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局交割完事宜，黎初離開天界時，順帶捎走了中情閣兼職人員——蓮燈。

        閉關(guān)期間，她需要蓮燈統(tǒng)領(lǐng)北天所有公務(wù)。

        “您要閉關(guān)？”蓮燈百思不得其解，“帝君剛撤了您部分職務(wù)，現(xiàn)在閉關(guān)，是否不妥？”

        此時她們并未在北天的議事廳，反把商談地址選在了帝姬寢居。

        寢居風(fēng)格一如帝姬本人，素凈簡約，除必要寢具外，再無繁雜裝飾。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dāng)屬里間大得過分的床榻，以及堆滿了各類奏報的銀白龍大理石大案。那一摞摞公文中，竟還挪出了一小地兒，置著琉璃酒壺與幾只夜光杯。

        “是不是覺得雜亂無章？”見蓮燈一直盯著書案，黎初無奈道，“你知道的，我不喜人隨意動我寢居書案。自你去中情閣，我一時也沒找到放心趁手的人選�！�

        她寢居的書案，放著更隱秘的文書，藏著更私人的信息。

        “坐吧，”她指了指對面那張靠椅，“隨意些，就當(dāng)是在南天�！�

        蓮燈依言落座，兩人隔案相對。

        “喝酒嗎？”黎初又詢問道。

        見帝姬欲親自斟酒，蓮燈忙不迭搶過酒具：“我來吧�！�

        “你坐著就行�！崩璩鯔M手阻她，另一手奪回酒壺。

        淡黃色酒液緩緩傾注至夜光杯，她拿起杯子，發(fā)現(xiàn)蓮燈面前那一塊書案，均被鋪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無處放置，不免又抱怨：“有時候，我挺后悔將你借調(diào)給柏麟的�！�

        蓮燈接過杯子：“僅有時而已，說明我去中情閣，還是利大于弊。”

        黎初順勢把那些礙眼的文書疊了幾疊，空出塊地兒：“嘗嘗這酒，猜猜用什么釀的。”

        酒之一道，蓮燈不甚了解，抿了口沒嘗出來，便看顏色判斷：“梨子酒？”

        “這酒，我喜歡喚它香檳。”

        蓮燈滿臉猶疑：“檳榔也能釀酒？”

        “哈哈哈——怎會是檳榔，”黎初大笑出聲，“此乃葡萄所釀，只釀法與往常不同。香檳這名乃我私好，四圣獸直接叫這酒復(fù)釀白，以前同他們提起過二次發(fā)酵法，沒想到柏麟帝君改進(jìn)了工序，減低了釀酒途中極易出現(xiàn)的炸瓶率。此去天界，特意從他酒窖拿的。”

        想了想，又補充道：“當(dāng)然，是他沒看我吻戲之前拿的。”

        蓮燈放下酒杯，覺著時機(jī)已到，遂回到一開始的疑惑：“您為何選擇現(xiàn)在閉關(guān)？”

        黎初不答反問：“你在中情閣已久，覺得柏麟，或者該說是天帝，會不會授予我北方仙帝——別覺得為難！”

        見蓮燈也學(xué)自己對付柏麟的那套低頭恭敬狀，她煩不勝煩：“在我寢居，天界的官僚作風(fēng)適當(dāng)拋一拋，但說無妨�！�

        “我覺得……”

        黎初不催促，只等她下文。

        蓮燈思慮再三：“帝姬，我著實不懂，當(dāng)初您為什么會同意來北天。”

        “你是覺得他們不會授予？”黎初笑了笑，不計較她的婉轉(zhuǎn)答復(fù)：“萬事皆有利弊，你在天界圓滑不少，可私底下，我更希望你直白些。不如你說說，當(dāng)初我決定來北天，哪些關(guān)口你沒想通�！�

        帝姬已二次提醒她想聽直言，蓮燈也似找回了些在南天的感覺，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盁o論您在北天做出何等成就，他們都不會分封您為北方仙帝�！�

        “您在南天時，疲于卻不得不陷入與老派仙長的各項紛爭，怎會看不出，天帝與帝君，只是想借您之手，擴(kuò)充北天實力。他們也從未正式允諾您仙帝一位，您來北天，可謂被動至極。”

        黎初：“請神容易送神難，他們當(dāng)我那么好打發(fā)？”

        蓮燈第一次對帝姬的自大感到憂心，急道：“這三界，萬事萬物皆由他們一張嘴定生死，您就算反擊，恐怕也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你說到了本質(zhì)！”面對這番看輕自己的言論，黎初不僅沒覺生氣，反對她愈發(fā)滿意，“仙界已有千千萬萬年，然當(dāng)下，依然是天帝一張嘴定生死！”

        她拿過酒壺：“這酒我本習(xí)慣慶功時喝，適才還琢磨著剛被革職，喝香檳是否不太妥當(dāng)，可聽完你一席話，現(xiàn)在卻是覺得再妥當(dāng)不過�！�

        話音一落，兩人酒杯即又被添滿。

        “你已能獨當(dāng)一面，”黎初舉杯邀道，“慶你前途無量，賀你前程似景，更祝你今后的仕途，再上一層樓�！�

        蓮燈自是起身對飲。

        酒液清甜柔和，滑過喉口沒有烈酒的灼燒感，仰頭干完，黎初慢悠悠開口：“你說的這些憂慮，我全都知曉。北方仙帝固然誘人，可我本身也沒報多少期望，現(xiàn)在你可明白我來北天的原因？”

        蓮燈正色道：“因為您有利可圖。”

        她生著張芙蕖般清麗的臉，許是乃燈所化，自身情緒波動向來淺淡，連帶著表情也極少變化，那副本該生動活潑的面容，也被扯得木木呆呆。譬如現(xiàn)在，幾杯酒下肚，找回了初化形時的熟悉感，那些偽裝模仿出來的情緒均被她丟了開，只面無表情回答問題。

        黎初：“結(jié)合你在中情閣看到的奏報，說說都有什么利�！�

        這是在考驗她，蓮燈心想。

        她看著木，不代表腦子木，帝姬不喜老男人丑男人，卻更討厭蠢貨，不分男女。

        心中一番盤算，遂列舉道：

        “一是您曾被南天反對的實驗，在北天能順利進(jìn)行，一旦實驗可行投入到軍備中，仙界必將戰(zhàn)力大增；二為您雖無仙帝之名，然隨著時間推移，七皇各臣必將敬重，屆時您再回南天，身后便不止站著天界，又多了個北天依托�！�

        黎初頷首，不作評價，示意繼續(xù)。

        蓮燈：“三乃女兵推行，您想把女仙拉入軍隊朝堂，而這又需要契機(jī)。您不來北天，打不開這么大的用人缺口，她們自然也失了展現(xiàn)自我的機(jī)會�！�

        “算總結(jié)得七七八八�！崩璩跽f著，又倒了些酒，“還有沒有要補充的？”

        “通過各奏報，我還知道——”蓮燈淡定拋出自家上司的欺君之罪，“您騙帝君說自己不喜飲酒，多次以公務(wù)為由拒絕他邀請；背地里還笑他傻，說‘哪個做臣子的，是真心喜歡與帝王把酒言歡的，還真把與他共飲當(dāng)無上榮耀吶’，反正您不干之類的話�！�

        黎初：“……你知道的太多了�！�

        她創(chuàng)中情閣不是來監(jiān)視自己的，這幫人干嘛把她盯那么牢，蓮燈平時都不把控的嗎？！

        蓮燈看帝姬表情，知道她又想遠(yuǎn)了，不緊不慢補充道：“您背后笑他的話，未呈現(xiàn)在奏報中，乃您以前在寢居隨口一說，那時您端著酒，正讓我整理書案�！�

        黎初：“……”

        她遲遲未找到替代蓮燈的私人秘書，就是這個原因——信任。寢殿作為最放松的領(lǐng)域，她不想在這一方凈土中，還要嚴(yán)防死守，唯恐被人竊去秘密威脅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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