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下揚州
賢太妃對于齊修言的到來,一點兒也不意外。
依舊是那個涼亭底下,她淡然地給他倒了一杯茶。
“想必你都知道了,路引是我給的,你現在要殺了我嗎?”
她說得十分淡然。
“若不是你,她豈會逃離朕,你當朕會放過你!”
齊修言咬牙切齒,眼中殺氣騰騰。
要不是她,葉云錦怎么會逃走!他何置于弄丟了她!
賢太妃看到他眼中的殺意,微微一笑。
“你怕是不能殺了我。”
“狂妄。”齊修言給了她兩個字。
賢太妃不緊不慢道:“于她而言,我是她的恩人,若非是我,她如何能夠出宮?”
“若是有朝一日,她回來了,得知我被你殺了,又豈能饒恕得了你?她素來心善,見不得濫殺無辜的事情發生,想必陛下對此深有感觸,否則你也不會安然無恙將葉家人送回去,一個都沒扣留。”
賢太妃說得很對。
齊修言還記得她那日所說,討厭被威脅。
她厭惡這種感覺。
他不想引得她厭惡,心中始終抱著她能夠回來的一線希望。
所以這一回,他一個人也沒殺。
因為他害怕她回來后怪罪她。
他再也不能容忍她怪罪的目光。
他的心,會痛。
春風料峭,從這涼亭中穿過。
齊修言無奈笑了笑,他還真是殺不得賢太妃。
盡管她這么招人厭惡。
“你說的是,朕殺不了你,所以不殺你。”
齊修言白來一趟,落魄的身影漸行漸遠。
賢太妃看著他的背影扯了一下嘴角,“還真是個情種。”
真沒見過這種情種。
那些畫本子里的帝王強取豪奪起來,都是用最惡劣的手段,讓女子備受折辱,誰像他這般瞻前顧后?
又想強取豪奪,又不忍傷害她。
“又當又立的,跟個笑話一般。”
賢太妃不再管她,自己回去賣弄花草。
——
陽春三月,燕子繞檐。
揚州,一片祥和靜好。
巷子里的畫鋪。
“碧桃,今日你隨我去醫館拿些藥吧,我心里害怕。”
葉云錦穿著一身淡雅的煙青色長裙,配上水碧色長衫,整個人看起來寧靜淡雅。
這些日子,她氣色甚好,臉頰紅潤,心情舒暢。
因有一手好畫,所以能賺些銀子,夠養活她與碧桃。
整日里寫寫畫畫,日子還算是愜意。
“阿姐,你可想好了?”
碧桃眉眼彎彎,對著她笑著問。
“自然是想好了。”
“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碧桃攙著她,整個人靈動別致。
自從出宮之后,碧桃也算是徹底放開,如今話變得多了,人也開朗許多。
實則,碧桃也是個博學多才、心思活絡之人,她雖然在書畫上沒有造詣,但在處理事情上,也是一把好手。
葉云錦常常覺得,將碧桃放在身邊給她當宮女時辱沒了她,按照碧桃的能力,若是女子能夠入朝為官,就算是當個女官也是使得。
只是碧桃實在是粘人的緊,非要在她身邊伺候,她也只能勉強接受。
當日葉云錦從驪山逃出來遇到碧桃,實則是碧桃多日的謀劃算計。
當時碧桃被葉云錦送出宮之后,就一直擔心葉云錦的近況,正好她認識葉云錦身邊采買的婢女,等到那婢女出來時,她就得到了葉云錦的消息。
聽說葉云錦萬念俱灰,與齊修言大吵了一架,碧桃便知道,八成是路引被發現了。
她只能是將自己的路引拿出來一份,托著憶安公主的關系,靠人送到了倚梅園賢妃手中。
給葉云錦送去生的希望。
在得知她要去行宮之后,她也猜到了葉云錦的算計,看了驪山的地圖,料定她會從北城門走,于是便在驪山的出口處等著她。
同時,碧桃也怕兩人逃亡之時給她拖后腿,自己又學了駕馬車和騎馬。
果真被她給用上了。
他們一路先是往西,而后在南下,最后向東,一路上幾經周折,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才到達揚州,最后在揚州定居下來。
碧桃瞧著葉云錦氣色越來越好,心中也是歡喜,覺得之前的苦沒算白受。
醫館內。
葉云錦手臂搭在軟墊上,一位中年郎中蹙眉診斷。
“娘子,你已經懷胎三月,先前似乎一路顛簸,誤了身子,如今要是落胎,日后都不能有孕。”
郎中說的是不能有孕,而不是難以有孕。
葉云錦展顏笑著,“無礙,左右郎君已經不在人世,這孩子生下也是受苦,郎中開藥吧。”
郎中見她神色篤定,也便開了藥。
“娘子是個苦命的,只是日后莫要后悔才是。”
“不悔。”
葉云錦說得淡然又堅定。
她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會是,以前那么多次都沒有懷孕,偏偏行宮那晚,就給懷孕了。
她這三個月忙著趕路,實在是沒有時間落胎,只能等到如今才來落胎。
這個孩子,本就是不該存在世上,沒有什么值得好留戀的。
她覺得,若是自己給不了孩子最好的,與其讓他活著受人詬病,倒不如不要帶他來到這世上受苦受難。
以后,她便在這小畫鋪與碧桃安穩度過一生。
——
一晃眼,便是一年多。
而她的痕跡,從一開始的遍布大江南北,到逐漸消失。
齊修言找不到她。
是了,她那般聰慧,總是能夠預判他的行為,她要是想藏起來,他就算是找破了天也找不到她。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可找不到,不代表不找。
一年找不到就兩年,就十年八年,哪怕是三十年四十年,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都會找下去。
這一年來,齊修言勵精圖治,情緒也變得穩定,整個人成熟了不少,下巴的胡子未作修剪,瞧著老了不少。
原先那個俊美少年郎,蒙上一層成熟氣息。
他將大楚治理的很好。
朝臣們說什么,他都很有耐心,不驕不躁。
可唯獨對于一件事上,他不予理會。
就是那些人催著他為皇家開枝散葉,要將人引入后宮。
甚至還將冒昧的女子送到他的龍榻上。
他毫不留情的殺了。
這些女子的死,讓朝堂上那些人意識到,眼前的帝王只不過是收起了爪牙,不代表沒有爪牙。
這件事情,是他的底線。
漸漸地,那些人便不這樣做,讓他擴充后宮的話也不再說。
“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齊修言瞧見了一句詩,讀了兩遍。
這一年,他去了西域,去了金陵,卻還沒有去過杭州一帶。
杭州的春景,真如同詩中所寫嗎?
他倒是想去看一看。
看一看能不能再杭州遇到她。
杭州與揚州緊緊挨著,兩地相隔不遠。
揚州是去杭州的必經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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