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柏麟抿唇不語,只定定看著她意識到失態后立馬默默調息,從方才突然外露的憤慨情緒中平靜下來。
黎初遂接著道:“帝君,沒有誰會喜歡被砸得遍體鱗傷,男女都一樣,我非常理解她們之前的退縮。如今我只想給她們一個機會,并為她們的奮進之路暫時提供一個庇佑,盡量保護她們免受這些非議。言語往往最為誅心,您忽略這些對女子的潛在枷鎖,粗暴地直接將他們同現任男兵相比,是否不太公平。”
“你這是詭辯。”柏麟初聽覺得這番比喻頗有道理,但細想還是覺得有漏洞,他反駁道:“蔑視奚落嘲笑對于強者來說,并不僅僅只是高空墜石,在最后,這些往往成為他們墊腳登頂之石,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到。”
你個社達份子才是詭辯!
“您不能忽略周遭環境對她們產生的影響!您天生神祗,自然有這個能力,但絕大多數還是會囿于各種各樣的原因。”
她非常想給他科普下盧-旺達大-屠-殺里平民的表現,短短時間內就能從一個無害普通人被煽動到舉起鐮刀瘋狂收割生命,可見環境對人的影響有多大!
“帝姬方才自述過往,縱使遍體鱗傷卻始終不愿退卻,不恰恰也是強者的最好證明嗎?”
她的剖白竟被柏麟用來反將一軍!
還順道給她扣頂高帽,真是謝謝您嘞,居然這么看得起她!
她不愿妥協那是現代社會的影響!
即便如此,三十多年間她也經歷了幾次情緒崩潰,低谷期只能靠不停給自己做心理暗示,暗示一切都會過去。
可惜這些都不能說。
而把小仙娥同她比更不符合科學對照實驗,起點都不一樣如何比——可惜這樣講估計又會被反駁這同起點無關,同是質疑奚落,為何她能承受而她們卻需要庇護,這就又要扯到成長環境方面,簡直死循環!
他真的是社達到一定境界,覺得不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外界這些困難的原因是自己不夠強,黎初很快心神領會。
為什么能這么快領會?
她心下自嘲:因為年輕氣盛時她曾一度也是這個想法的擁躉者。但她同時沒興趣對別人指手畫腳,所以是突然某一天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年少時有一段時期竟是個社達。她是有了不少社會經歷,看多了環境造就的人為悲劇,尤其是一些風俗觀念造成的人禍后,才形成目前這個勉強夠得上客觀的價值體系。
滿腹實例卻礙于時代與古今思想差異無法舉證,她一時被柏麟噎得上不來氣,半晌才幽幽吐出句:“承蒙帝君高看。”
柏麟帝君突然覺得心中的活火山進入了休眠期,他平和地看著黎初道:“帝姬過于自謙,你的某些論調雖尚欠火候,但勝在新穎,假以時日,必將更上一層樓。”
呵!呵!什么尚欠火候,什么更上一層樓,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剛剛是她傻,干嘛直接跟他深入到心理學研究層面,古人根本沒這概念。
她費力擠出一個笑,換個方向突破:“敢問帝君,難道您一開始便是這樣看待我的嗎?”
柏麟聞言一滯,心底騰起幾絲尷尬,他期初根本不在意她是什么性情,又何談看法。
“應該不是吧。”黎初自問自答,她提出這個問題不是為了看柏麟尷尬讓他下不來臺的,而是為了引出:
“我曾有一非常看好的部下,天資聰穎舉一反三,不僅陣法學得好,對政務也頗有見地。那時我已不再以近侍名義,而是以正式組建女軍名義公開進行選拔。”
“她當時并不像旁人一般直接向我展示她的修為,反而問了我一些為何征選選女兵、以及這些士兵最終隸屬于誰之類的問題,她是一個政治嗅覺非常敏銳同時也極為大膽的女子。我當即決定任用她,哪怕她沒有修為,將來也會是一個極為優秀的人物,但天道似乎對一些人總是格外大方,她樣樣出類拔萃,修行速度一日千里。”
“莫不是現下的嵐月將軍?”柏麟想起那天他看到的最高指揮官。
黎初無奈一笑:“不是,嵐月在文職方面有些薄弱,當初還嫉妒她,對了,蓬萊的靈泉能順利奪回她功不可沒。桓深那時已經不太想管政務,我就想把她送到他那兒熟悉熟悉,這算是一個晉升的好機會。”
“但她突然向我請辭,因她情郎有次殺妖傷了根基,再無緣兵旅。情郎不喜她常無緣無故長期消失,她想好好照顧他,遂帶他離開南天仙族療養。我當時允諾可派專人照顧她情郎,只要她留下,且去桓深那后她也不會再被我派去執外勤,可她仍是拒絕。帝君對此,怎么看?”
“這般兒女情長,著實可惜。”
“的確很可惜。”她附和道。
黎初當時自己都沒想好如果女軍真建立起來應該歸入南天哪一方,而這個問題卻直接讓她醍醐灌頂——為何一定要歸入南天?既是她從零開始艱難建立的,那便只屬于自己,她在哪,她們就也在哪。如今她能這么無視某些仙長,可都多虧了當初那個問題。
“此后我再沒見過她。反而當初那些不如她的,現在很多都手握實權。”
她笑看柏麟,點出她提及此事的目的:
“她們很多都是舞姬出身,一開始會的只有扭動腰肢,揮舞水袖,但現在揮舞的卻是各種兵器。她們一開始何止畏懼周遭奚落,光是穩定雷咒的輸出練習失敗次數多了,都能被打擊到哭哭啼啼;可發泄完了她們會繼續練,最后成功完成了從舞到武的蛻變。”
“一開始哭哭啼啼的現在成為精銳,一開始天縱奇才的后來杳無音訊;修為可以后天提升,性情也是可以后天改變一部分的,現在畏懼不前不代表以后不堪大用。她們現在的強悍也是由一開始的弱小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而我只想在她們起步發芽的初期階段,盡可能地修筑保護傘,讓她們少遭點風吹雨打罷了。”
“帝君,這是否能讓您稍微轉變下剛才的看法?”
柏麟不可否認有所觸動,他發現南天帝姬其實有非常理想化的一面,若不是如今親眼見證,他恐怕還要對她當時的舉動評價一句脫離實際異想天開。
雖然目前成功了,但是:“那這批小樹苗一開始又有多少長成了參天大樹。”
“很少,”領導感性方面已被說動,現在開始關注投資回報率了。黎初不打算遮掩,“可哪怕長成一棵,后面的樹苗就會順勢受它庇護。萬事開頭難,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們的成長速度只會越來越快。”
“帝姬的堅持令人欽佩,一如那日水榭內。”他突然哼笑聲,怪不得那天能放出惹惱了她,天界休想得到真正支援的厥詞。
夸她的同時還要刺她,算了,領導開心就好。
“不知我方才的提議,帝君意下如何。”
“此事不可操之過急,本君自會好好考慮。”
“那是自然,不知帝君有沒有想過,每隔一段時間,對眾仙開放幾日天兵院,這樣能吸引到一些對此感興趣的仙家進來參觀,或許下一次征兵就能看到他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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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麟看了她幾眼,眸色微沉,沉默幾息才開口道:“不知帝姬師從何位高人,有這么多奇思妙想。”
黎初又搬出萬能借口:“某次曾偶入一異世幻境,那里完全不同于此界,很多想法皆源于那,但自那次出來后我便無緣再得見。”
必須趕緊打消他追蹤溯源的想法。
心下失望,柏麟心念一轉,又想起她曾經的天才下屬:“帝姬難道從未尋找過那位請辭的部下嗎,她喚何名,本君或許可以助你——”
“帝君,我雖沒再見過她,但曾收到過她的遺物,她早已與她夫君共赴鴻蒙。”
哎喲我的天你真的可別再問了帝君!黎初心中吶喊,因為她根本沒有過什么天縱奇才的下屬,那是她臨時瞎編的一個人物!
為了突出強烈對比,給柏麟造成沖擊,她雜糅了一群下屬的突出事跡,締造出這么一個驚才絕艷的女子。那些事的確都真真切切發生過,但提那個讓她醍醐灌頂問題的下屬,現已高居南天仙長一位,同時她也是南天第一位站在權力核心內的女仙長。至于為情郎請辭的,那就不要更多了。
她把這個虛構人物的前半生編得耀眼至極,如此才能在后續她選擇請辭的事件中,加深柏麟的惋惜之情,同時更好地反襯出天生強者,有時并不代表一定不會辜負領導期望。
黎初在心中摸了摸自己的小腦瓜,短短時間內就構造出這么一個動人心弦的小故事,你咋就這么聰明呢!
可她低估了柏麟帝君的愛才之心,沒想到竟主動提出幫她尋找,最后只能匆匆補了這么一個結局。
而柏麟一副錯失良將的沉痛神情,教黎初那顆黑心肝久違地反省了下自己是否有點忽悠過頭,最后她在心中做出了如下保證:
對不起啦柏麟帝君,她下次定會記得盡量少忽悠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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