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一場單方面的冷戰最后也因為金萬兩單方面的破功而宣告結束。

　　金萬兩坐在馬車里給自己扎了幾針，情緒稍微平復了一點。

　　“進城。”他不冷不熱地給唐今丟了這么一句，便不再搭理唐今，拿起手邊的書繼續翻看了。

　　也是他傻了，竟跟這呆子置氣。

　　唐今也沒管他心里怎么想的，既然他說要進城，唐今便也趕著馬車朝著不遠處的城門而去。

　　他們目前還在江南范圍之內，車輛來往盤問的沒有那么嚴格，兩人很順利地就進了城。

　　山橫郡是大郡，城中百姓來來往往，相當熱鬧。

　　唐今跟人問了路，將馬車趕到了城中最大的客棧前。

　　唐今初將馬車停下的時候，店里的掌柜瞧了兩眼，并沒有特別在意，只是招呼小二過去接待。

　　但當金萬兩從馬車上走下來后，那掌柜手里的算盤一甩，幾步便親自迎了上來。

　　沒有去管耳邊的那些都快聽出繭子了的奉承話，金萬兩邊搖著扇子邊打量著客棧里的布置。

　　片刻，他徑直和那掌柜道：“要兩間相鄰的天字房。”

　　原本還殷勤著的掌柜一聽他這要求，頓時就犯了難。

　　金萬兩偏頭看他：“不行？”

　　掌柜連忙回：“不是不行客官，只是店里如今只剩下兩間天字房了，但那兩間房又并非相鄰的，這中間還隔了幾個房間……”

　　金萬兩手里的扇子搖得慢了些。

　　他們這次進城，主要是為了休息補給。

　　另外，由于這小半個月的時間他都跟那呆子在趕路，對于外界的消息接觸不多，他也需要停一停，聽聽江湖上最近有沒有發生什么大事，而后再寫幾封信……

　　“不相鄰便不相鄰吧。”

　　金萬兩也懶得跟那掌柜問價了，直接扔了錠金子進掌柜懷里，“帶路。”

　　實在很少有商販掌柜見了金萬兩臉上能少了笑。掌柜拿著那一大錠金子，笑得無比燦爛：“客官這邊請。”

　　金萬兩收了扇，在掌柜的帶領下上了樓，而唐今跟在他身后，也跟著一起上樓，看到了那兩間天字房。

　　剛剛那位掌柜并沒有騙他們，樓上剩下來的兩間天字房中確實還隔了幾個緊閉著門窗，像是住了人的房間。

　　而掌柜的所說的剩下的那兩間空房，差不多就是在走廊的兩端盡頭了，之間相隔得非常遠。

　　兩間房金萬兩都看了看，最后他選了一間挨著后門安靜些的，而另外一間房自然就留給了唐今。

　　不過，分房其實還只是個開頭。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里，金萬兩都在對房間里的陳設挑刺。

　　從桌椅板凳到茶具餐具，再到枕頭衾被，偌大一間天字號房間里的東西，就沒有一樣是他滿意的。

　　唐今還好，她就站在一旁抱著自己的刀發呆，那掌柜就糟了。

　　唐今眼睜睜看著金萬兩身后的掌柜從一開始喜笑顏開逐漸變成了沉思皺眉，到現在已經是滿頭大汗加惶恐不安了。

　　金萬兩這般挑刺，若是尋常人掌柜的說不定都已經叫伙計將人趕出去了。

　　但偏偏金萬兩看起來實在不是什么普通人，而且他挑刺歸挑刺，讓掌柜去將東西換成他要的東西的時候，錢可一點沒少出。

　　于是，掌柜也就只能一邊用袖子擦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邊點頭應是，叫店里伙計按照金萬兩的吩咐翻新房間了。

　　期間因為他們這邊一直不停有動靜，住在金萬兩隔壁那間天字號房里的人還曾走出來看過。

　　唐今站在門口，聽見身后有動靜，自然就回頭看了一眼。

　　從那房間里走出來的是個書生打扮的人，瞧著文弱儒雅，并沒有什么出奇的。

　　那書生的視線與她在空中交匯了一瞬，很快便錯開。

　　書生往房間里看了幾眼，似乎是想說什么，但看著唐今，最后又有些悻悻地閉上了嘴，縮回了自己房間。

　　唐今慢慢收回目光。

　　雖然挑剔得不行，但金萬兩其實也還有一些理智在，并沒有真的將整個房間徹底翻新。

　　畢竟他們在這郡城里也待不了幾日。

　　不過即便如此，客棧里幾個伙計們仍是忙活了一整個下午，才將金萬兩要的東西買齊換上。

　　而到晚上的時候，金萬兩也總算是吃上了不是唐今做的晚飯。

　　呆子做的東西好吃是好吃，但一直在荒郊野外，能吃的也就那么幾樣，天天吃再怎么好吃也終究會膩。

　　所以當客棧小二將精心準備的晚飯送上來的時候，金萬兩還是挺期待的。

　　可惜那期待在看見那些菜的時候就散去了一半。

　　光就這幾樣菜的香氣和賣相而言，就已經比不上身邊那呆子做的了。

　　至于味道……

　　金萬兩夾了根菜放進嘴里。

　　下一刻，金萬兩皺起了眉。

　　當然，桌上這些菜倒也還沒到令人食不下咽的程度，只是相比于他以往吃的東西，桌上這些菜實在是……

　　太過普通了點。

　　金萬兩原本還抱著些期待，如今期待落空，頓時便對桌上那些飯菜失去了興趣。

　　和興致缺缺的金萬兩不同，唐今對于這些尋常飯菜接受良好，甚至因為金萬兩坐在一旁看起來心情不怎么好的樣子，她還多吃了兩碗飯。

　　等到她吃完飯，那沒有吃飯，反而開始泡茶的金萬兩聲音悠悠：“以后本公子的三餐，還是你來做。”

　　……行吧。

　　唐今也沒跟他爭辯什么。

　　也幸好她沒開口說什么，因為金萬兩的下一句話便是：“這里不用你了，回去吧。”

　　按照金萬兩平日的作息，吃完飯了休息一會，便是沐浴洗澡，而后入睡。而今天他們宿在客棧，有客棧小二能幫忙燒水，這之后的事情不用唐今也行。

　　唐今也沒有給自己找不痛快，應了一聲后便直接下去了。

　　夜色加深，金萬兩的房間中點起了燈。

　　過了會，兩個小二抬著燒好的熱水上樓，敲開金萬兩房門將水抬了進去，又悄聲離開。

　　又不知過去了多久，房間里輕緩的水聲久久沒有再響起，幾聲慢悠悠的腳步聲，唐今身后的房門才又一次被驀地拉開。

　　金萬兩看著站在房間外的唐今，眉梢微挑，“不是叫你回房，在這做什么？”

　　唐今也答得很實誠：“太遠了。”

　　整整一整條走廊的距離，已經夠頂尖高手殺上金萬兩十幾次了。

　　雖然她很樂意見到金萬兩被捅，但……

　　毒舌罪不至死。

　　金萬兩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只是長眸睨著將她打量了一遍，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稀奇：“原來擒雁護衛是個如此盡職的人。倒是本公子第一次知曉了。”

　　唐今沉默了一會，想了想，還是決定走。

　　不過她還沒真的走掉，金萬兩就轉了話頭，語調悠悠，像是心情不錯：“進來吧。剛好本公子還要借你的內力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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