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叔的外貌變化也是驚人，許是他打坐聚靈的原因，每一日，都會老去十歲。

        從鬢角斑白，變成頭發(fā)全白，額頭的皺紋一點(diǎn)點(diǎn)的加深，臉頰也抽氣般癟了下去。

        唇角逐漸的下垂，脖子表皮都跟著松弛，臉上像被畫了素描，留下大片的溝壑和暗影。

        七天后，沈叔已經(jīng)垂垂老矣，風(fēng)燭殘年。

        他瘦弱到撐不起身上的袍子，花白的頭發(fā)也變得稀疏。

        老頭終于不再倔強(qiáng)，同意我攙扶著坐到飯桌上。

        喝了口粥，卻脫落了三顆牙齒。

        我心痛的難以名狀，快速把他牙齒包好收起。

        沈叔自己卻完全不在意，癟著的嘴繼續(xù)喝粥。

        “純良呢？”

        即便他很老很老了，坐在桌旁都有著些微搖晃，手會發(fā)顫，渾濁的眼還是能落到我臉上。

        “栩栩，今天怎么沒聽到純良的聲音呢？”

        “純良今天犯病了。”

        我輕輕音，“師父，他在外面頂墻呢。”

        “嗨，為師真的老了，日子我都記不得了。”

        沈叔笑著搖頭，顫巍巍的放下粥碗，“可以了，吃一點(diǎn)就行，就不算餓肚子了。”

        “那我扶您回屋休息。”

        我起身攙扶著沈叔出門，走到院里，沈叔迎著寒風(fēng)喊了一嗓子，“純良呀！！”

        純良還在躬身和墻面較勁，沒有樹了，他就用頭頂著屋墻勁兒。

        聽到沈叔的呼喚，純良笑著跑過來，“爺爺！！”

        喊完他還沖我一瞪眼，“妖精！你還我爺爺！還我爺爺！！”

        我轉(zhuǎn)著眼看向別處，努力忍著情緒。

        這些天，首學(xué)的就是這個。

        “孫兒呀。”

        沈叔顫悠悠的抬起手，摸索著純良頂紅的腦門，：“不會一直這樣的，純良，你要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呀，爺爺，爺爺對你的全部寄托望，都在你名字里了。”

        “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個瓜！！”

        純良原地跳了起來，“風(fēng)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很好，我孫兒純良，開心就好。”

        沈叔笑著，示意我扶著他回屋，“栩栩呀，你交下他了，為師就放心了。”

        我不斷的點(diǎn)頭，純良在后面猛地喊了一嗓兒，“你們知不知道，三十年前，江湖中有個叫無十三的人？！”

        沒回頭，純良兀自繼續(xù)，“不是姓吳的吳，是虛無的無！那他為什么要叫無十三？！”

        站到正房門口，沈叔少見的接茬兒，“為什么呢？”

        “因?yàn)樗�說他自己是個無名無姓無父無母無兄無弟無姐無妹無子無女無妻無友之人！！”

        純良高聲道，“但是這些，也只是十二無！還有一個無！你知道是什么嗎？！”

        我轉(zhuǎn)過臉看他，就見純良在月光下得意洋洋的一抬臉，“無敵！！！”

        呵~

        我無聲的發(fā)出一記淺笑。

        沈叔蒼老的唇角也抿出笑意，無奈的搖頭，被我攙扶著進(jìn)入正房。

        院內(nèi)的純良繼續(xù)唱起歌曲。

        漫天的苦澀中，他既像那個唯一的清醒者，又似那個不愿醒來的醉酒人。

        扶著沈叔到炕邊坐好，他關(guān)節(jié)好像很硬了，坐在那仿佛只有高大的骨架，皮肉枯槁，如同干枝。

        我耐心的幫著他擺好打坐的姿勢。

        轉(zhuǎn)過眼，卻見沈叔放在膝頭的手默默比劃著剪刀，貌似夾著空氣。

        我微微蹙眉，“師父，您在做什么？”

        “呸呸呸，吐三口，發(fā)的誓，不作數(shù)……”

        沈叔蒼著音，“老天爺，你是我的好朋友，咱們比劃個剪刀手。”

        “師父，您干嘛呀！”

        我握住他的手，“您自己剪是沒用的，反彈您知道吧。”

        “師父對不住栩栩……”

        沈叔牽著唇角，呼吸緩慢，“我說過要幫你拿回命格，但我沒做到，我要和你取消約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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