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青年面容俊朗，低沉溫柔的聲音就在面前響起。

　　但唐今怎么聽，怎么看，面前的人都不是溫折玉。

　　唐今沉默了一會，想要退后，卻被那圈住她的手臂擋下，哪也去不了。

　　身后的視線依舊冰冷，而且已經到了某種臨界點……

　　唐今便干脆換了臉上的表情，她后退一步，看清陸彧之的臉，然后便睜大了眼睛，“師兄？”

　　不等陸彧之反應，唐今便驀地用力抱了他一下。

　　陸彧之被撞得倒退了一步，手臂也下意識一松，等他回過神去看懷里的唐今，唐今已經松開了手，往后退了兩步，“真的是你啊，師兄。”

　　她偏頭笑了一下，那雙酒色的情眸仿佛將整片花林的靈氣都吸走，映在了那雙眼里。

　　陸彧之懷里驟然空蕩，可他看著唐今那雙絲毫沒有對他陌生，依舊如從前一樣的笑眸，心里空缺的那一塊還是慢慢被填補。

　　良久，陸彧之揚唇：“嗯，是我。”

　　師兄師弟時隔多年終于再次見面的含情脈脈的場景盡數落入了另一雙墨眸中。

　　雖然少年推開了另一個人，但這樣的場景比之兩人相擁的畫面。

　　也好不到哪去。

　　但少年很快對陸彧之說了一聲“師兄你等一下”，然后轉過頭走向了溫折玉。

　　唐今背對著陸彧之，腦袋歪了一下，有些無奈，等到了溫折玉面前，她主動開口：“師尊，我可在秘境里拿了不少東西。”

　　自己的秘境里少了些什么，溫折玉當然知道，不過唐今要告訴他的也不是這個。

　　她刻意道：“不過我也留下了一個東西，就是不知道師尊能不能發現了。”

　　看著她眼眸里促狹的笑意，師尊下意識用神識在那整個秘境中掃了一遍。

　　按理多出什么或是少了什么他不需要刻意也會自然而然地知道，可是現在她卻沒有感受到幻境里多的東西。

　　神識掃過秘境中的每一寸土地空氣，連一片腐朽于地下的枯葉都沒有放過。

　　忽而，溫折玉頓了一下。

　　唐今看著他眼中不受控制泛開的漣漪，輕笑了一聲。

　　但在溫折玉看向她的時候，她卻故意轉開話題：“對了師尊，師兄是來接我去那秘境的嗎？”

　　說著，她轉頭看向一旁的陸彧之。

　　陸彧之見她看向自己，眼底的陰霾斂去，溫和地點了點頭。

　　而溫折玉隨著她的目光看向陸彧之，又垂眸看著唐今，許久，到底還是沒有在陸彧之面前問她。

　　“他會帶你和其他太微弟子一起進入秘境。”溫折玉道。

　　唐今點了點頭，“那……我現在就走嗎？”

　　這話，還不等溫折玉說什么，陸彧之便率先開口：“時間已經不早，若是師弟準備好了，我們便現在走吧。”

　　面對溫折玉冷漠的眼神，他也只是淡淡地笑：“若是師弟還需要休息，也可以去了那邊后，在營地里休息一會。”

　　在這破山上待了三年，雖然修煉無歲月，但枯燥可是實打實的，唐今早就想出去逛逛了。

　　心里躁動，但她還是扭頭看向溫折玉，將一副沒了師尊就不行的乖寶寶演得出神入化：“師尊……”

　　溫折玉看著她眼底的希冀，那些因為不速之客而冷下來的眸色慢慢回溫。

　　少年終究是要離開玄玉山，自己歷練的。

　　許久，修長如玉節般的手指在唐今額頭輕輕揉了揉，溫折玉的聲音少有不帶冷意：“注意安全。”

　　唐今那雙淺色的素眸輕輕彎起，背對著陸彧之，她唇微動。

　　我會和師尊不喜歡的人保持距離的。

　　她頓了頓，又道：師尊喜歡我留下的東西嗎？

　　那落在她頭頂的指尖輕顫了一下，唐今拿下溫折玉的手，倒退了兩步，眸中吸納的光暈掩蓋了眸底一閃而過的暗色：“師尊，再見。”

　　少年的神色前所未有地認真正經，可溫折玉的心還沒有從少年剛剛的話語中平靜下來，心緒煩亂，也就沒有注意到少年的異常。

　　一直到唐今轉過身，和陸彧之一同離開，溫折玉才后知后覺地回過神。

　　他看著少年離開的方向，許久，才踏入了少年剛剛出來的秘境中，來到了一棵大樹前。

　　那棵樹看起來同周圍林中的樹并沒有任何區別，可溫折玉的神識靠近的時候，那棵樹卻如飛羽一般四散而開，只留下了一柄安靜的石劍。

　　石劍上，留有守護此地的殺陣，和一個“玉”字。

　　那是他的靈魂刻印。

　　石劍和劍身上的殺陣和可以此時還好端端地留在那里，并沒有任何變化。

　　但在石劍所鎮的地面上，卻留著一幅畫。

　　那只是用劍或樹枝在地面留下的一副簡單的畫，都不需要用靈力，只需要用腳踩踩便能抹去。

　　可溫折玉垂眸看著那幅畫，卻久久沒有動。

　　留在地上的那幅畫只有兩個人的半身。

　　眉眼風流俊逸的少年伸手撫著青年的臉頰，輕輕將吻落在青年的眉心。

　　畫中的兩人都閉著眼睛，看不清眼中的情緒，那落在額間的吻似乎也證明不了什么，可是……

　　秘境會隨著秘境主人的念想發生改變，在那單獨的一方小世界中，日夜輪回驟變，樹木枯榮加快，原本安歇的靈獸們也因為這忽而混亂的天氣而不安躁動起來。

　　整個世界都無法靜下。

　　許久，溫折玉揮袖，那石劍又重新變為了一棵樹，而那幅畫也一同被幻象掩蓋，再看不見。

　　溫折玉心緒不寧地走在那越來越混亂的秘境之中，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只是當他停下的時候，卻已經來到了秘境中的一處洞穴前。

　　洞穴里有屬于少年的氣息傳來。

　　溫折玉慢慢走進洞穴，來到那洞穴的盡頭。

　　他拂開地面上那些像是用來休息的干草，也終于，在那干草堆后，看見了石壁上暈開的血跡。

　　溫折玉伸出手，慢慢撫上面前的石壁。

　　未知秘境中的危險太多，弟子玉牌屆時將無法告訴他少年真實的情況，只能告訴他少年的生命是否垂危。

　　在外歷練總是要受傷的，他也曾在險地九死一生過，可……

　　……

　　一個問題尚且沒有想清楚，另一個問題就已又擺在了他面前。

　　溫折玉看著那面石壁上屬于少年的大團血跡，久久都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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