵人從不手軟，只是對于族人太過寬容。”

        就好比喬嶼能輕描淡寫的就對齊箏起殺心，卻沒想過對殺害自己的叛徒處以極刑。

        他說過“我從來沒有恨過他們”。

        他只是太愛自己的子民。

        而且06覺得，被那樣深的傷害背叛過之后，還能毫不猶豫地救下所有人魚的喬嶼，已經是另一種層次上勇敢果斷。

        至純至勇，06認為自己的這個宿主完全符合這一評價。

        喬嶼就笑了，他坐起來問道：“小月的孩子……”

        “系統的能量目前還夠用，可以保證那枚卵成功降生。”實際上自從喬嶼和陸明邱那一晚之后，能量都滿得要溢出來了。

        “謝謝。”

        “那個他……”

        這一次喬嶼問得扭扭捏捏的，06也很貼心地沒有難為他，答道：“陸明邱現在已經被手下救走，正在養傷中。”

        “哦。”喬嶼點點頭，又心安理得的覺得自己可以再晚回岸上幾天。

        而此時陸明邱的飛船上。

        齊箏死亡的事到目前還是沒有暴露，但是也不可能藏幾天了，s級雄蟲的死亡非同小可，陸明邱必須趁著這幾天安寧日子，養好傷，找回自家離家出走的老婆。

        “你讓我聯系能夠深潛的人干嘛？準備潛水玩？”崔宜年問道。

        陸明邱一邊整理著衣柜里的那些睡袍，一邊悶聲回道：“為了找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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