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云錦手中發(fā)汗，深吸一口氣，掀開那馬車車簾。
那舉世無雙的容顏帶著一絲病態(tài)的白，眸光之中沒有什么生氣，暗沉沉地看著齊修言。
“放我出宮。”
齊修言聽到這句，抽了一下嘴角，眼底帶著幾分嫉恨。
她倒是輕快了，老東西一死，就想著出宮，何曾在意過他的感受？
“好啊，母后若是出宮，那本殿便殺了這個奴才。”
說著，齊修言抽出身后侍衛(wèi)的一把劍，劍指王海的脖頸。
葉云錦心下一緊。
“皇后娘娘，奴才只負(fù)責(zé)完成陛下交代的遺詔，若是能用奴才這條命換完成遺詔，奴才愿意赴死。”
眼見齊修言手上的筋起來了一些，她立刻將凌厲的目光掃去，“你莫要傷害他人，更不必以此來威脅本宮。”
王海是對齊川忠貞不二的人，她不能害了她去。
齊修言此人，越是激他，他便越是要做，倒不如順著他，表現(xiàn)出不在意的樣子，他反倒是能夠住手。
正如她所料想的那般，齊修言松了幾分力道。
“一個奴才的性命，自然不足以讓母后掛在心上，可若是葉家上下幾百條性命呢？可若是五皇子的性命呢？母后也能這樣不管不顧？”
他嘴角帶著得意的笑，貪婪地看著她的反應(yīng)，他就是要看她被威脅的模樣。
葉云錦攥著車簾的手緊了幾分，“齊修言，你在誆騙我。”
“是嗎？那母后可認(rèn)得此物？”
說著，齊修言從懷中掏出一個祖母綠玉觀音，周圍還穿著黑色的珠子。
葉云錦瞳孔猛收，連同心也跟著收緊。
那是她母親常年戴在身上的項鏈，平日里視若珍寶，根本不會取下來。
而現(xiàn)在那項鏈的繩子是斷的，珠子也掉了幾顆，歪歪斜斜躺在齊修言手上。
葉云錦在心中強(qiáng)行告訴自己，那不是她母親的，不過是被齊修言給撿到了。
“就憑這個，誰知道你是哪里撿到的。”
她假裝不屑，可目光還是直勾勾盯著那祖母綠玉觀音。
“那這些呢？”
說著，齊修言又從懷中一抖，一些珠寶首飾從他的懷中掉落出來，砸在地上。
有父親常年戴著的玉扳指，還有阿鳴和阿嵐的金手鐲，那是她們滿月時她送給他們的。
“母后若是還不相信，不如兒臣去將你兄長的手看下來，讓母后好好認(rèn)一認(rèn)，莫不然，將你母親的頭捧在你……”
“夠了！”
葉云錦打斷他。
上輩子，齊修言就是這么做的。
將他們?nèi)~家的人一個個大卸八塊，她要是不順從，他就會帶著他們的尸體來看她，來逼迫她。
她受夠了那暗無天日的日子，本以為這一回能逃出去，可到頭來還是如此。
逃不掉，這孽緣根本無法逃離！
葉云錦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臉上的表情淡然，卻也帶著恨意。
她看齊修言的時候，就像是在看一個有著深仇大恨的仇人一般，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齊修言被她那表情看得很不爽，“母后作為中宮皇后，本就應(yīng)該為父皇守靈，反倒是怨氣我來了，我這是在幫助母后，免得母后日后被人戳著脊梁骨罵。”
葉云錦冷著臉，一個多余的表情也沒留給齊修言，抓著碧桃的胳膊轉(zhuǎn)身便往后走。
“你干什么去？”齊川見人要走，心里一急，連忙出聲問。
“你若是敢走，朕當(dāng)場就要了這賤奴的命。”
葉云錦駐足，回首，冰冷的眸子里只有無盡的冷漠和憎惡。
發(fā)白的唇輕啟，留下漠然的話，“若是他，以及葉家人有半點閃失，那齊修言，我不怕和他們一起死，到了九泉之下，我自會給他們賠罪。”
上輩子，她處處顧著葉家上下的性命，到頭來得到了什么呢？
葉家人一個個還不是被他磋磨死？
又有哪個留了個全尸？
這輩子，她不想再做這種無謂的顧及了，若是他們一家不受任何磋磨，能在地底下團(tuán)聚，也是好事一樁。
到了陰曹地府，哪怕是來世銜草結(jié)環(huán)，她都愿意，再去補(bǔ)償他們。
若是齊修言沒有可以威脅她的事情，若是她什么都不在意，他大抵就會放過她了吧。
齊修言有些愣，胸口悶著一口氣，不上不下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是看著她默默走遠(yuǎn)。
“跟上她，看看她去哪。”
齊修言派了個人跟過去。
“殿下，那這奴才？”身后的侍衛(wèi)遲疑問道。
齊修言冷眼掃了一眼，心中又升起一股火氣，但又被他壓了下去，“帶回去，好生伺候著，可別讓他磕著碰著，免得母后不悅。”
齊修言說話時，有種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的感覺。
——
齊川的靈堂前。
等到了戌時，那些哭哭啼啼的后宮其他嬪妃便陸陸續(xù)續(xù)走了，最后走的只剩下葉云錦一個。
她身上穿著素服，發(fā)髻只是用一根銀簪在身后固定著，粉黛未施，臉上掛著好些淚痕。
“太后，您一整日都未進(jìn)食，還是吃些晚膳吧。”
碧桃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眉心鎖著。
“不必了，你去休息吧，叫他們都下去，我想和陛下單獨待一會兒。”
葉云錦雙目無神，悵然若失。
臉色愈發(fā)白了，整個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只有目光落在齊川的牌位上時，才能窺見幾分光澤。
“陛下，您怎么就走得這般急？”
“您答應(yīng)了我，要和長命百歲的，可如今你就這么食言了。”
“你留下我在這宮里，我實在是惶恐不安，心神不寧。”
“陛下，您若是泉下有知，也帶走我吧。”
眼淚就像是控制不住一般，一股一股往下流淌著。
她在這宮里唯一的倚仗沒有了，出宮不成，齊修言是斷然不會放她離開的。
她又被困在了這牢籠之中，又要開始忍受齊修言的折辱了。
她根本不敢想象，明日會是什么樣的。
那樣暗無天日的日子，離她越來越近了。
就算是老天給了她再來一次的機(jī)會，可她仍舊是不能改變什么。
人的命，在皇權(quán)面前，竟然是這么的微不足道。
葉云錦一聲一聲地啜泣著，身子抽搐。
她為齊川而哭，也為自己而哭。
心里像是被一根弦給纏著，這根弦逐漸收緊，繞的她心里發(fā)疼，喘不過氣來。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帶著五皇子和六公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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