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五

放出去的三只靈，都在第二天早上日出前按時回了家。

唐今起床吃早飯的時候，瞧見三只靈蹲在客廳角落里竊竊私語。看她們臉上的表情，昨晚應該玩得很開心。

唐今給她們三個檢查了一遍，不僅沒多出什么孽債，纏在她們周身的怨氣好像還消散了一點。

于是當天晚上唐今就又放她們出去玩了。

三天后，唐今在熱搜上看見了成利的消息。

某市一男子連續多日在電梯內自殘自宮——唐今帶著滿滿的好奇，點開了這條熱搜。

置頂的是一個監控視頻。

狹窄的電梯里，走進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和所有人一樣，走進電梯后他就低頭看起了手機。

但突然間，他面露驚恐，又是撞墻又是瘋了一樣去按樓層按鍵。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是不是電梯突然出了什么故障，所以男人才突然這么慌張的時候——

毫無預兆地，男人伸手，跟擰麻花一樣掰斷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指。

驀然爆發的慘叫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面色慘白的男人不斷大叫著，似乎極其痛苦，可他手上的動作卻分毫沒有停。

他用那只還完好的手，撿起了地上的手機，然后就將之當作磚頭猛地砸向了自己的面部。

只一下，男人煞白驚恐的臉上便破出了一個血口。

男人捶砸自己面部的自殘行為進行了足有一個小時，直到一張臉都被砸得血肉模糊看不清原貌，他才終于停手。

但他并不是放棄了自殘。

癱坐在地上的男人顫抖著從口袋里拿出了鑰匙，一面說著“我錯了”“放過我”“對不起”之類的話語，一面脫下褲子，攥著那尖銳的鑰匙對準了自己下身。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求求你們放過，放過我啊！啊啊啊啊啊——”

……

直到凌晨四五點，氣息奄奄的男人才終于放棄了這詭異的自殘行為，宛如一攤爛泥般驚恐地爬出了電梯。

——但。

第二天夜晚，男人又像是什么東西操控著一樣，拿著一把小刀，一瘸一拐地走進了電梯。

道歉，求饒，怒罵，詛咒——他什么話都崩潰地大喊過了，可他還是僵硬地舉起了那把小刀，開始……

一小片一小片地，切割自己。

……

后面的內容唐今就沒怎么看了。

反正連著三天，天天晚上不重樣，等到視頻結束時，最開始那文質彬彬的男人，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模樣。

視頻中的男人舉止詭異，視頻底下的網友也議論得熱火朝天。

網友一方面被男人的舉止嚇到，覺得男人是不是有什么精神類疾病，擔心男人會不會跑出去傷害別人，另一方面又覺得男人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唐今往下翻了翻，發現已經有人爆出了成利的真實信息，并在底下艾特了當地的警方。

竇紫也恰好在此刻發來消息。

先發過來的是兩張聊天記錄的截圖。

成利：大師我真的求你們了，不管多少錢我都愿意出，求你們救救我

成利：那些鬼已經找上我了！！！！

成利：門口的符咒都擋不住她們，不是說她們破不開這個符咒的嗎！

成利：我好歹花了三百萬，你們就扔給我一張破符，現在連這么一張破符都不管用了！

成利：對不起大師我真的快死了，算我求你們了趕緊過來行嗎

一連串的轟炸信息，從乞求到憤怒再到乞求，看得出來，成利的情緒相當激動。

而竇紫嘛……

她當然沒錯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了：

竇泥灣除靈事務所：成先生，大師當初應該跟你說過不要出門吧？

竇泥灣除靈事務所：只要你不出門那張符就一直有用，你自己非要出門，現在符咒失靈了怪得了誰？

竇泥灣除靈事務所：還有，昨天晚上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了，要加急就趁早，不要拖拖拉拉，錯過這個機會就沒有了，我是不是跟你說過？

竇泥灣除靈事務所：結果你干嘛了？你一拖再拖就是舍不得那點錢，現在好了，大師之后半年的行程都被定了，你現在就是花一百倍的價錢加急我們也不接了！

成利：半年？？之前不是說一個月就行的？

竇泥灣除靈事務所：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你要是等不起這么長的時間我們直接給你退錢就好了，反正大師說的話你也不聽，你這三百萬啊，我們賺不起，你愛找誰找誰吧！

成利：不不不不不，大師你們不能就這么放著我不管啊！那些鬼都已經找上我了我會死的！！！

成利：多少錢我都給，是我錯了大師我這次一定聽你們的，求求你們救救我，救救我！

之后上百條的消息，都是成利單方面的哀求。

竇紫倒也沒讓他徹底絕望。

竇泥灣除靈事務所：反正現在加急是不可能了，最快也得一個月之后才能處理你的事，你就等著吧

成利：一個月我早就被她們折磨死了啊大師！

成利：我所有的錢都給你們，我給你們跪下來，再快一點行嗎，我真的會死的！！！

竇泥灣除靈事務所：你以為這個世界上被靈纏身只有你一個啊？大師一天要處理多少靈你知不知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昨天讓你加急你不加，現在后悔也沒用了

竇泥灣除靈事務所：我看纏著你的那幾只靈暫時也不打算殺你，撐著吧，一個月也就三十天，很快就過去了

成利：三天我就要死了，三十天大師你們要眼睜睜看著我死嗎

成利：大師我求你們，我給你們磕頭成嗎

成利：大師，大師，我真的求你們

……

之后不管成利發來多少消息，竇紫都沒有再回復過。

而從成利之后兩天陸續發來的消息看，他顯然已經越來越接近崩潰的邊緣了。

竇紫都稍稍有些擔心。

竇紫：他不會被嚇得發瘋吧？

正餐都還沒上呢，他要是就這么被折磨瘋了，那也太便宜他了。

唐今想想也是，便招來三只靈，讓她們暫時歇上幾天，給成利一點喘息的機會。

三只靈也不想成利就這么變成瘋子，于是接下來的兩天，就沒有再去折磨成利。

但這并不代表成利就能安心待在家里養傷了。

視頻鬧上熱搜，很快有和成利同小區的住戶認出了成利，立刻就報了警。

警方登門，在幾次敲門都沒有得到回應后，強行打開了門，并在房間內找到了一身刀口，正處于極度焦慮恐懼狀態中的成利。

成利被警方強制送往了醫院治療，警方也聯系了成利的親屬，讓他們過來幫忙照看成利。

成利在人前一直都是一副溫文爾雅成功人士的模樣，警方一聯系，趕來看望成利的親戚就越來越多。

有警察和這些熟悉的親戚朋友圍著，再加上自從進了醫院后就連著好幾個晚上沒有再見過三只靈，神經兮兮的成利總算是恢復了一點正常。

但眾人還沒放下心，當天晚上成利就又在病房里發了瘋，抓著自己的腦袋不斷往墻上撞，尖叫說有鬼。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成利恐怕是精神出問題了的時候——

成利的大名忽而爬上了熱搜。

一個在國內有些分量的新聞媒體，極為詳盡地報道出了成利所犯下過的那些事。

一個多年前就因騷擾猥褻學生而被起訴過的男教師，如今竟一點影響都沒受到，就搖身一變成了高中教師，將魔爪繼續伸向了那些稚嫩的未成年學生。

——捕捉到這樣的信息，所有的網友都跟新聞中被采訪到的受害者一樣，變得出奇憤怒。

：她們十年前就努力過一次，為什么這個畜生到現在還能繼續當老師？？？

：為了學校名聲就捂嘴學生，導致這個畜生沒有受到任何懲罰，這不就是活生生的倀鬼

：不敢想象這些年又有多少學生遭到了毒手

：已知全貌，建議割掉

：成利，K市嘉苑小區1801，電話139……

：等等，這人不就是前兩天熱搜上自殘的那個？

新聞稿里有成利的正面照片。

很快有網友注意到，成利似乎就是前兩天熱搜上的那個自殘男。

再翻出當時的監控視頻。

看著在電梯里一邊自殘，一邊不斷說著什么“我錯了”“我不該碰你們”“我該死我是畜生”等等告罪求饒話語的成利，網友有些驚了。

：這是良心突然發現所以才自殘懺悔？

：怎么可能，這種畜生哪來的良心啊？

：這男的明顯是驚嚇過度啊，而且你看他眼睛老是定在某一點，好像在看什么我們看不見的東西……

：之前我就覺得這個視頻很邪門，現在一看更邪門

：該不會真的中邪了吧

：中邪了也活該，這就是報應！

……

新聞熱度一高再高，成利所有的個人信息都被扒了出來，他的手機開始不斷收到各種辱罵短信，侮辱電話。

原本還圍在他身邊的親朋好友也一個接著一個地走了，最終還愿意來看的，就只有他的父母跟顏佳月。

但顏佳月來看他，也并不是要跟他出演什么患難情深的劇情。

她在親朋好友的陪伴下，撐著剛剛流完產的身子來到成利病房，將一份離婚協議扔到了成利的床上。

“看上你這種畜生真是我瞎了眼，孩子我已經打了，這個字你愛簽就簽，不簽我們就法庭見吧。”

旁邊成利的父母原本還一臉慈祥看著的，見顏佳月張口就是來離婚的，頓時就變了臉。

“你說什么呢你！沒憑沒據的小心我們告你誹謗！”

“網上那些根本沒證據，別人不信你是阿利老婆也不信嗎？人云亦云，鄉下出來的就是沒什么見識。”

像是積壓多日的怨氣終于找到了發泄口，成利的父母沒好氣地貶損著顏佳月，成利也陰著臉冷冷看著這一幕。

顏佳月這段日子已經被惡心夠了，現在再看見這一家子也只覺得可笑，“鄉下出來的怎么了？好歹我堂堂正正是個人，不跟你們的兒子一樣，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

“你——”

成利的父母剛要破口大罵，圍在顏佳月周圍的一眾親戚便頓時虎了臉，“想干嘛？！”

一聲大吼，成利父母頓時縮了回去，“你們想干嘛？”

顏佳月懶得管這對老夫婦，看著病床上的成利便道：“成利，你不簽字也沒關系，我就看你什么時候死，反正你做過的那些孽，現在全都找上你了，你就看你還能活多久吧！”

別人不知道，但顏佳月卻再清楚不過成利的“自殘”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天她離開家，電梯來到一樓，門一開啟，她就看見了站在電梯外的那三只靈。

她當時被嚇了一跳，可那三只靈卻只是靜靜站在那里，看著她，沒有動她。

于是她明白，對方根本就不是成利口中沒有理智的野鬼。她們找上成利都是有原因的。

那時她就已經斷掉了最后一點對成利的希望。

顏佳月的一句話，瞬間讓成利的臉色變得僵硬，顯然是想起了那不知何時就又會來找他、折磨他的三只靈。

沒有再去管這個男人，顏佳月丟下那句話后，就在家人朋友們的攙扶下離開了。

成利的父母敢怒不敢言，直到顏佳月和她的一眾親朋離開了，才陰著臉在病房里無能地叫罵起來。

……

成利猥褻學生的事件在網上引發的關注越來越多，很快，警方也正式成立了專案組進行調查。

至于成利詭異的自殘舉動……

公安方面也很快聯系了除靈盟。

但。

騷擾成利的三只靈都是除靈盟的正式員工，而且三只靈又沒有對成利下死手……

只是隔那么兩三天就去閹他一次，切他幾塊肉而已嘛……這點傷死不了，這成利也是罪有應得啊。

而且公安先聯系上的，是地區負責人張三。

張三表面答應得好好的，但電話一掛，就直接把這件事給壓下了，沒有安排任何人去處理。

張三可不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他不僅立刻將這事告訴了竇紫，還親自跑到L市，當面，將自己做的這件“好事”告訴了唐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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