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會把那么重要的資料落在出租車上？”

        “江紓逸。”女人的聲音冷冷地淋在了江紓逸的頭上。

        “你連這種事情都做不好嗎？”

        溫教授看著窗戶外的光景，在窗外夜景的襯托下，她精致好看的臉龐看起來冷若冰霜。

        下午的時候，江紓逸因為忙著接學會負責人的電話，把一份資料落在了出租車上面。

        “……對不起，溫教授。”

        “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

        江紓逸低下了頭，垂著自己的視線對溫教授不停地道歉。

        她明白。

        這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事情，溫教授從來不用電子書籍，那份寫有溫教授腳注的資料是世界上僅此一份的資料。

        弄丟了，就真的是丟了。

        “在你和我一起出發之前，我就詢問過你，你是否會盡全力去做好這件事情，江紓逸，當時你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溫教授的聲音不大，卻是擲地有聲。

        “……”江紓逸沒有吭聲，她知道自己一個字都沒有做到。

        “我實在是沒有想到這樣一件事你也可以失誤。”

        “資質不夠，基礎不足，經驗全無，你在會議上面，引發的問題，我可以不談，這些我都可以理解，你是第一次。”

        “但你至少應該盡到全力，不是嗎？”

        “你這樣的態度，不適合學醫，江紓逸。”溫教授冷冷地點了點桌子。

        “如果不想學，那就不要學。”溫教授把手上的冊子按在了桌子上。

        “今天你先回去吧。”

        “……”江紓逸走出了溫教授的房間。

        一關上門的瞬間，江紓逸忍了很久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她拼命地去想那輛出租車的車牌號碼，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她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自己怎么會笨得連辦法都想不到一個？

        江紓逸握著手機無力地蹲在自己房間的門前，發現自己真的一無是處。

        她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江紓逸看了一下屏幕，馬上擤了一下鼻涕。

        她調整自己的呼吸，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地接起了電話，“媽。”

        “紓逸啊，睡了嗎？”

        “還沒有，您怎么想著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您不是在上班嗎？”

        “想你了。”

        聽到這句話，江紓逸剛剛憋回去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有些不是滋味地哽咽道：“……哦。”

        她用袖子擦掉自己的眼淚，忍著自己的聲音，讓自己聽起來不像是在哭。

        “在英國過得習慣嗎？在按時吃飯嗎？每天有在吃水果嗎？”

        “嗯，我沒問題習慣的，在吃，都在吃。”她說謊道。

        來這里之后她就老是說謊了。

        江紓逸其實很想抱怨，這里的三明治的味道一點也不好，下午茶太甜，中餐的味道也不正宗，酒店里的東西好像是調味料的堆積品一樣千篇一律。

        水果……房間里放得倒是有蘋果，但是她不習慣直接吃，于是根本沒有碰過。

        但她也知道自己這是太嬌生慣養了。

        所以，不想說出來。

        “睡得好嗎？”

        “挺好的。”

        她又說謊了。

        其實，她在這里后每天最多只能睡上三四個小時。

        因為她的聽力有點跟不上這里的節奏，專有名詞太多，知識太深。

        參加這個學會，如果自己表示聽不懂，其他人就會用英語奚落溫教授說教授資歷不夠。

        江紓逸不想丟溫教授的臉，于是每次回來就要復習，看資料。

        如果不能背下來，至少要抓住會議的主要脈絡。

        不然根本聽不懂這些人交流的核心。

        “吃得好睡得好就是最好的，我最擔心的就是你的健康，其他的媽都不在乎。”

        電話那邊的人的聲音讓江紓逸越聽越委屈。

        她很想說，其實我后悔跟著教授參加學會了。

        待在這里真是沒有一件好事情。

        這里所有人都很優秀。

        唯獨我，格格不入。

        我弄丟了教授的文件，一直在拖教授后腿，好像一個只會添麻煩的麻煩精。

        我……

        我是不是和那些人說的一樣，真的不配當她的學生？

        --

        “要爭氣啊。”李柔嘉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的思緒從以前的回憶里拉了回來。

        明明是那么久遠的事情，現在想起來，江紓逸也依舊會感到一種挫敗感，喚起她的后悔，愧疚和自卑。

        她承認，自己穿過來之后遇到了溫杳，她得意忘形了。

        以為自己比溫杳大了，也比以前成長了許多。

        她英語熟練了很多，可以和外國人無障礙地交流。

        這次，如果她再弄丟了那份文件，她也有著能再找回來的信心。

        所以。

        她以為以前的狼狽，以前的不堪或許也就可以就此一筆勾銷。

        但是聽了李柔嘉的話，江紓逸才發現，自己好像錯了。

        她還是和以前的自己一個樣，是個麻煩精，一無是處。

        這讓江紓逸十分地沮喪。

        --

        第二天。

        看著周景棠坐回了自己的身邊，溫杳正在翻書的手停在了空中。

        她仿佛不經意提到一樣問道：“她呢？”

        周景棠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溫杳說的這個‘她’是江紓逸。

        “你是說逸總嗎？和我換回去了，”周景棠晃了晃自己的身子，把自己的書本立好，“說不能影響你學習了。”

        溫杳若無其事地翻了一頁書頓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這樣。”

        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現在心里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周景棠是個非常安靜的人，她上課不會像是江紓逸一樣上課偷看自己。

        下課也不會借著來找溫杳問問題的機會，時不時地來打岔詢問他人隱私。

        他也不會出人意料地做一些蠢事。

        所以，溫杳覺得這個座位突然變安靜了很多。

        寧靜了很多。

        溫杳知道，其實這個座位本來便是安靜的，不安靜的只是江紓逸而已。

        那個吵鬧的alpha有著把一切都變得吵鬧和愚蠢的才能。

        在這個方面，她真的算是一個天才。溫杳想。

        --

        中午。

        食堂。

        溫杳一如既往地點了一碗清湯面。

        “……”

        她小口小口地咬著面條。

        江紓逸端著餐盤朝著她走了過來。

        溫杳沒有抬頭。

        最近，江紓逸沒有一天是沒跑過來和她一起吃飯的。

        所以，她以為，今天江紓逸也會如此。

        可是，江紓逸只是欲言又止地看了溫杳一眼，就跟在班上另一個同學的身后，坐了過去。

        “……”溫杳拿筷子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

        看來今天這個alpha是不打算騷擾自己了。

        溫杳垂下了自己的視線，感覺喉嚨里面的面有些難以下咽。

        如果江紓逸坐到她對面的第一天，她或許會發自內心地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畢竟這個人吵鬧，不懂禮節，吃飯的時候像是一桿停不下來的機關槍。

        還會往自己的碗里夾菜……

        ——這面吃起來能有味道嗎？

        溫杳不知為何想起了江紓逸第一次坐過來的時候說的話。

        的確，是沒有什么味道，但這不重要。

        這不重要。溫杳將沒有味道的面條往自己嘴里送去。

        溫杳看著遠處垂著頭，喪著一張臉吃飯的江紓逸，忽然想起，最近中午她好像都是在和這個人一起吃飯的。

        所以，她自己一個人吃飯，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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