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久等。”一進(jìn)水榭，柏麟便抬手免了黎初的禮。

        “帝君言重，您政務(wù)繁忙，肯抽出時間與我商談，黎初感激不盡，不過小等一會兒。”言罷順手替他斟茶，邀他入座。

        說著場面話，黎初心里盤算接下來以何種方式切入正題。她一直喜歡開門見山，無奈入了這封建世界，不得已入鄉(xiāng)隨俗。

        雙方客套完，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繼續(xù)，氣氛不由得凝滯下來，柏麟帝君不禁想起之前與帝尊的談話。

        他憂于妖魔界近來越發(fā)不安分，然天界戰(zhàn)力日漸衰弱，實(shí)力強(qiáng)勁的上神或沉睡或隕落；即使已知天帝早已不理事務(wù)，仍是去尋了帝尊商討。

        “萬事皆空。”帝尊起初是那套無為說辭，最后似是被他焦慮所染，狀似無意問了句：“南天仙族兵力強(qiáng)盛，你可知是為何？”

        他回：“蓋因近兩萬年前得了南海深處一‘靈泉’。”

        靈泉距蓬萊島不過幾里，原為蓬萊所有，不知多少萬年前卻被一只妖力強(qiáng)盛的蜃霸占修行。蜃吐氣造海市蜃樓引人入海，此蜃因這源源不斷的靈力供給，加之地理位置易守難攻，普通仙人根本奈何不了它。

        蓬萊諸仙也曾想鏟除這傷人巨妖，然島內(nèi)終歸是醫(yī)術(shù)為主，戰(zhàn)力不足屢屢無功而返。

        天帝觀柏麟知曉原因，繼續(xù)道：“有了這泉的靈力供應(yīng)，南仙境眾將士自然修為大增，再加上——”

        “再加上此蜃先是斷了蓬萊修煉的最大靈力供給，到后面更是阻礙修道之人或有仙緣之凡人的登島之路，島上仙家修煉采礁也極為不便，南天仙族解決了這個大麻煩，蓬萊島自然誠心感謝。”柏麟接道。

        遲疑片刻，他又繼續(xù)：“靈力有了供給，后方又有精妙的醫(yī)術(shù)了卻后顧之憂，眾兵將自然氣勢高漲，一路高歌猛進(jìn)，收服不少妖物。”

        似是看柏麟始終沒明白他突然提及此事的原因，天帝終于亮出他的企圖：“南天圣尊有一女名喚黎初，清逸出塵，溫婉有度，闔族愛戴，素有賢明之稱，你若與那帝姬聯(lián)姻，近來困擾你的問題想必迎刃而解。”

        “帝尊，我此生修行無情道，又怎會——！”他下意識拒絕。

        “你可是想通過其他途徑借那南天兵力？”

        柏麟默認(rèn)。

        “如果可行那自然極好，你再好好想想。”言罷，天帝身影消散為塵，徒留柏麟一人在殿中思考。

        他前后設(shè)想了多種可行途徑，最后決定采納帝尊的提議，只因想不到比兩界聯(lián)姻更穩(wěn)固的結(jié)盟方式。

        思及此，他不再沉默，直言道：“帝姬今日可是為商討婚典事項(xiàng)而來？”

        黎初一愣，她還在糾結(jié)如何開口，誰料對竟如此直白，回過神后又對他直白的方向有些啼笑皆非。

        她微微勾起抹笑，平時略帶迷離的桃花眸，此刻一瞬不瞬盯著柏麟，似在摸清對方反撲的底線。

        “若是我說，我不愿與帝君成婚呢？”黎初半試探半認(rèn)真地問道。

        柏麟本想帝姬找他是為了商討婚事的具體安排，禮法不可缺，貴為一族帝姬，看中這方面也再正常不過。乍聞此言，深感荒謬，隨后又疑心是這帝姬在說笑，眼神不由往她面上移了些許。

        這是他第一次認(rèn)認(rèn)真真看著這個即將成為他帝后的神女。

        黎初見他總算紆尊降貴，將視線放在她身上，于是面帶笑意地又重復(fù)了一遍：“帝君，我不愿與您成婚。”

        柏麟皺眉，心底生出幾分被冒犯的不悅，兩界聯(lián)姻豈能單憑自身意愿決定？

        欲斥責(zé)她不顧綱常倫理，對方卻不給他開口的機(jī)會，緊接著道：“帝君是否想說黎初此舉太過兒戲，置兩界于何地？”

        “但黎初想說的是，這婚事從頭到尾都只是個口頭提議，從未正式提上議程，我父尊也從未允諾此事。”

        “此次邀帝姬與少尊來天界小住也正是為了此事，帝姬放心，一切都將以天界最高等級禮法為準(zhǔn)。”柏麟仍覺得她是在意禮法不合規(guī)。

        黎初無奈，索性收了笑，嚴(yán)肅道：“帝君誤會了，我并非在意禮法。我的意思是，既未正式放到臺面商談，不如就將此事輕輕揭過，時日一久，自然了無蹤跡。”

        “帝君既誠心相待，黎初也開門見山直說了，您是為了我族兵力才同意帝尊提議，如若只是尋求兵力支援，聯(lián)姻不是唯一途徑。”

        柏麟還想搬出南天圣尊壓一壓她，又聽黎初毫不避諱，直言此次聯(lián)姻目的，索性丟開剛才那副說辭，打算換個方向再好好敲打下這天真帝姬，好教她知曉其中利害關(guān)系。

        黎初才不管他心底如何彎彎繞繞，繼續(xù)道：“帝君是覺得其他途徑都不如聯(lián)姻穩(wěn)固是嗎？”

        見柏麟眼中微露被說中心思的訝意，她心下滿意，目前為止，進(jìn)展都還在她的控制之內(nèi)。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柏麟帝君竟也生了雙桃花目。

        “帝君既修無情道，又怎能叫姻緣牽絆？我有一法，既可免除你我婚事，又能得南天仙族兵力支援，且此舉將比聯(lián)姻更為穩(wěn)固，帝君可有興趣詳談？”

        話到此，黎初面上不禁又浮現(xiàn)出些許笑意，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xí)慣：每當(dāng)計(jì)劃順利進(jìn)行，每當(dāng)發(fā)展如她所料，她心中都不免生出快感。

        她享受萬事皆被她所控的感覺。

        柏麟眼神深深，看向陷在日光中的身影：她在與他斡旋之際，不知何時已從座上起身，此時正站在亭沿邊正面迎他，儀態(tài)標(biāo)準(zhǔn)，眼帶詢問之意。

        “愿聞其詳。”自方才南天帝姬開口拒絕后，他便始終處于被動局面，卻一時找不到突破口，無法扭轉(zhuǎn)。此刻愿意聽那提議，也不過是為了能重新掌控談話方向。

        他倒是要好好看看她還有什么更穩(wěn)固的途徑！

        “帝君可知我族靈泉是如何得到的？此前那蜃已在那修行數(shù)萬年，蓬萊也曾數(shù)次請我父尊出兵協(xié)助，為何直到兩萬年前才成功鏟除？”

        柏麟眉心微皺，不解話題何故又轉(zhuǎn)移至此，勉力壓住心中不耐，回答道：“南天某日出現(xiàn)了一位陣法咒術(shù)奇才，自稱‘朗先生’，有了他的助力，才順利收回靈泉。”

        “那位朗先生，便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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