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玄玉山上的生活幾乎是一成不變的。

　　自從上次偷偷跑出玄玉山地界后，一連三個月，唐今都沒有再下過山。

　　整日和冰雪還有一座活冰山做伴，聽活冰山講仁義禮智信，不管是誰都會變得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無聊的。

　　每個月蔣羅和嚴飛都會上來給唐今送一次東西，但或許是溫折玉和他們交代過什么，不管唐今怎么跟兩人賣萌撒嬌，他們也不肯再帶唐今下山。

　　無聊到沒有辦法，唐今也就只能自己找點樂子了。

　　玄玉山上養了不少靈獸，山頂上因為溫折玉在沒有靈獸敢靠近，但是再往下一點的雪林中，就有靈獸出沒了。

　　唐今挖了個坑，又弄了點吃點當誘餌，在雪里趴了一會，等她聽到聲音再從雪里起來的時候，她的坑里就已經掉進去了一只雪熊幼崽。

　　唐今抱起那只雪熊，無視了它哭嚎的聲音，快樂地跑去了溫折玉的洞府。

　　最后，她被罰抄《論語》，而小雪熊被還給了沿著氣息找過來的雪熊媽媽。

　　走之前，趴在雪熊媽媽背上的小雪熊還朝唐今吐了口口水。

　　因為她本來打算把小雪熊的毛全都剃掉的。

　　等唐今抄完一整本《論語》的時候，太微宗對于新進弟子和外門弟子的考核也就到來了。

　　通過這次考核，不合格或是態度不端的新進弟子們會被懲罰，嚴重者甚至會被除去內門弟子資格，而優秀努力的外門弟子則有晉升內門的機會。

　　嚴飛和蔣羅也要參加這次的考核，這件事還是他們上山的時候告訴給唐今知道的。

　　唐今身為溫折玉親收的弟子是可以不用參加這個考核的，但……

　　奈何不了她想要湊熱鬧的心。

　　但瞞著溫折玉下山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如果可能的話唐今前幾次偽裝成一顆從山上滾落的雪球的出逃計劃早就應該成功了。

　　沒辦法，她只能去求溫折玉了。

　　唐今精心捏好了一堆小雪人。

　　有q版溫折玉模樣的，q版——不對，她本來就是q版，所以就是她的模樣的，之前那雪熊媽媽馱著小雪熊模樣的，還有嚴飛、蔣羅、陸彧之、盧慕雪那些人模樣的。

　　整整齊齊形態各異的小雪人被放在木盒里，唐今就抱著那個盒子給溫折玉看。

　　在她努力踮著腳，快將那堆雪人擠到溫折玉臉上的時候，原本在打坐靜思的溫折玉總算是睜開了眼睛。

　　唐今將盒子放下一點，好讓溫折玉看見自己的眼睛。

　　她最近在努力把自己吃胖一點，目前已經稍微有了一點成效。

　　溫折玉看了一眼盒子蓋上貼著的寫著“師尊我想下山玩”的紙條，又重新閉上了眼睛：“不行。”

　　唐今小臉頓時灰敗了下來。

　　但她沒有就此放棄，唐今將木盒放下，抓住溫折玉的袖子然后撲進了他懷里。

　　然后，她就打開了眼睛里的兩個水龍頭開關。

　　良久，她似乎是聽到便宜師尊深吸了口氣，然后拎著她的后領將她提了起來。

　　青年胸前已經被淚水哭濕了一大片。

　　溫折玉看著她那還在跟不要錢一樣流個不停的眼淚水，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

　　一陣涼意漫過，然后，唐今就哭不出來了。

　　不管她怎么憋紅了臉，眼淚就是流不出來。

　　一個除塵訣，溫折玉和她身上都變得干干凈凈，找不到一點眼淚流過的痕跡。

　　唐今哭不出，她抓著溫折玉的手指尖，表情悲傷。

　　但溫折玉卻抽回手，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唐今想要再次撲進他懷里耍賴，卻在靠近溫折玉的時候就被什么無形的東西阻擋，不管怎么靠近都觸碰不到他。

　　唐今小臉憋出了兩團紅，好半晌，她背對著溫折玉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來。

　　遍布寒冰的洞府里輕輕響起某種細微的聲音，許久，等溫折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某個小豆丁氣鼓鼓離開的背影。

　　他偏眸看了一眼旁邊，就見那原本透明的冰層上已經用石頭鑿出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壞師尊，討厭。

　　而那本來代表他的那個雪人娃娃也被一巴掌拍碎在了那幾個字旁。

　　接下來的幾天，唐今開始了和溫折玉的單方面冷戰。

　　每天上課她不再坐在溫折玉旁邊了，也不再有事沒事去拉溫折玉的袖子，上完課她扭頭就走，一副不想跟他說話的樣子。

　　時間一天天過去，離考核的日子越來越近，唐今坐在自己的小木屋里，看著盒子里那堆小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而，她驀地拿起那個木盒走到門邊，拉開門，將那裝滿小雪人的木盒狠狠扔進雪里，然后回到自己的小木屋躺回床上將被子蒙過了腦袋。

　　不知道過去多久，一道不輕不重的推門聲在小木屋中響起。

　　那道沾染著涼意的身影緩緩走到床邊，他也沒有去掀唐今的被子，只是淡淡問她：“為何想去看他們的考核？”

　　她極擅長趨利避害，若只是覺得無聊想要去湊熱鬧，她不會因為被拒絕就和他置氣。

　　那將自己裹在被子中的小小一團沒有動靜，但溫折玉知道她沒有睡。

　　他聲音疏冷清淡，一語道破了原因：“嚴飛，蔣羅。你想去看他們是否能通過考核，是嗎？”

　　玄玉山上發生的一切都逃不過溫折玉的眼睛，或許一開始小孩只是想要利用那兩個弟子，但現在，或許已經不再是了。

　　或許，她已經對那兩個弟子生出了些好感。

　　許久，被子下小小的一團終于動了動。

　　唐今慢慢將頭上的被子拿了下來。

　　她坐起身，她抬起悶紅的小臉看著溫折玉，好一會，她伸出手去拉他的袖子，眼底帶著些小小的乞求。

　　那垂眸看著她的青年眉眼依舊冰冷淡漠，只是那素來冷淡的聲音似乎低了一點。

　　他問她：“你可希望他們通過考核？”

　　唐今仰著頭，她微微偏頭，似乎是在思考他問的問題。

　　她并沒有想太久。

　　她很快就給了他答案。

　　她搖了搖頭。

　　溫折玉眸色依舊平淡，“原因？”

　　小孩像是不明白他為什么還要問這樣的問題，但半晌，還是從儲物袋里拿出紙筆，將原因寫給了他。

　　——他們又不是小雪熊，他們沒有大雪熊，他們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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