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白文選的小心思
張季沒有聽清,但也不再搭理周全,而是扭頭看向了一絲不茍正在盯著前方山口看的李勝,忍不住嘴碎道:“那么遠,你他娘的能看到個鳥!”
李勝沒聽清楚,但還是立即收回了目光,扭頭看向了張季這個帶著他們立了功的小頭目道:“張哥,你說啥?”
“沒啥,就是叫你小子一會打起來的時候小心點,別受傷了,要是丟了小命,看你還娶個屁的媳婦!睆垱]好氣道,他對于孫李勝這個傻小子一直以來都是這個語氣。
“張哥,你放心,俺一定沒事。那群狗日流寇的做了那么多壞事,這是遭了報應,俺一定能長命百歲!崩顒倭R完,又有些不甘心道,“就是可惜了咱們如今只能打流寇,沒有韃子可打了,那些流寇的人頭又不值錢,要是砍韃子的話,俺還能多掙點錢,將來蓋房子娶媳婦!
“誰讓殿下那么神勇,把韃子都殺完了,不然韃子還怕不夠你打的,關外以前多的是,這會只剩下流寇等著咱們回去收拾了。”張季看著笑瞇瞇的李勝,忽然嘆了口氣道:“老子要是有爹娘,也不至于到現在還是個......”
李勝聽了,趕緊保證道:“張哥,你放心,到時候要是咱們退了,你就搬到俺家隔壁住,俺讓俺娘和媳婦給你找,這事她們絕對辦得攏!
“真的,張哥住你家隔壁?”張季聞言,眉頭一挑,頗有些自得道:“不瞞你說,我老張當年也是十里八鄉有名的......馬,塘馬回來了......”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一匹塘馬從山上飛馳而下,轉眼間就趕到了任宣的面前,他麾下的親衛參將陳禹接過塘報之后,看了一眼,低聲回報道:“將軍,白文選的兵馬出現在北麓山口了,大概有四百多人,正在挖溝筑墻,似乎想要借著胸墻封住山口!
“這段山口雖然只有不到兩百步,但亂石成堆,不是那么好挖的。別說是四百多人,就是一千多人,恐怕也不能在咱們趕到之前筑好胸墻!比涡靡庖恍Γ值溃骸按_定艾能奇的兵馬已經往南去了嗎?”
隨著艾能奇和白文選開始往南行動,他們的兵馬數量也逐漸清晰起來,確實是如靳統武所料的,在兩萬人馬左右,其中白文選帶了大概兩千人。兩人都十分謹慎,而且一路上走走停停,速度極慢。
“已經往南去了,李定國的鐵騎營就在南邊二十里的地方等著他們。”陳禹頓了頓,問道:“將軍,咱們現在就出發嗎?若是遲了,末將擔心白文選會加派人手,在咱們趕到之前把胸墻筑好。若是如此,咱們恐怕很難在艾能奇的兵馬北撤之前擊潰白文選,封住這支西軍士兵北逃的路!
“你是擔心白文選是故意只派了四百多人,等塘馬一回報,就立即加派人手,利用咱們輕敵不進的時間差,把胸墻筑好?”任宣聽明白了手下這個他剛剛提拔上來的時候親信話里的意思。
“艾能奇畢竟只在二十里之外,而且毫無戰心,遇到阻擊之后絕對不敢戀戰,這兩人都是久經沙場,經驗豐富之輩,估計早就想好了退路!标愑碛掷^續道。
任宣回憶起作戰安排,他知道艾能奇和白文選必然也猜到了白云山中路,北麓的兩個山口會有危險,所以才會留下一部兵馬防守。他心中計算著時間,太早拿下山口不行,會把艾能奇吸引回來,那就前功盡棄了,太遲了的話到時候有壕溝和胸墻阻攔,就不好攻了。
“再等一等,等艾能奇再往南一段,沒辦法直接折返的時候,咱們再行動。不然,到時候咱們就得同時和近兩萬西軍打了,雖說有地形掩護,西軍的兵馬也施展不開,但損失必然少不了。
白文選多次敗在咱們的手下,挖溝筑墻又只能用甲兵,體力消耗很大,他一定不敢用太多,壕溝胸墻不可能太深太厚,他抵擋不了不多久的!比涡ь^看著西面道。
陳禹點了點頭:“末將遵命!”
“現在廣州的局勢越來越危急,孫可望必然是已經連續發了數封急報,艾能奇才來的,只要把他這支援兵殲滅,咱們這一仗就差不多算打完了,后面要對付的,或許就是一家獨大的李定國,所以在這里不能損失太大!
任宣作為軍中高層,對當前的局勢是清楚的,李定國大軍在大戰過程中,已經得到了很大的強化。若是后面產生了不軌之心,又收編了孫可望的殘部,那實力就不容小覷了。
而孫可望實際上最終也不可能勝,畢竟朱慈烺還有另外的大軍,甚至孫可望可以說是敗局已定,無論如何防范,在火炮的攻擊下,廣州城的城墻也撐不住半年,若不是城中有數萬戰兵,近萬衛戍軍,可以不斷用人命修補毀壞垮塌的城墻,恐怕如今廣州城撐不過兩個月就會失陷了。
陳禹看著任宣的臉色,也大抵猜到了對方在想什么,應和道:“將軍說得是,廣州現在才是緊要的,但這邊不打又不成,要是咱們能多個幾千一萬武衛營戰兵,就沒那么煩心了。”
任宣聽罷,扭頭看向了山谷的低矮丘陵間正在休整的大軍,忽然滿懷希望道:“會有的,打完白文選和艾能奇,南方的局勢就基本確定了,咱們的敵人主要就是李定國,武衛營還得繼續擴,擴到一萬或許不可能,但五六千是絕對少不了。到時候咱們就不會像今日這般,瞻前顧后的打仗了!
“等陛下安排人向蒙古買來了馬,咱們武衛營將來行動還能更加方便,就是可惜了現在這些戰馬,回去之后就得還給騎兵,繼續擴建驍騎營。”陳禹說起這個,就有些不甘心,武衛營大概率配的是雜馬,雜馬和這些優質的戰馬根本比不了。
“咱們要那么好的馬也不頂用,只要能跑起來,不怕火炮就成,否則咱們就成了敵軍的活靶子了。”任宣倒是并不計較這許多,“不過,老子倒是想看看,白文選看到了咱們這數千名騎馬的鐵甲兵之后,會是什么表情?”
武衛營的鐵甲兵,如今已然成為西軍最怕的明軍隊伍,這可是明軍中不用火器就能硬抗騎兵的恐怖軍隊,戰力十分強悍。
要知道,步軍對戰騎兵,如果不是精銳,便很難抵擋得住。長槍軍陣對付騎兵確實有效,但如果不是訓練有素,可以抵擋得到騎兵的襲擾,及時應對各種突發狀況的,那依舊十分危險。
換言之,只有軍餉糧草充足,訓練有素,軍官將領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的步軍,才有可能對抗得了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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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文選騎馬從正在行進的隊列邊上跑過,很快找到了一塊視野極佳的開闊小山頭,他熟練地勒?柘轮R,然后舉起了手中的遠鏡。
艾能奇已經領著近一萬五千兵馬繼續南下,只要碰到明軍主力,就會立即撤退。他作為孫可望的心腹,知道孫可望在看到艾能奇的戰果之前,絕對不可能為了一支援軍,出城拼命,所以他們這支所謂的“援軍”,基本上可以說是在孤軍奮戰,而非內外配合,共同夾擊圍城的明軍。
除非,孫可望已經看到了可能,可以重創城外這支精銳明軍的可能。
而白文選作為向導,并不愿意和艾能奇一起南下,更何況他還是張獻忠的義子之一。白文選雖然是孫可望的人,不用聽他的指揮,但畢竟還是身份級別上,還是差太多了。
白文選當前實力受損嚴重,麾下的一萬西軍老兄弟只剩下了三千兩百左右,剩下的那一千多西兵則是留在了廣州城內,他不能再損失這些老兄弟了。否則,便是孫可望最終給他補充了人馬,沒了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兵,也無濟于事。
退一步說,若是孫可望最終敗了,那白文選自然是要投降張煌言或者李定國的,如果他手中沒了人馬,那對于明廷和李定國來說,就都沒有可利用的價值了。
其實,白文選和艾能奇一樣,都清楚南下救援勝算極小,特別是韶州到廣州的地形,很容易就被明軍包圍殲滅。但就如同二十多年前的“大凌河之戰”,十多年前的“松錦之戰”,處于戰略劣勢的明軍一樣,他們也沒得選。這個援,白文選和艾能奇也一樣不得不救,至少也要來走一遭。
他們作為一線的將領不敢打,也覺得不能打,打了就是送死,可廣州城里的人就不一定這么覺得了,優勢在我并不是少數人的錯覺,甚至是大多數紙上談兵者的常態。
而且,孫可望此時雖然還沒有那么腐朽,西軍的精銳還是可堪一戰的,孫可望最為尸山血海里沖出來的,也絕非崇禎可比,但如今他身處絕境,自然是寧可犧牲敵人,也不放棄自己。否則,白文選,艾能奇兩人,粵北上萬西軍,一個都跑不掉,全都得喂到李定國和張煌言的嘴里。
看著遠方的山口依舊沒有明軍伏兵出現,白文選原本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他扭頭看向了劉國鎮,頗有些得意道:“那些明軍一定就藏在山麓的另外一邊,李定國和張煌言派出了那么多哨騎,不可能不知道咱們來了,也不可能不設下伏兵攔截。”
“他們看到咱們只派了四百甲兵過來,就大意了,卻沒想到這是將軍故意設下的圈套,等這伙明軍反應過來的時候,估計咱們的胸墻都已經筑好了。”劉國鎮在一旁奉承道,他的本部兵馬在之前的兩戰中損失十分慘重,急需補充,如今被歸到了白文選軍中,對白文選自然也“服氣”了許多。
“他們如今一定在想,咱們不敢讓甲兵耗費太多體力,否則之后就應戰乏力了,哈哈哈哈!卑孜倪x開懷大笑道,一種智力碾壓敵人的快感涌上心頭。
他知道明軍派來攔截的兵馬絕對不會少,李定國和張煌言麾下的都是強軍,自己的這點兵馬,不可能能夠輕易將其中任何一方擊敗。而且,白文選也擔心自己和艾能奇一起被包抄夾擊,他必須在明軍攻來之前撤退。
“他們哪里想得到,將軍根本沒打算和他們在這里拼命!眲傆中χ鴳偷。
“和李定國打?孫可望那么強悍陰狠都打不過,叫咱們這點人去送死嗎?如果他艾能奇有三頭六臂,本將軍還考慮一下!
白文選對這個和他出生入死數次,如今說話好聽的連得成好感大增,已經從心底認定這是自己的心腹了:“劉總兵,你去找艾能奇,和他再確認一遍,若是遇到明軍主力,咱們是打,還是撤,一定要他給個準確的答復。”
劉國鎮自然聽明白了白文選的意思,他們在這里不惜士兵體力,修筑胸墻,為的就是留下固守的證據。但最后還得要艾能奇的一句話,作為撤退的依據,之后回到韶州,也好用這個堵住對方的嘴,就算孫可望最后問起來,艾能奇也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艾能奇此人也不好騙,到時候若是不成,末將就讓哨騎來傳話,讓全軍都聽到,到時艾能奇也同樣無話可說。”
白文選滿意地點了點頭,劉國鎮做這些事情還是十分老道的。而且,現在廣東的局勢如此嚴峻,孫可望一軍獨木難支,就算自己今日逃了,只要艾能奇沒死,孫可望自身難保,在調不來其他兵馬,又沒有抓住他的把柄的情況下,最終也必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劉國鎮帶著幾個親衛,策馬往南面而去,途中不斷有哨騎返回。白文選雖然故意不驚動隱藏在暗處的明軍,但他同樣擔心明軍的偷襲,往周邊派出了數十哨騎,以確保自己大軍的安全。
為了這次救援,白文選和艾能奇商議了多次,最終只得出了這么一個不上不下的方略,艾能奇甚至還想讓自己的部將守住后路,把白文選綁在一起,免得最后被這個屢屢吃敗仗的孫可望麾下大軍坑了,但最終并沒有得逞。
而白文選左思右想,最后發現根本就沒有什么萬全之策,除非自己直接不守后路,一碰到明軍的攔截大軍,就立刻撤退。
然后,想到這里的白文選,忽然之間就把路走寬了,再加上他已經被張煌言打怕,而李定國在他心里是更強大的存在,手下的劉國鎮還默默支持,那就只能淺淺地犧牲一下艾能奇了。
要知道,白云山北麓并非只有一個山口,白文選當初為了突圍,做了大量的準備,對周圍的地形早就爛熟于心了,他知道自己一旦留下來斷后,被明軍纏住了,等對方的援兵一到,必然會被前后夾擊,甚至可能全軍覆沒。
畢竟,艾能奇不信白文選,白文選同樣不信這個不同體系的所謂援兵,白云山和流溪河之間可通行的平地寬達數里,明軍的堵截兵馬在被自己牽制的情況下,不一定攔得住艾能奇的全速沖擊。
換言之,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艾能奇原本想要犧牲一小部兵馬,把大部隊帶出去,但白文選被打怕了,擔心被艾能奇拋下給李定國,最終使得這一計劃被直接拋棄。
白文選帶著麾下主力很快抵達那個正在修筑防御工事的山口,他抬眼看向前方,南北兩邊的山麓都是密林和灌木叢,明軍不可能從那里突然冒出。但這個山口并不深,東南角還有一塊突出的山脊擋住了視線,明軍一出現便是一里左右的距離,大軍很難預警。
他雖然打仗不算厲害,但腦子十分靈活,早就猜到了明軍一定就躲在山脊密林的背后,所以現在速度十分重要,他必須盡快挖好溝渠,修筑好胸墻,以及阻攔騎兵行動的坑洞。撤退的時候,這些防御工事便能攔截住明軍的步騎兵一段時間。
白文選對這一帶十分熟悉,自然考慮到了這里的亂石會影響到挖土,他計算艾能奇的行軍速度,大致猜出了明軍的攻擊時間,最終投入了一千個甲兵。因為只是要短暫攔截明軍的步騎兵,要求并不高,白文選軍的進展十分迅速,很快就挖好了三條的壕溝,堆起了一道胸墻。
等到工事構筑起來的時候,山口東面的密林之外,傳來了騎兵追逐的聲音,白文選知道這是明軍的襲兵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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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禹領著武衛營的前鋒將白文選派出的哨騎直接趕進了山口,雖然兩邊的戰馬都十分優秀,但那些西軍哨騎騎術高超,武衛營的騎馬戰兵很難追上。而少數哨騎雖然能夠追上,可想要在追擊中殺死這些精悍的西兵也十分困難。
不過,當他領著前鋒的五百八十多名騎馬戰兵繞過白云山北麓的東南山脊進入山口深處的時候,卻被大約一里之外筑起的那道胸墻,以及胸墻前取土而成的兩道壕溝給驚到了,白文選居然真的投入了大隊甲兵,而且那道胸墻看起來還頗為堅實。
只是,不等陳禹細想要如何破局,以最小傷亡突破白文選的防御工事,只聽對面幾聲鼓號,就看了白文選居然自己領著兵馬就撤了。
一開始,陳禹還以為這是白文選的誘敵策略,并不敢直接進軍,又將哨騎派了過去。等到幾個哨騎費力沖過壕溝和推倒一段的胸墻,偵察回來的時候,陳禹又一次被驚到了——白文選居然真的就這樣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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