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二十步射擊
“告訴張煌言，本太子給他兩個千總部的騎兵，但右翼必須堅持到午時，否則一步也不能退。”
朱慈烺剛剛下完命令，右翼便傳來了一陣密集的槍聲，他扭頭一看，只見兩軍之間瞬間騰起了陣陣白煙，清軍已經推進到了百步以內，真正的對決已經開始了。
一陣喇叭聲響起，清軍陣線上再次爆發(fā)出了無數(shù)道白煙，密集的火光一閃而過，數(shù)千支火槍的齊射聲震耳欲聾。
明軍軍陣第一排不斷有人倒下，然后又立即有人補上，陣線依舊如初。
與此同時，一陣伴著巨響的火光閃現(xiàn)，在明軍的火槍聲中，清軍陣線也不斷有士兵倒下。
經過了剛剛的火炮對射之后，現(xiàn)在他們身前已經沒了綠營兵的掩護，損失同樣十分慘重。許多漢八旗的火槍兵慘叫著向前撲倒，鮮血四濺。
在煙霧彌漫的兩軍陣線之上，很快就迎來了第三輪齊射，此時雙方軍陣前方都因為隊列變化和士兵傷亡產生了不小的混亂，這使得齊射的威力大大減弱，射擊準備的時間也被拉長。
但清軍的問題似乎要更嚴重一些，這就是不同的訓練方法之下，朱慈烺麾下新軍和這個時代軍隊的差別。
戰(zhàn)場之上，這點差別所造成的殺傷，是無比巨大的，也足以影響到戰(zhàn)爭的最終結果。
隨著兩軍的距離不斷拉進，明清兩軍的軍陣中都開始在火槍射擊的空隙拋射箭矢，以此掩護己方火槍兵的裝填。
陳禹緊張地往槍管里倒進火藥，他身邊已經有好幾人倒下了，一具頭朝北面倒下的尸體就在他的邊上，還有一個被鉛彈轟爛了腦袋的，腦漿都濺到了他的嘴巴里。
火槍射擊聲、士兵受傷的慘叫聲、軍號戰(zhàn)鼓聲，還有嗆人的硝煙味，這些恐怖的東西使得陳禹的精神高度緊張，以至于他的手一直都在不停地顫抖。
不過，這段時間的加急訓練在這種時候起到了關鍵作用，短時間內重復了幾百次的肌肉記憶使得他再次順利裝填完畢。
他抬起頭，看到兄弟張東的背影還在原來的位置之后，心中頓時松了口氣。面前清軍的陣列已經來到了五十多步，而且沒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清軍犧牲了數(shù)千綠營兵之后，實力仍舊十分強勁，正如同洶涌的潮水般涌來。步步逼近的敵人，嗆人的白煙，模糊不清的視野，甚至是聽不清楚的號令，這些都影響到了明軍將士的發(fā)揮。
不過，就算如此，明軍軍陣前，除了那些第一次參加如此大戰(zhàn)的部分新兵之外，幾乎所有士兵都如同機器一樣，嚴格地執(zhí)行著軍令，他們的大腦已經不需要思考，所有的動作都是肌肉記憶。
若是沒有這些還沒能成功適應戰(zhàn)場的新兵，明軍軍陣前的混亂甚至會大為減小，這是諸將之前沒有預料到的。
而境遇幾乎一模一樣的清軍火槍兵則變得更加混亂起來，特別是進入到進入三十步之后，隨著傷亡的擴大，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卻慢慢消退了。
明軍的火槍兵戰(zhàn)爭經驗雖然不如漢八旗和藩兵，但漢八旗和藩兵的訓練強度和軍紀，卻是比不上明軍的。訓練更為苛刻，飲食更為豐富，軍紀也是毫不遜色于八旗兵的明軍士兵素質要比敵人更高。
隨著兩軍距離的接近，射擊變得越來越精準，越靠近明軍，清軍的傷亡者就越大，恐懼自然也越大。特別是那些重傷者的哀嚎聲，對軍心是絕對的不利。
聽著陣前傳來的火槍聲和受傷士兵的慘叫聲，莊立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他心中正在估算著清軍的距離，還有二三十步。
“讓全體戰(zhàn)兵準備，等清軍進入二十步，火槍兵再射擊，火槍兵射擊完最后的這一次，立即后撤，戰(zhàn)兵頂上，決不能讓清軍轉了空子！”
而另一邊，尼堪騎在馬上，看著前方雖然略有些混亂，但還是巍然不動的明軍陣線和已經顯得慌亂的己方火槍兵陣列，心中不由得打鼓。
他原本還以為對面明軍的火槍兵會在四十步以內潰散，然后戰(zhàn)兵補上，自己還能指揮火槍兵再齊射一回。而這次火槍齊射之后，對面明軍的戰(zhàn)兵方陣也必然混亂，騎兵趁機沖鋒，右翼必然可一戰(zhàn)而下。
可這股明軍的強悍再度超過了他的想象，三四十步的距離，他們是怎么做到不動如山的？就連大清八旗都做不到。這到底是一支什么樣的軍隊啊？
等尼堪回過神之后，立即對身側的那個巴牙喇頭子怒道：“快，領著你的手下在后面督戰(zhàn)，一會沖鋒的時候誰也不許退。”
尼堪看著己方軍陣前混亂的火槍兵隊列，雖然還有軍官在發(fā)號施令，組織齊射，但清軍火槍兵這個時候已經失去了再次齊射的能力。
不過，已經到了這個距離，這已經沒那么重要了，尼堪有信心——只需要一個沖鋒，大清的甲兵就能沖破這些明軍的軍陣了。但關鍵是速度要快，一定要在明軍再次齊射之前，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果然，在前方火槍兵軍官的指揮下，清軍的齊射只剩下了幾十聲稀稀落落的爆響，雖然命中率很高，擊倒了二十多個明軍將士，但根本無礙大局。
很多人在如此距離，如此巨大的壓力下，清軍火槍兵很難快速完成裝填，隊列的混亂也使得指揮很難到位。
正在此時，一聲全體準備的軍號聲響起，明軍右翼陣前的三排火槍兵同時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預備！”
“預備！”
“預備！”
各個旗總都高舉旗槍，用他們最大的聲音同時發(fā)出了命令。
明軍齊射在即，但尼堪的命令才剛剛傳來，那些剛剛還面前頂住壓力的八旗火槍兵正準備后撤，聽到了對面?zhèn)鱽淼穆曇糁螅敿淳陀蟹磻斓囊优埽麄兓蛟竭^前面的人，或躲在別人身后，還有點趕緊蹲下抱著頭。
他們就是火槍兵，哪里能不知道這么近距離的齊射意味著什么，但是這些八旗火槍兵雖然身經百戰(zhàn)，可也從來沒有這么打過仗啊！
督戰(zhàn)的巴牙喇見狀趕緊維持秩序，甚至揮刀砍死了好幾人，但還是無法控制混亂的擴大。
“瞄準！”
“瞄準！”
“瞄準！”
明軍陣線上，三排士兵，近四千支火槍齊齊放平，如此近的距離，兩軍之間毫無阻擋，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著陷入混亂的清軍陣線。
徐州戰(zhàn)場之上，除了徐志彪領著的近萬騎兵和自己的親衛(wèi)軍之外，朱慈烺幾乎已經投入了絕大多數(shù)兵馬，大陣的左翼和中路不出預料陷入鏖戰(zhàn)，雙方都無力擊敗對方。
這個時候，多鐸也同樣如此，除了最后的不到兩萬預備役和那千余精銳巴牙喇，他也已經投入了所有的軍隊。
而此時的明軍大陣右翼，在經過了短暫的安靜之后，兩千多支火槍槍膛中同時爆發(fā)出了一聲巨響，陳禹只感覺槍聲一震，眼前的火槍便立即向前噴射出了一道長長的火焰，白色的煙霧也隨之彌漫。
明軍陣線之上，一朵朵橙紅色的火光登時綻放，槍聲響成一片，鉛彈如暴風驟雨般席卷而去，二十多步之外的清軍陣前，伴隨著“噗噗噗”的響聲，近千名清軍火槍兵的盔甲被擊穿，一股股鮮血噴射而出，清軍士兵擠壓在一起，成片成片地倒下。
被擊中的清軍或死或傷，陣前的地面之上堆滿了尸體，烏黑的血液從里面流出，許多被擊中四肢的清軍在地上拼命翻滾爬行，地面上都是掙扎求生的人，他們都企圖逃出這可怕的戰(zhàn)場，哀嚎聲震天。
在二十步的距離之下，明軍火槍兵的發(fā)射十分精準，一輪齊射就打死打傷了近千清軍，使得清軍漢八旗的撤退完全喪失了組織。
而剩下沒被擊中的上千清軍火槍兵，此時也已經失去了反擊的可能。他們不分先后的奪命狂奔使得清軍陣列一片混亂，后方的正白旗騎兵根本無法發(fā)動沖鋒。
尼堪原本的調度因為遲了一步，還沒開始就已經失敗了，原本要趁機沖鋒，擊垮明軍方陣的騎兵還喪失進攻的最佳時機。
在一陣激昂的軍號聲中，明軍火槍兵整齊有序地往后撤去，后方的長槍方陣成長縱隊昂然向前，意氣風發(fā)，完完全全就是萬勝之師的模樣。
陳禹終于等到了這一刻，他扭頭看向張東的位置，確定張東沒事之后，也緊跟隊伍，往后撤去。
明軍的動作十分迅速，火槍兵脫離前線之后，長槍方陣也立即展開了沖鋒的陣型。與其坐以待斃，讓清軍騎兵反應之后沖上來，還不如直接沖鋒，迫使這些騎兵下馬步戰(zhàn)。
這個時候，潰散的清軍火槍兵還在慌不擇路，沒有秩序，相互擠壓拉扯地逃跑使得他們的速度十分緩慢，更何況前方還有督戰(zhàn)的巴牙喇。
面對無數(shù)背對自己奔逃的清軍背影和少數(shù)沖了出來的清軍騎兵，明軍軍陣中登時響起了嘹亮的沖鋒號。
“沖鋒！沖鋒！沖鋒！”無數(shù)軍官齊聲呼喊。
“殺！殺！殺！！！”
明軍軍陣發(fā)出了如雷般的怒吼，成千上萬名戰(zhàn)兵如同潮水般向前涌出，迅速漫過了兩軍軍陣前的二十幾步距離。
潮水很快淹沒了清軍陣前的幾十匹戰(zhàn)馬，撞入了才剛剛從混亂中恢復過來的清軍軍陣，在地動山搖的喊殺聲中，鋒利的長矛對著馬上的清軍一陣猛刺，無數(shù)白甲騎兵摔落馬下。
剛剛從混亂中恢復過來的清軍軍陣再度陷入了混亂，許多失去了士兵控制的戰(zhàn)馬在長槍的逼迫下扭頭向后，沖入了后方的清軍騎兵方陣之中，使得后方的騎兵陣型被沖得破碎。
這個時候，便是在軍中壓陣督戰(zhàn)的巴牙喇也控制不住局勢了，這些明軍的勇氣超過了他們的想象，行動更是迅速。在數(shù)萬大軍的沖鋒中，任何個人的努力都是徒勞的，陣型混亂的清軍很難組織起有效的反抗。
失去了速度優(yōu)勢的清軍騎兵雖然居高臨下，但面對潮水般涌來的長槍兵，許多人在武器上又沒了優(yōu)勢，根本就是不堪一擊，清軍的騎兵軍陣前列，死傷慘重。
明軍氣勢如虹，將士們拼命刺殺著眼前的一切敵人，一根根帶血長槍在空中瘋狂亂刺，不斷揮舞，許多士兵臉上都染滿了鮮血。他們已經殺紅了眼，甚至忘記了死亡的恐懼，在密集的腳步聲聲中隨著方陣不停推進。
張煌言看著沖殺而上的大軍，心中躊躇滿志，剛剛的齊射也震撼到了他，如今的萬人沖鋒更是豪氣沖天。
不過，興奮歸興奮，張煌言經過了兩年的鍛煉，又有朱慈烺的提攜，已然成為了軍中老將，還不至于被這點勝利蒙蔽了雙眼，他很清楚這樣的沖鋒持續(xù)不了多久，清軍很快就會反應過來，如果不能及時止住，后果不堪設想。
這些士兵雖然經過了嚴苛的訓練，但始終是人，長距離沖鋒必然會使得陣型混亂，若是被反應過來的清軍騎兵逮著了機會，平原野地之上，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局勢很快就會扭轉。
張煌言當機立斷，一面派手下副將前去組織火槍兵列陣，準備迎戰(zhàn)，掩護回撤的戰(zhàn)兵，一面派人前去收攏大軍，準備撤回。
而戰(zhàn)局也確實如張煌言所料，沖殺而上的長槍兵方陣很快就因為混亂和廝殺，失去了一開始的銳勢，清軍騎兵也已經反應過來，除了留下少數(shù)兵馬牽制明軍之外，悉數(shù)后撤，只等拉開距離，就立即騎兵摧陣。
“讓正黃旗的三個甲喇額真領著他們的騎兵加入戰(zhàn)陣，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一舉擊潰這股明軍，在右翼撕開一個口子。”尼堪朝著身邊的巴牙喇怒吼道。
四千多火槍兵已經完全崩潰，連帶著軍陣前列的上千騎兵也被明軍刺殺一空。若不是正白旗馬甲都是身經百戰(zhàn)的強兵，反應迅速，恐怕?lián)p失還會更大。
這個時候，尼堪為了取得兵力優(yōu)勢，增強打擊力度，只能把正黃旗的三個甲喇全部放上去，而他們的前面還有數(shù)千綠營兵精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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