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行動
朱慈烺指著地圖說道:“行動隊傳回來的情報是準確的,赤嵌城中的荷蘭士兵應當增加了一倍不止,否則不會有那么多精悍的哨船水手出現(xiàn)在前線。現(xiàn)在他們正在調(diào)整防線,各處應該都有些混亂,這對于我們來說是機會。如果等到他們調(diào)整完畢,事情就難辦了!
“荷蘭大軍目前既然只加強了赤嵌城西南一帶的哨騎,對北面的山嶺,還是一樣松懈,這說明了咱們在赤嵌城中的內(nèi)應沒有暴露,原本的三路突襲計劃依舊可以繼續(xù)實行。荷蘭大軍最核心的戰(zhàn)力還是那兩三千荷蘭士兵,然后還有兩千雇傭兵,若是沒有城墻可守,他們便不足為懼。
就是,親軍營的那兩個千總部得提前泉州港那里的大軍半日出發(fā),迅速轉(zhuǎn)移到赤嵌城西北方向的山嶺之中。再往后,就要派出精銳哨騎去截殺荷蘭軍部署在山間警戒的關卡!北R九德聽完張煌言的前線簡報之后,作為軍情司的負責人,在朱慈烺之后,也隨即出言道。
朱慈烺又看了一眼地圖,現(xiàn)在時間非常緊迫,晚一日,荷蘭軍的防線就會比原本鞏固一日,兵力充足之后,甚至可能在赤嵌以北的山嶺中也部署兵馬。而一旦何斌等人被調(diào)離城門,那他的三路突襲便也就毫無意義了。
他抬眼看向了張煌言,問道:“各部現(xiàn)在準備得如何?”
“親軍營的兩個千總部今日已經(jīng)登船,很快就會進入澎湖北面的海域,只要一靠近海岸,他們便能立即輕裝前進,從赤嵌城以北的山嶺背面繞到赤嵌城下。中軍這邊從各營調(diào)來了最精銳的一批哨騎,打扮成了部落山民作為前鋒,為他們掃清障礙。
另外,泉州和海澄兩地的兵馬也同樣做好了準備,士兵都完成了動員,徐志彪就差讓兵馬直接住在船上了。只要陛下的命令一下來,各部都能立即開始行動!
朱慈烺聽罷,點了點頭,近衛(wèi)軍三營作為他的老班底,優(yōu)先補充了第一批新兵之后,行動力并沒有因此變?nèi)酰@說明這群提前訓練過陣列行軍,表現(xiàn)優(yōu)異的新兵,實力是可以信任的。
“武衛(wèi)營那批扮作部落山民的前鋒開始提前試探,但不要輕易和荷蘭大軍交戰(zhàn),若是行動隊有人從那里回來,一定要把情報第一時間送回來。
咱們就等到今晚,若是今晚赤嵌那邊還沒有情報傳來,就用備用方案,直接將赤嵌城圍起來,然后再找機會,只要何斌不被換下來,咱們就有機會里應外合,拿下赤嵌城。”
“盧大人,北門的那個何斌,真的可靠嗎?若是揆一將計就計,設下了圈套等著咱們,那現(xiàn)在這些突然的調(diào)動,就是故意在擾亂咱們的部署!毙熘颈氚櫭紗柕,其實這并不是他一個人的疑問,只不過這關乎到他現(xiàn)在親領的親軍營,他不得不站出來。
“若這是荷蘭軍的圈套,那渡河從北門進城的那部分兵馬就危險了,特別是那兩個輕裝簡行的千總部,他們?nèi)狈纂休w重,幾乎沒有和荷蘭大軍野戰(zhàn)的的能力。南洋那邊至今沒有傳回確切的軍情,說不定荷蘭總督不止調(diào)了兩千兵馬!
“何斌應當是靠得住的,而且親軍營渡河攻入北門的同時,常將軍也會在赤嵌城的西南搶灘登陸,到時候軍情司也會有人親自出來接應,說明入城行動的計劃,絕對不會讓千里迢迢趕到的親軍營陷入絕境!北R九德說著,頓了頓,然后又道:
“徐將軍不必有此憂慮,不管是揆一,還是何斌,都沒有那個本事收買軍情司,F(xiàn)在本官更擔心的,反而是他被換下去之后,北門失去了控制,到時候強攻城池,大軍無功而返,損失反而更大!
朱慈烺聽完,用力地敲了幾下桌子,掃了一眼圍著長桌的十幾個將領之后,才贊同道:
“大軍三路行動,互有配合,率先發(fā)起進攻的是常青山所領的兵馬,他們牽制為主,又有舟船掩護,隨時可以撤離。而親軍營雖然深入敵區(qū),但山嶺之中,哨騎先行,荷蘭軍既無法埋伏,也不能追擊,一旦情況有變,親軍營固守至朕領主力抵達赤嵌城外便可。”
他的這個計劃確實有極大的冒險成分在,但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在原本的歷史上,何斌通過馮澄世秘密聯(lián)系鄭成功的時候,鄭軍中的許多將領也同樣提出了這樣的懷疑。
但在洪旭的分析和支持之下,鄭成功也最終做出了決策,臺灣一戰(zhàn)最終也獲勝了。
如今,朱慈烺的實力更強,在臺灣的布局也更深入,現(xiàn)在里應外合之下,拿下赤嵌城,應該會更加簡單。
“荷蘭大軍的兵馬守城有余,野戰(zhàn)不足,咱們不必畏懼,到時候依情況而定便可。此戰(zhàn)無論有無內(nèi)應,都要拿下赤嵌城。若是等到將來荷蘭進一步增兵,其他臺灣緩過了氣來,拿不下赤嵌城,咱們只會更加被動。”朱慈烺最后一錘定音道。
“是!”大帳之內(nèi)的將領們紛紛應聲,隨后按著預案里的計劃,回到各自的部隊下達備戰(zhàn)的命令。
“陛下,可需讓行動隊的其他二十人先一步入城,若是城內(nèi)真的有意外,這些人也能給大軍一個警示!北R九德等其他人走光之后,對著朱慈烺拱手問道。
朱慈烺又低頭看了看長桌上的地圖,微微點頭道:“立即派去。到時若是北門安全,這二十個人就協(xié)助胡盛強,一起控制北門,只要城門在手,城內(nèi)的荷蘭大軍便不是咱們的對手。若是北門不好控制,那就想辦法大鬧城池,到時候大軍抵達之時,城中必然破綻百出,咱們依舊有機會。
何斌應該是可靠的,他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就算是出賣了本藩,荷蘭大軍在南洋也無兵可派,而一旦朕不能立即破城轉(zhuǎn)而圍困,他同樣岌岌可危。就算最后荷蘭軍成功守住了赤嵌城,只要沒有取得什么大勝,他最多就是的一些封賞,甚至連赤嵌城的主官都當不上。”
“下官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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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八號中午,張季正帶著手下的兵在山坡上警戒,他和孫俊帶著新兵參與完廣州的戰(zhàn)事之后,又因為臺灣的戰(zhàn)事緊張,暫時被調(diào)到了福建。
不過,他們并沒有直接回到武衛(wèi)營,而是帶著新兵中的精銳,補充到了親軍營負責百里奔襲,馳援赤嵌城的這兩個千總部之中。
他此時正趴在山坡一塊大石頭的側(cè)面,左右兩側(cè)各是一個小隊的戰(zhàn)兵,對面的山腳下,還有另外一個旗隊,兩個小隊的伏路軍。而更遠的地方,則是大軍的前鋒警戒哨騎,雙方一前一后,相互呼應,確保著后方營地的安全。
這里雖然還明軍實際控制的地盤,也沒有清軍出沒,實際上十分安全。但這支一千多人的親軍營戰(zhàn)兵組成的突擊隊伍為了模擬最真實的戰(zhàn)場情況,還是藏得很隱蔽,朱慈烺還特地從大軍中抽調(diào)了幾十個精銳的哨騎在前方偵察,他們幾乎沒有突然暴露的可能。
張季在這里守了一個上午,就沒看到一個人影,一想到孫俊如今正躲在帳篷里面舒舒服服,甚至可能還在抽煙的樣子,他心里就來氣,恨不得把這好兄弟拉來一起吹冷風。
正想著這個的時候,山間又吹來了一陣寒風,張季雖然躲在巖石邊上,但是寒風還是刮到了他的臉上。他抬頭看了看天,狠狠地瞪了幾眼,心里還暗暗罵了一句“他娘滴”,以發(fā)泄自己的不滿。
“旗總,前面有信號。”張季一聽到士兵的提醒,眼睛一瞪,馬上條件反射般地探出了腦袋,瞇了瞇眼看去,只見遠處的山道上忽然出現(xiàn)了一團黑影,但是距離太遠,他看不清楚對方的動作,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聽好了,等狗日的靠近了就抓人,盡量抓活的,但是也別被這狗日的傷到了。”張季輕聲對著身邊的士兵命令道。
幾個士兵立即點頭,有的拿起事先準備好的繩子,有的拿起了裝備的長槍,戚刀,這是他們守在這里那么久第一次看到人影,心中都不免有些激動。
等到那個人走近的時候,張季才注意到了對方走路一瘸一拐的,一面走還一面用手中緊握著的刀在側(cè)面支撐身子,體力似乎已經(jīng)嚴重不支,那人身上穿著一件已經(jīng)看不清楚顏色的軍服,不過看樣子應該是一件棉甲,棉甲上有不少地方都被割破了。
他朝著身邊的士兵打了一個手勢,然后又縮了回去,小心的聽著慢慢變大的腳步聲,等待著最佳的抓捕時機。
隨著躲在草叢中觀察的戰(zhàn)兵一聲呼喊,埋伏在周邊幾個士兵一擁而上,很快把人圍了起來,張季也抽出了腰間的厚背戚刀,隨之沖出,然后就看到了一個穿著荷蘭漢軍軍服,渾身是傷,一只手握著刀,另外一只手緊緊攥著一封密信的荷蘭漢軍士兵。
“老子是行動隊的,天黑之前,送到盧大人那里,否則全部軍法處置!焙闻d蒼白的臉上不受控制地抖動了幾下,喘著粗氣,狠狠地瞪著面前狗熊般高大的張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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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嵌城南門這里,胡盛強終究還是太急了些。”朱慈烺看過何興冒死傳回的軍情之后,很快就從靴子落地的興奮中冷靜了下來,他已經(jīng)慣于分析事情的另一面,并以此來修正自己的判斷,減少失誤的可能。
密信中寫了行動隊和何斌打探到的赤嵌城內(nèi)最新的局勢,包括近幾日城中各部兵馬的調(diào)動,以及胡盛強作為“臺灣大戰(zhàn)”軍情司負責人的個人判斷和建議。
不過,這份情報細節(jié)上的東西依舊十分模糊,最多的不是確切消息,而是根據(jù)所發(fā)現(xiàn)線索的推斷,甚至朱慈烺最為關心的城門換防時間,也是何斌猜測的。
而少數(shù)確切的消息中,最出乎朱慈烺預料的,便是南門漢軍統(tǒng)領魏勛的投靠。這固然是好事,此人確實不是荷蘭人的死忠,但問題是這家伙的本事也并不大,至少在原本歷史上聲名不顯。
朱慈烺此時頗有些擔心對方的忠誠和意志,亂局之下的人心是難以控制的,特別是那些本就意志不堅定的人,他們甚至無法控制自己前后的行為,在關鍵時候做出正確的選擇。與此同時,朱慈烺也慶幸自己早先讓盧九德派出了行動隊最后的支援力量,否則胡盛強就憑那三十幾個人,必定顧此失彼。
“陛下說得是,胡盛強雖然有決斷力,但此番確實是有點急功近利了,便是再有把握,這種事情也該三思而后行,否則連何斌也可能跟著一起暴露!北R九德跟在朱慈烺的身后,頓了頓又道:
“不過,此人如今有把柄在咱們的手上,倒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招。若是胡盛強和何斌守得住北門,他必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親軍營也能從南門快些入城。若是守不住,他反正了,咱們也不虧,不反正,陸方有了增援之后,到時恐怕也會將南門攪得大亂,親軍營抵達的時候依舊有機可乘!
朱慈烺點了點頭,危險和機會從來都是并行的,除非魏勛一開始就是臥底,不然對方不可能隨便就出賣何斌和胡盛強,最大的可能仍舊是保持觀望,等待時機。因為他無法保證揆一就一定信任他,特別是后者不久之前剛剛截斷走私通道,斷了他們的財路,還扣押了一批參與走私的地方商人。
揆一原本想要以此作為要挾,敲山震虎,慢慢處理城中的漢人力量的,卻沒想到此舉直接激化了城中一直隱而不發(fā)的荷漢矛盾。而赤嵌城一旦興復,魏勛憑借著放明軍入城的功勞,收益必然巨大,就算最終明軍攻城失利,他也有機會逃脫。
朱慈烺重信重義的名聲早已經(jīng)傳開,他自然也知道。荷蘭雖然在遠海依舊占優(yōu),但在全局已經(jīng)處于收縮防御的頹勢,他們這些身在前線的人看得十分清楚,相對而言,給紅毛干活已經(jīng)撈不到足夠多的好處了。
“親軍營的那兩個千總部,必須要在常青山發(fā)起攻擊之前到達指定的地方,他們是此戰(zhàn)的關鍵。而魏勛最終能不能下決心,很大程度上得看他們出現(xiàn)得及時不及時!
盧九德知道朱慈烺在擔心什么,他細細斟酌了一番,又道:
“咱們此番集中了近衛(wèi)軍三個主力營,又有其他的三個營助戰(zhàn),兵馬超過一萬五千。而赤嵌城內(nèi)的荷蘭軍便是加上援軍,也不過六七千人馬,魏勛不會看不清楚局勢。
陛下若是擔心他最終壞了事情,大可直接按照原本的計劃,讓親軍營從上游搭浮橋渡河,從北門進城,荷蘭軍就算有伏兵,也是在南門附近。但當前局勢有變,就怕這個時間一耽誤,何斌和胡盛強的那點兵馬守不住城門。胡盛強應該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會冒險策反魏勛的!
“嗯,就按照胡盛強的建議!
朱慈烺聽罷,當即點頭道。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草木皆兵了,想得更深一層沒錯,但不該是這樣畏手畏腳,猶豫不決。他如今占著很大的兵力優(yōu)勢,正面由沿海一線的陸路攻勢和徐志彪在北面的攻勢都占著主動權(quán)。打仗是不可能不冒險的,但值不值得冒險,應不應該冒險,才是最關鍵的。
“讓各部立即按原定的計劃行事,泉州和海澄的大軍即刻開始休整。同時,派快馬通知親軍營,將所有輜重留在原地,每兵只帶兩日的糧草,必須要在二十日亥時之前趕到南門西南的山口。若是遲了,就見機行事,至少要將一個千總部送進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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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中的明軍營地內(nèi),此時一片燈火通明,無數(shù)戰(zhàn)兵幾乎同時涌出帳篷,在各級軍官的命令下緊急列隊,軍中剩余的塘馬已經(jīng)提前出營上船,他們將為大軍的行進探路,沿途設置路標。
這里就是即將進入赤嵌城北面山嶺,從山路突襲赤嵌城的親軍營那兩個千總部的駐地,徐志彪在之前動員命令下來之后不久,便守在了此地等候命令。
他雖然擔心此戰(zhàn)過于冒險,會使得他麾下的親軍營損失慘重,但只要軍令下來,他便會不折不扣的執(zhí)行,直到完成作戰(zhàn)目標。這也是朱慈烺多次在軍事會議上強調(diào)的——軍中可以有不同的意見,但軍人必須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朱慈烺當前的威望足以壓倒軍中任何不同的聲音,他帶領著大明由弱變強的功績,便是最大的倚仗。特別是北伐大戰(zhàn)之后,朱慈烺的威望更是直接攀升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峰。
這一次朱慈烺將突襲赤嵌城的任務交給他,其實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風險雖然很大,但只要成功,他也必然會被記一大功,今后的前途也就更加明朗了。不過,此戰(zhàn)若是敗了,他也極有可能不會再有任何被重用的機會,如果兵馬損失慘重,甚至會被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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