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唐今扯下臉上的黑布，仰頭輕吸了一口氣。

　　她站在操作臺上找了找，最后又按下了一個鮮紅的按鈕。

　　在按鈕被按下的那一刻，那巨大的電子光屏閃了一下，片刻后，跳出了一個輸入框。

　　[請輸入自毀程序密碼。]

　　唐今的目光有些懶怠地落在了不遠(yuǎn)處，穿著一身白衣倒在血泊里仍大睜著雙眼的任務(wù)目標(biāo)。

　　啊……忘記問密碼了。

　　又坐了一會后，她重新站起了身。

　　沒有密碼，就只能用土辦法了。

　　……

　　這實驗基地雇用了一批國際上臭名昭著的雇傭兵，難解決了點，但也代表收尾容易了些。

　　畢竟那群雇傭兵帶著的火.藥，一向是充足的。

　　唐今很快找出那群雇傭兵用來存放彈.藥的倉庫，而后便在基地里安裝起炸.藥來。

　　基地本身存在著自毀程序，墻體內(nèi)存在足夠毀滅基地的炸.藥，她現(xiàn)在安裝的這些只不過點燃墻體內(nèi)炸.藥的引線。

　　而在基地上下安裝著那些小東西的時候，她也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扇有些奇怪的大門。

　　大門材質(zhì)特殊，輕易無法破壞，且厚重。

　　唐今從目標(biāo)那借來證件拿著刷了一下，那扇白色的大門便在她面前緩緩開啟。

　　大門后是一個電梯。

　　電梯里只有兩個按鈕，一個往上，一個往下。

　　唐今走進(jìn)電臺，按下了她現(xiàn)在唯一能按的往下的按鍵。

　　電梯下降的時間很長，約莫二十秒后，電梯門才重新在她面前開啟。

　　純白色的電梯門甫一開啟，便有數(shù)多浸泡著一個又一個實驗體的高大容器罐出現(xiàn)在了唐今面前。

　　泡在那些容器罐里的，有些還能看出人形，有些，則只能勉強(qiáng)說是類人生物。

　　相比于樓上那間干凈整潔的實驗室，眼前這間充滿濃烈的消毒水氣味和無法掩蓋的血腥味的實驗室，才更貼近真實。

　　這間地下實驗室很大，整體被一條狹長的走廊劃分為了兩個區(qū)域。

　　一邊，是分隔開來的擺放著不同器械和化學(xué)藥劑的一個個研究室，而一邊，則是一個貫穿了整個走廊的巨大藍(lán)色水缸。

　　那水缸里加的不知道是什么溶液，蔚藍(lán)色的，明明是水，卻叫人看不清水缸里的東西。

　　唐今走到實驗臺前，隨手拿起了一份資料。

　　資料有些混亂，記錄的似乎是幾次實驗研究的數(shù)據(jù)。

　　實驗室里還開著冷氣，運作中的機(jī)器發(fā)出細(xì)小的嗡鳴聲，水珠伴隨著紙張翻動的聲音沿著機(jī)器外壁滴落，一聲一聲，在安靜的實驗室中格外清晰。

　　唐今身后，那片看不透的蔚藍(lán)無聲涌動。

　　一道朦朧的流光在水缸中游過，方才亮起，又輕轉(zhuǎn)著消失。

　　緩緩，細(xì)白的指尖輕輕貼在了透明的玻璃壁上。

　　唐今翻閱資料的動作頓了頓，回過頭。

　　然，等她回過頭的時候，除去那片無聲的蔚藍(lán)外，她的身后什么也沒有。

　　從冷氣機(jī)上流下的水仍在“嘀嗒”、“嘀嗒”地砸落地面。

　　唐今放下了那些資料，緩緩走到了那巨大的水缸前。

　　五分鐘后，唐今點燃引信，而自己，則走進(jìn)了旁邊的一間研究室，關(guān)上了門。

　　三，二，一——

　　“嘭——！”

　　巨大的爆炸聲震耳欲聾，研究室的大門被直接破開，蔚藍(lán)的水像是尋到出口一般瘋狂灌入，水高頃刻間就沒過了唐今腳踝。

　　唐今取出耳塞，踩著滿地蔚藍(lán)的水，回到了剛剛安裝炸.彈的地方。

　　那巨大的水缸已經(jīng)碎成了一塊又一塊的玻璃，不少的碎玻璃被水流沖出，漫了一地。

　　而隨著那些碎玻璃被一同沖出的，還有……

　　唐今看著倒在地上的那個白發(fā)少年，幾分不解地歪了歪頭。

　　少年上身赤.裸，肌膚雪白，除去那些被地上的碎玻璃劃出來的小傷口外，他身上還有著不少像是被人虐待過的大片淤青傷痕。

　　被炸毀的實驗臺倒在他身上，壓得他無法起身。

　　但大概是聽到了唐今的靠近，他還是勉強(qiáng)撐著，抬起了頭。

　　少年有一張過分漂亮的臉。

　　異于常人的白發(fā)白眉白睫，碧藍(lán)若大海般的眼睛，那精致得不似真人的五官。

　　只是，那雙宛如大海般的眼睛伸出，卻莫名蒙著一層黯淡的灰影。

　　他看著唐今，愣愣然沒有反應(yīng)。

　　片刻，慢慢地，他像是反應(yīng)過來，那雙黯淡的眸中漸漸升起一點點的光。

　　唐今眸色漸懶，漆黑的槍口對準(zhǔn)了少年的腦袋。

　　但少年卻并沒有意識到那對準(zhǔn)自己的東西究竟是什么，他只是撐起身，不管自己的手掌按在一地碎玻璃之中鮮血淋漓，只是宛如瀕死之人終究看見一束光投向自己一樣，微紅著眼眶全心意地看著唐今。

　　他張口，說了一句話。

　　一句唐今聽不懂的話。

　　不可否認(rèn)，少年的聲音很好聽，就像是從海底深處傳來的豎琴之聲。

　　只不過，即便他的聲音再怎么好聽，唐今也依舊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而大概也是明白了她聽不懂自己所說的話，少年的唇顫了一下，過了一會，從喉間有些生疏艱澀地，發(fā)出了兩個變調(diào)的音節(jié)。

　　“些…些……”

　　唐今挑眉。

　　良久，唐今緩緩放下了槍。

　　當(dāng)然不會是因為少年一句連發(fā)音都不標(biāo)準(zhǔn)的廉價不過的道謝。

　　讓唐今改變滅口這一想法的，是……

　　重重的實驗臺壓在少年的身上，少年費盡力氣才總算掙脫出一點。

　　而少年爭執(zhí)著撐起身后，一些本被掩蓋的東西，也隨之露出了冰山一角。

　　先是半透明的，而后是逐漸增多的碧藍(lán)，一片片瀲滟著流光暗芒的鱗片從少年的腰際往上，越來越多，最后，徹底覆蓋。

　　那是比孔雀羽更為耀目奪人的自然造物。

　　少年下半身所擁有的，不是人類的雙腿。

　　而是一條修長的魚尾。

　　讓唐今放下槍的，不是少年的感謝，不是少年眼里望向救贖者的光，自然也不可能是同情和憐憫。

　　讓唐今放下槍的，是錢。

　　人魚誒。

　　一定能賣不少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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