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左翼一側，因為急速奔馳而來，已經十分混亂的蒙八旗騎兵在長槍方陣前急速轉彎，朝著南北兩側拐去。

　　他們在馬上熟練地拋射出輕箭，不斷騷擾著側翼的明軍，企圖引誘這些壓陣的明軍騎兵出擊，但并沒有成功。



　　明軍左翼的正面，一道上百米長的馬墻沖到了四十步以內，成千上萬清軍騎兵蜂擁而來，而明軍的火槍兵此時已經退到了方陣中間的空心地帶休整。

　　在鼓聲中，方陣中的長槍兵兩行并作一行，士兵們將長搶豎在右側，右手握住底部，左手握在槍身，密密麻麻的長矛全部斜舉著，令人望而生畏。

　　他們踩著鼓點緩慢前進，就如同一片移動的長槍森林，軍官們正在小心仔細地觀察清軍騎兵的距離，以抓住最佳時機下達作戰命令。

　　面對如此震撼的騎兵沖鋒，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但并沒有任何人畏縮不前，而他們也采用了最為有效的長槍對抗方式。

　　等到清軍騎兵沖到二十步的時候，明軍軍陣中的軍官就如同平日里訓練的那般，忽然大喊了一聲“預備”，剛剛從后排上前的長槍兵隨即將長槍平舉，右手抵住槍桿，左手緊握長槍，鋒利的槍尖直接對著戰馬上的清軍。

　　而原本就在前排的長槍兵右手一松，左手迅速將槍桿往回一放，槍桿底部被這些勇敢的士兵整整齊齊地踩在了腳下，槍身中段則被兩只鐵手緊緊握住，形成了一個個人形拒馬，這樣可以最大程度發揮士兵的力氣。

　　士兵們的整個動作行云流水，整齊劃一，可謂是一氣呵成，就如同校場上的那數千次練習一般，而無數人同時進行這樣的動作之時，場面更是震撼。

　　清軍騎兵冒著明軍的箭雨猛沖而來，傷亡仍在不斷增加，而清軍騎兵射出的破甲箭也使得明軍的軍陣中不斷有人倒下，后排又不斷有人補上。

　　轟隆隆的馬蹄聲中，忽然間冒出了數十聲大喊：“刺——”

　　伴隨著明軍軍官的命令，上千支長矛猛地刺出，然后又猛然拔出，無數清軍騎兵，清軍戰馬轟然到地，根本沒有躲避的地方，雙方隨即展開了血腥的混戰。



　　面對密密麻麻的長槍，不要說清軍騎兵了，便是久經沙場的戰馬也會產生畏懼，便是毫不畏懼的，也基本會被人形拒馬所擋，直接被槍尖刺穿身體，鮮血直流。

　　戰線上很快就堆滿了戰馬和士兵的尸體，明軍士兵死戰不退，成功拖住了大部分沖鋒的清軍騎兵。但還是有少數悍不懼死的清軍策馬沖進了軍陣，披甲的戰馬直接折斷了長矛，甚至是掀翻明軍的長槍兵，踩著他們的尸體撞進陣中。

　　戰馬猛沖而來，沖擊力是無比巨大的，很多時候，往往是好幾個長槍兵一起被沖鋒倒地的戰馬帶偏摔倒。

　　這個時候，若是摔倒在地，大概率會被踩踏而死，不僅僅是前方的清軍，暴躁亂踏的戰馬，還有己方一擁而上的士兵，任何位置的空缺都是致命的。

　　這就是戰爭，這就是惡戰，死亡從來不會缺少，更不會仁慈，反而會以最為殘忍的方式發生。

　　這個時候，明軍后方的火槍兵見狀，隨即開始了自由射擊，這種情況下，已經無法組織齊射了，而刀盾手當即加入了陣線，人喊馬鳴中，雙方士兵都處于癲狂的狀態，軍陣也因為清軍騎兵的進入，陷入了混亂之中。

　　很快，整個方陣前方都變成了戰場，若不是側翼有騎兵在掩護，明軍的左翼方陣極有可能被清軍騎兵不斷壓縮，進而沖亂中間軍陣，甚至導致整個大陣的奔潰。

　　不過，陣線前堆積成山的人馬尸體很快就遏止了清軍騎兵的沖鋒，靠著明軍戰兵的拼死作戰，沖入陣中的清軍很快被數倍兵力的明軍絞殺殆盡，原本殘破的大軍左翼方陣也隨即被后方的士兵補充。

　　與此同時，明軍中部軍陣的戰斗仍在繼續，清軍甲兵在一輪齊射之后，便立即和明軍展開了近戰。威力強大的破甲箭給明軍造成了很大的損失，他們只能主動沖鋒，迎戰清軍。

　　交戰的鼓聲轟隆隆作響，除了留守原地的火槍兵以外，中部軍陣的數個千總部都呼嚎著沖了上去，兩軍士兵的尸體很快又堆滿了新的前線。



　　這就是強軍之間的對戰，不死不休，無論是明軍還是清軍，無論是騎兵還是戰兵，都只有一戰到底，除非是撤退的軍令傳來了。

　　朱慈烺站在望臺之上，看著前方的交戰，中部軍陣巍然不動，雖然已經沒了一開始的平直，但清軍絲毫不能撼動半分。而左翼的戰事因為堆積如山的戰馬，士兵尸體，已經大大減緩，清軍騎兵的攻勢算是暫時止住。

　　“傳本太子的軍令，左翼的三個千總部預備役立即上前，補充陣線，嚴防清軍再次發動突襲，另外，壓陣的騎兵派出一部分，立即驅逐那些在側翼騷擾的蒙八旗騎兵。

　　還有，讓黃得功派出兩千甲兵，五百騎兵，填補左翼預備役的空缺，必要的時候，的繼續投入。”

　　“是！”傳令兵接到命令，當即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朱慈烺看著清軍大陣沒有動作，基本上猜到了岳樂今日的攻擊已經基本結束，所以才會下令騎兵出擊，擊退那些戰斗力不夠強的蒙古騎兵。

　　但他仍要穩住左翼方陣，以防萬一。而且，這個時候，正好把黃得功的兵馬派上去，完成部署。

　　另一邊，多鐸聽完塘馬傳回的軍報，又抬頭看了一會陣前的戰況，隨即下令出擊的大軍撤退。他已經見識到對面那支明軍的真實戰斗力了，現在還不時決戰的時候，再繼續打下去，只能是徒增傷亡罷了。

　　而其他滿漢將領也基本上沒有反對意見，陣前的戰局他們也看在眼里，正如多鐸所想的那樣——現在繼續打下去，無非就是一命換一命而已。

　　而隨著清軍鳴金收兵，明軍也沒有追擊的意思，除去戰線上無數倒地不起的尸體，受傷哀鳴的戰馬，尸體殘缺的士兵，被鮮血染紅的土地，一切又回到了大戰開始之前的樣子。



　　不過，此時北面的徐州城之內，秦凱和留守的高杰，以及一眾將領們，卻是不免憂心忡忡。

　　他們在當天傍晚便已經知道了首日大戰的結果，雖然松了一口氣，但也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

　　這幾個月的交鋒，清軍展現出了強悍的實力。而且多鐸也絲毫沒有放松，洪承疇就在城外組織兵馬圍城，雖然明清兩軍的主力就在南面幾十里的地方決戰，但是他們根本不能出城助戰。

　　秦凱和高杰自然是對朱慈烺有信心的，只是戰場變化無常，他們相信太子殿下能贏得最終的決戰，然后南北兩軍同時發力，殲滅滿清的主力大軍，并不意味著就不需要做好其他準備。

　　經過城內諸將的一番商議之后，秦凱和高杰最終決定要留有后手，以防萬一。

　　不過，這個時候，無論是秦凱，還是高杰，都沒有想著自己棄城逃跑的時期，朱慈烺在他們心中以及建立了絕對的威信，這樣的威信是很難動搖的。

　　所以，他們需要準備的，并不是隨時棄城逃跑或者投降，而是想方設法保存實力，匯合朱慈烺，伺機再戰，這也是朱慈烺一早就準備好的預案。

　　若是南面的戰事不利，徐州城恐怕很難守住，但隨著氣溫升高，那些原本戰力強悍的八旗兵，綠營兵，便會喪失強悍的戰力。以徐州城內殘存的兵馬，匯聚在一起，足夠秦凱，高杰帶著兵馬突圍出去了。

　　畢竟，對于朱慈烺，他們是有絕對信心的，就算清軍勝了，他們也絕對沒有實力立即發動攻城，徐州城周圍的清軍兵力不算多，不顧一切的突圍，絕對是可行的。

　　只要保住了軍隊骨干，就算一時戰敗，失去了一些土地和城池，也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大明也就還能再打，也就遠遠還沒有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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