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酥酪
傍晚的風(fēng)夾雜著些許寒涼,卷著窗外桂花的香氣,清如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良久才開口道:“阮貴人是老爺親自挑選的人,想必錯不了,小主也要寬心才是。”
宛姝百無聊賴地敲著桌案,隨意道:“我知道,只是擔(dān)憂著瑾貴妃的胎和那位與阮貴人一同進宮的貴人。”
“小主在擔(dān)心那位蘭貴人也會為皇后所用?”清如微微欠身,“如今皇后只手遮天,可后宮中的人都是慣會見風(fēng)使舵的,若哪日皇后失了寵,那些為皇后所用的人想必也不會成什么大氣候。人嘛,不就是利聚而來,利盡而散嘛。”
聽著清如輸出自己的己見,宛姝卻笑出了聲。
“小主?你笑奴婢做什么!”清如氣得努起了嘴,“虧奴婢還幫你想法子呢!”
“哪里取笑你了,只是覺得曾經(jīng)那個只知道在我身邊活蹦亂跳的丫頭,如今竟學(xué)得如此穩(wěn)重了。”
清如故作傷心的抹了幾下眼睛,隨后嚴(yán)肅道:“跟了小主這幾年,就算奴婢再傻再笨,也看得出來后宮里的這些人都不是好對付的!這幾年小主受的委屈還少嗎,奴婢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但是我一直堅信所受的委屈都不會白受。”宛姝抬手拍拍清如的肩膀,“我近來身子好了不少,你明日得空去頤華宮將璟琰帶回來吧,總不能一直麻煩瀾姐姐。”
“是,三皇子有些日子沒見到小主了,想必也是想得緊呢。”
宛姝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如今是六月了,等九月中秋時我再去向皇后請安吧。”
清如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笑道:“是啊,左右我們也不愿見到皇后那副模樣。如今可以稱病養(yǎng)在宮里,小主就一味躲懶吧!”
宛姝笑了笑,“去小廚房看看晚膳好了沒?估摸著這個點陛下也快來了。”
“好嘞,奴婢去催催。”
看著清如歡快的跑出正殿,宛姝卻莫名嘆了口氣,曾經(jīng)的她也曾這般無憂無慮。
白駒過隙,時光荏苒。三個月就這樣悄悄過去了,宛姝在長樂宮安心養(yǎng)病,除了瀾泱與瀟月,宛姝下令不準(zhǔn)任何人來探望。璟琰如今也長大了許多,會跟在宛姝身邊像一個小大人般訴說著種種,甚至要教起了才幾個月大的璟翊說話,時常把三人逗得哈哈大笑。
“明年琰兒便要上書房了吧。”瀟月手里擺弄著璟翊的衣襪,頗為感嘆。
宛姝執(zhí)起一旁的流蘇,看了一眼在一旁與璟翊玩耍的璟琰,淡淡道:“是啊,一轉(zhuǎn)眼那個只會在我身邊咿呀的孩子馬上便要去書房學(xué)習(xí)知識了,有時候想起來,還覺得不真實。”
“這才哪到哪兒。”瀾泱笑道,“等哪日琰兒成家開府,你可如何是好?”
“若真有那日,恐怕我也是人老珠黃了。”宛姝笑吟吟的。
隨后宛姝又道:“姐姐還說呢,姐姐現(xiàn)在懷孕生子的話,想來和琰兒差不了幾歲。若當(dāng)真再不提上日程,難不成真要等琰兒成年開府那日,才能等到姐姐的好消息嗎?”
瀾泱漫不經(jīng)心地絞著自己的手帕,嘆道:“說來也奇怪,陛下來頤華宮的次數(shù)也不算少,可我的身子就是不爭氣,這么久了都沒有一點消息。”
瀟月看向瀾泱,緩緩道:“姐姐可去看過身子?”
“宮里的太醫(yī)還少嗎?前前后后不下五個來看過了,都說我的身子無礙,可是...”瀾泱抬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苦苦思索著什么。
“說起來,兒臣在頤華宮中,倒是總能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璟琰拉著璟翊,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
話出,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宛姝連忙問道:“琰兒,你在頤華宮聞到了什么味道,一五一十地同母妃說來。”
璟琰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極力思考,良久才道:“母妃,兒臣不太記得了。只覺得每次在用膳時,都覺得聞到一股不同于長樂宮里飯菜的味道,至于是什么味道,兒臣也形容不出來。”
瀾泱的眉頭微微皺起:“莫不是我在宮中住太久,早已習(xí)慣了...”
瀟月的嘴角也抽了抽,不可思議道:“現(xiàn)在如何說也只是猜想罷了,不如去頤華宮一探究竟。”
“好。”瀾泱的額頭冒出了細(xì)密的冷汗,看向二人的眼神也帶了些許慌張。
宛姝起身,思忖片刻道:“翊兒就留在長樂宮吧,有清如她們照看。琰兒跟我們一起去頤華宮。”
璟琰微微點頭,似乎是不太情愿地放開了璟翊的手。
來到頤華宮后,見宮內(nèi)自有一座后園,里面種的花草十分鮮艷好看。可此刻的瀾泱卻捏緊了拳頭,呵斥道:“真是想不到這么華麗的宮殿里到底隱藏著什么惡心的事情!”
“姐姐先別急,琰兒到底還是小孩子,說出的話有些自然做不得數(shù)。還是要先去小廚房看看再說。”宛姝拉住瀾泱的手,安慰道。
瀟月率先走進了小廚房,倒是沒聞見什么奇怪的味道,隨后又到處翻了翻,也未見什么不該有的東西。
瀟月環(huán)視一圈,肅道:“既然那人有心做,便就不會如此輕易地讓我們發(fā)現(xiàn)。”
瀾泱也點點頭,隨后帶著幾人回到了正殿,并喚來了芳芷道:“本宮要用膳,你去吩咐小廚房做一些吃的上來。”隨后在芳芷退下前,瀾泱又道,“別說二位娘娘來了,只說本宮和三皇子而已,就如同平常那樣。”
“是。”芳芷行禮恭謹(jǐn)?shù)馈?br /> 半晌,芳芷帶著幾名宮女前來正殿,將手中的菜品和甜點一一放在了桌上。只見璟琰瞬間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卻還是未表現(xiàn)出來,只是微微皺眉。
瀾泱看著璟琰的表情,恐懼感瞬間涌上心頭,隨后屏退了下人,開口問道:“琰兒,你可是覺得哪道菜不對?”
璟琰輕聲應(yīng)道,隨后站起身一一聞下,最終抬起了瀾泱面前的那盤糖蒸酥酪。“瀾娘娘,是這個。”
瀾泱顫抖地接過那盤糖蒸酥酪,連帶著聲音也有些顫抖,開口道:“這是我最愛吃的一道甜品,且只在我自己宮中吃...”
“說起來我們都未吃過,即使知道這里面不對,恐怕也聞不出里面有奇怪的味道。”隨后宛姝看向璟琰,“所以琰兒你是怎么知道的?”
璟琰調(diào)皮一笑,回答道:“母妃有所不知,兒臣也只是在父皇那里吃過一次。只記得父皇對兒臣說這是瀾娘娘最喜歡的,還讓兒臣學(xué)習(xí)了做給瀾娘娘吃呢,兒臣便記住了那個味道。”隨后璟琰指著那盤酥酪繼續(xù)道,“所以兒臣在瀾娘娘宮里吃到這個后,便就覺得味道不對。與兒臣在紫宸殿時吃得不一樣,若父皇那里是對的,那不對的,便就只能是瀾娘娘這里的了。”
瀾泱聞言后,目光下移,只覺得心中有股無名火在迸發(fā)。她猛地一拍桌子,大聲道:“我這就把小廚房的人都押來一一審問!”
“姐姐不可!”瀟月連忙阻止道,“我們不可打草驚蛇,若消息傳到了那人耳里,他自有萬全的準(zhǔn)備。若姐姐想懲罰,我們只能殺他個措手不及。”
“瀟月說得是,只是...小廚房從做好到端到殿內(nèi),也接觸了不少人,也不能斷定就是做酥酪那人做的。”宛姝雙眉一揚,“如今之計,只能讓他自己坦白。”隨后宛姝將酥酪遞給棠音,“去太醫(yī)院尋江太醫(yī),查查這里頭都放了些什么。”
接著宛姝召來芳芷,笑道:“這盤糖蒸酥酪,三皇子喜歡得很,你去將與這盤酥酪有關(guān)的人都請入正殿,本宮要好好地打賞他們。”
芳芷恭謹(jǐn)應(yīng)道,隨后下去傳達旨意。
三人在殿內(nèi)小聲說著,不一會兒芳芷就帶著三人來到了正殿內(nèi)。芳芷介紹道:“這是奴婢帶來的三人,胡大廚是做酥酪之人,這位是負(fù)責(zé)擺盤端菜的宮女紫瑤,而這位是在殿內(nèi)伺候的宮女花辰,負(fù)責(zé)收拾碗筷。”
宛姝眼神明亮了幾分,隨后暗示璟琰,璟琰會意,大聲道:“我很喜歡這盤酥酪,和父皇那里的小廚房味道一樣!”
宛姝笑道,接過話說道:“既然三皇子喜歡,那便每人的月錢漲一兩白銀。”
“多謝昭儀娘娘!”三人異口同聲地跪謝。
“還有一事,本宮想著調(diào)你們到長樂宮來侍奉,若侍奉的好本宮自當(dāng)重重打賞!”
“是!”那位胡師傅首先磕了一個頭,“三皇子喜歡,奴才自當(dāng)效勞。”
隨后那名為花辰的宮女也微微行禮。
瀟月目光一閃,盯著紫遙不放,溫聲道:“紫瑤姑娘為何一直不語?”
紫瑤瞳孔驟然一縮,支支吾吾道:“奴婢只是覺得...覺得奴婢何德何能,能去長樂宮侍奉,您可是高高在上的昭儀娘娘...奴婢怎敢...”
宛姝側(cè)眸,仿佛要將人心底的秘密洞穿一般,冰冷刺骨:“紫瑤姑娘這話說得便是言重了,只是讓你們來長樂宮侍奉,怎變成了敢不敢之說?你瞧著胡大廚和花辰姑娘都忙不迭地感謝本宮呢,怎的到你這如此猶豫?”
紫瑤低著頭,手指捻著衣角不肯放開:“是...昭儀娘娘發(fā)話,奴婢不敢不從。只是奴婢近日身體不太舒服...所以,還要婉拒娘娘好意。”
“紫瑤。”瀾泱凌厲地看著她,“你是從凝香閣開始就伺候本宮的人了,本宮看你做事勤勉,所以一直欣賞你。怎的昭儀娘娘只是讓你們?nèi)ラL樂宮侍奉,你便如此不情愿?”
“奴婢知錯...”紫瑤連忙跪下認(rèn)錯,一時之間倒有些委屈道,“奴婢只是不愿離開頤華宮,奴婢自小主進宮時就在身旁伺候著,驟然離開,奴婢心中是在不舍...”
瀟月嗤笑道:“這倒是奇怪了,旁人若是聽到能去長樂宮伺候,心里怕是都樂開了花。到了紫瑤姑娘這,倒是連忙拒絕了,難不成去長樂宮還是委屈紫瑤姑娘了。”
“奴婢怎敢!婧嬪娘娘這話是折煞奴婢了。”紫瑤依舊低垂著頭,可冷汗卻已是布滿了額頭。
趁紫瑤下磕頭之際,宛姝沖胡大廚和花辰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隨后緩緩道:“罷了,既然你不愿,本宮也不勉強你。本宮只得回了陛下此事,三皇子如今是陛下最心愛的兒子,如今卻連一盤酥酪都吃不上,倒是不知道陛下會如何處置此事了。”
“娘娘!”紫瑤連忙大喊出聲,眼睛骨碌碌地轉(zhuǎn)著,緩緩道,“此等小事...如何還能驚動陛下...只是娘娘若想吃,胡大廚跟著娘娘也便是了,奴婢只是一個負(fù)責(zé)擺盤的小宮女,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有福之人是不分這些的。你今時今日只是一個擺盤的小宮女,待去了長樂宮,難保不會有飛黃騰達之時,怎的姑娘自己倒否了自己的前程?”瀟月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紫遙,不肯放過分毫。
紫瑤的手指緊了緊,她知曉自己快撐不住了,于是慢慢開口道:“奴婢...奴婢只想做好自己分內(nèi)之事,還請娘娘成全。”
宛姝垂下眼簾,淡淡道:“想不到你還有如此忠心。”
“身為奴婢,為主子盡心是應(yīng)該的...”
“那好。”宛姝瞇起眼睛,徐徐道,“從今日開始你便從最底層的灑掃宮女做起,頤華宮上上下下都要打掃到,不得有一絲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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