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桌上擺著幾碟精致的早點,還有軟糯的白粥和可口的小菜,但最顯眼的還是擺放在桌子正中央的一個大瓷盆。
瓷盆里盛著鮮美金黃的雞湯,一只褪了毛的整雞端端正正坐在瓷盆里,雞雖死了,但神態如生,那半閉的雙眼透露著對人世的不滿和不屑,那尖尖的小嘴像隨時都要啄向庸碌的世人。
而它的面前此刻就坐著一個人。
【來自祁慎的厭惡兩千斛】
【來自祁慎的厭惡兩千斛】
【來自祁慎的厭惡兩千斛】
……
綠岫侍立在旁,不知侯爺今日是怎么了,為什么要盯著一只雞看?為什么侯爺的臉色這樣的難看?是因為雞不夠大么?
半晌,祁慎看向阮阮,問的卻是綠岫:“為什么有雞湯?”
綠岫如實回答:“姑娘一早說想喝雞湯,特意讓小廚房準備的。”
還特意叮囑要又肥又大的公雞。
【來自祁慎的怨氣一百斛】
看著祁慎毫無溫度的眼睛,阮阮瑟瑟發抖,小腳偷偷往后挪了挪,準備隨時逃命,她笑得溫和無害:“雞湯很好喝的。”
【來自祁慎的怨氣一千斛】
“以后、不準、吃雞。”祁慎微微笑著看向阮阮,眼底卻是警告的意味,他說罷起身便走,想來是沒有心情在這里用早膳了。
【來自綠岫的怨氣二十斛】
唉!有了祁慎的對比,綠岫的怨氣就變成了毛毛雨,但蒼蠅再小……它也是肉啊。
阮阮抬頭看向綠岫:“我也不想喝雞湯了。”
綠岫的嘴動了動,拳頭握緊又松開,終是沒有說什么。
許久……
【來自綠岫的怨氣二百斛】
用過早膳,阮阮有些懶懶的,便歪在窗邊小榻上想逃跑的法子。
威猛大人就趴在旁邊,阮阮看著威猛大人光滑油亮的毛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威猛大人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阮阮心想:果然是一只貓。
一人一貓都歪在小榻上,晨光熹微照耀,竟說不出的慵懶恬適。
又過了半晌,威猛大人抬眼睥了阮阮一眼:【你這樣惹怒祁慎,他當真不會掐死你?】
阮阮伸了個懶腰,喃喃道:【應該不會吧,他圈養了我十一年,就這樣殺掉很不劃算的吧。】
威猛大人弓著背站了起來,一躍身站到了窗外欄桿上,聲音卻清楚傳進阮阮的腦中:【祁慎其實也不算是完全的壞人,就是人瘋了一些,手段狠了一些。】
阮阮嘆了一口氣,靠回榻上的金絲錦繡軟墊上,看向窗外湛藍的天空和白棉花一般的云彩,緩緩道:【小猛兒,你不知道,他們這些有野心的大人物都是騙人精,是沒有心的,騙人為他們賣命,騙人為他們傷心,等利用完了就拋棄掉,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這時綠岫敲門進來,她手中端著個托盤,里面盛著一件妃色紗裙。
“這是姑娘今晚要穿的舞衣,可需試試?”
阮阮依舊歪在小榻上,聲音軟軟的:“這顏色有些俗氣。”
【來自綠岫的怨氣二十斛】
阮阮起身,水蔥一般的手指挑起紗裙,左看看右看看,長嘆了一口氣:“確實俗氣,只能湊合穿了。”
【來自綠岫的怨氣四十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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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清陰閣內絲竹裊裊,從外面看如同神仙妃子的宮殿,門前的侍女個個清秀窈窕,一面查驗客人手中的請帖,一面引著客人入內落座。
兩匹油光水滑的棗騮馬拉著一輛馬車停在樓前,從車上下來一位身穿鴉青錦袍的年輕人,正是當今永壽王嫡子鄭承彥。
隨后又一人跟著下了馬車,這人頭戴白玉冠,身著靛青常服,目若朗星,長身玉立,十分倜儻風流,正是元宵節同鄭承彥同去觀看酬神舞的唐滿城。
鄭承彥一面整理衣冠,一面對唐滿城道:“唐兄不是我夸口,這平康城的舞妓我看遍了,個個都比不了阮阮姑娘,今日這請帖亦是我花了大價錢尋來的,上元節我們離得遠看不真切,今夜你只要一看,擔保就再也忘不掉阮阮姑娘的舞姿。”
唐滿城拱手,笑道:“那日在承福門外看了阮阮姑娘的酬神舞,也著實讓我難以忘懷,多虧鄭兄今日相邀。”
聽唐滿城這這樣說,鄭承彥也頗為受用,一揮手:“隨我來吧。”
門前侍女查驗完二人的請帖,便恭敬引著二人進了廳內落座,此時清陰閣才開始迎客,廳內卻已坐了不少人,唐滿城環視左右,見有富態的商賈,有冷峻的青年,還見遠處有兩個今年才調補進刑部的文書。
往頭上看,就是二樓的雅間,據說這里的雅間千金難求,只是不知這雅間里面的又是什么人。
廳內正中央是一處高臺,這高臺十分開闊,此時只有十幾個舞妓在上面輕搖腰肢,伴著悠揚絲竹之聲,倒也能消磨等待的無聊。
“你聽說了嗎?殺丁尚書的是瑞安王的手下。”旁邊桌一年輕男子神秘兮兮對同桌伙伴道。
唐滿城挑眉,心中不禁嘆息,這平康城真是出人才的地方,大理寺查了七八日都沒摸到魏雙背后指使的頭發絲兒,這里卻人人都知道兇手是誰。他心中雖這樣想,卻還是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那人同伴嗤笑道:“你知道?”
年輕人立時來了精神:“我跟你說,是瑞安王要給他小舅子安排進戶部做官,但是丁尚書沒同意,過后這瑞安王越想越氣,便讓手下人給……”
年輕人做了個抹脖兒的手勢,說得也仿佛親眼看到了一般,唐滿城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鄭承彥聞聲轉頭看過來,又見鄰桌正眉飛色舞地講述上元節那日丁晁遇刺的始末,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拍拍唐滿城的肩膀道:“平康城的百姓慣喜歡編些秘辛來,不過是調劑生活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唐滿城端起酒杯,唇角含笑:“鄭兄放心,我雖是刑部侍郎,休沐時也不管這些的。”鄭承彥重重拍了拍唐滿城的肩膀,笑道:“唐兄好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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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梳了凌云髻,頭戴九鳳明月釵,身著妃色紗衣,肌膚如雪,眸若星辰,她立在銅鏡前,身姿曼妙,容貌無雙,真似仙子下凡。
威猛大人慵懶地癱在窗邊小榻上,毛茸茸的尾巴百無聊賴地掃來掃去:【你想要“忘憂”的解藥,還需要很多怨氣,今晚人多,你多加努力。】
阮阮整理了一下衣襟,聲音堅定:【你放心吧。】
樓下的燈都已熄滅,只留下幾盞如豆小燈,照得臺上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忽然間,篳篥悲聲起,仿佛將樓內眾人帶進了胡沙滿天的邊陲小城。
舞臺周圍的燈一盞接一盞亮起,燈光如金色絲縷一般撒落在舞臺上,舞臺上的數百盞蓮花琉璃燈同時被點亮,臺下眾人忍不住發出一聲贊嘆。
二樓的雅間此時也都開了窗,只不過因屋內昏暗,看不清里面坐的是些什么人。
此時樓內眾人的灼灼目光都落在高臺中央的人影上,那是一抹纖細玲瓏的倩影,她背對眾人伏在臺上,雖只是一個背影,卻被昏黃的燈光和妃色的紗衣襯得她肌膚勝雪,美得不似凡人,仿佛一只奄奄一息的蝴蝶。
伴隨悲戚的篳篥聲,她緩緩抬頭起身仰望虛空,玉手緩緩抬起輕點前額,卻又再次輕拱足旋身再次伏身躺下,簡直是一幅活的美人初醒圖。
此時簫聲起,臺上女子似是忽然驚醒,倏然直起身來,接著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緊繃的身體再次放松下來,朱唇輕啟:
“回廊遠砌生秋草……”
這聲音婉轉又溫柔,不過分嬌媚,又讓人憐惜,只聽她接著吟唱:“夢魂千里青門道。”
女子緩緩站起身,擰腰回首,眼波如水,似是對著眾人一笑,卻又仿佛是對著虛空微笑的,三分凄楚,七分熱切。
琵琶聲響起,女子隨著琵琶的節奏忽然十幾個回旋,舞衣綻放如花,她傾身上前,似是想擁抱虛空中的什么人,卻又徒勞放下,她心中似是有無盡的悲痛,聲音卻不見哽咽,只是淡淡的惆悵。
“鸚鵡怨長更,碧籠金鎖橫。”
朱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抖擻龍蛇動。這一方高臺成了一幅絕美的畫卷。
婉轉歌聲再起:
“羅幃中夜起,霜月清如水。”
女子凌空一躍,似要羽化登仙而去,卻是落進了凡塵之中,她伏在高臺之上,聲音凄切,竟已滿臉淚痕。
此時篳篥悲聲再起,女子緩緩躺倒。
“玉露不成圓,寶箏悲斷弦。”
不知何處涼風起,將臺上蓮花燈吹得搖曳不定,猛然間黑暗處傳來金戈鐵馬之聲,像是來自女子夢中,又像是來自遠處的邊疆。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女子猛然坐起,肩膀瑟瑟抖動,纖細的身子跪在在空蕩的高臺中央搖搖晃晃,眼中已滿是絕望與瘋狂,她起身背對眾人一躍,竟恍惚間滯留在空中一般。
“啊!”
臺下眾人發出一聲聲驚呼,眼中也滿是心疼。臺上的女子仿佛在燃燒自己的血肉,只剩一瞬間的綻放。
“阮阮姑娘……”有常來的看客沉浸在這樣的凄慘氛圍之中,忍不住喃喃自語,滿臉的心疼。
臺上女子緩緩將頭上金簪摘下,鋒利的簪子靠近纖細的脖子,然后緩緩轉身背對眾人,接著身體猛然一顫便委頓于地——女子殉情了。
【已換取感同身受咒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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