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一身玄色道袍的公玉真立在臺下,如瀑墨發由一條綢帶束著,獵獵夜風將他如墨長發吹起,像是即將羽化飛升的仙人,不沾染一點凡塵氣息。
刺客轉身,棄了唾手可得的司馬廷,長身獨立在臺子之上,以劍為憑,面對著整個熙陵術法最強的國師。
公玉真面色平靜如水,聲音縹緲:
“束手就擒,饒你不死。”
刺客卻并未對公玉真的仁慈表現出感激來,他腰間緊束著一條皮質腰帶,身材頎長,迎風而立,仿若能劈開天地山河。
公玉真輕輕抬起手,一縷極細的青煙從他指尖冒出,這縷青煙仿佛有生命一般,小蛇似的,呼嘯著直沖刺客而去。
那刺客不躲不避,竟當空將那縷青煙抓在手中,青煙掙扎著想要逃離他的手心,奈何卻不能脫身。
公玉真仙人一樣無喜無悲的面上終于微微變色,呢喃道:“你竟也是方士……”
黑衣刺客手指猛然一握,那縷青煙發出一聲清脆聲響,便散了。
未等公玉真再有動作,刺客卻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劍刃,殷紅的鮮血從的他指縫中流出,將劍刃浸染。
他聲音極輕,卻字字都落在公玉真的心里。
“以吾之血,滅汝仙身。”
一絲極難察覺的不安從公玉真眼中劃過,在他的眼中,刺客的劍已經到了眼前。
公玉真緩緩伸手捏住刺向他面門的寒劍,神色復雜地看著來人。
“你到底是誰?”
黑衣刺客并不說話,手中的劍卻一寸寸向公玉真靠近。
那染血的長劍散出寒芒,兩人周身的空氣仿佛在顫動,長劍寒刃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不停吞噬公玉真的血肉。
公玉真的手微微顫抖,只在一個呼吸之間,天地變色,浮玉山上的花草瞬間枯萎腐爛,發出難聞的惡臭。
“花……花都爛了!”
“國師大人吐血了!”
人群發出陣陣驚呼。
一縷黑紅色的血液從公玉真的嘴角流下,他原本就慘白的臉色越發嚇人可怖。
“你怎會這秘法……”
黑衣刺客低笑了一聲,未持劍的左手變拳為掌,猛然推向劍柄——長劍再次向前三寸,刺入了公玉真的胸膛。
熙陵國的神破滅了。
黑衣刺客似乎并不想取公玉真的性命,他緩緩將長劍從公玉真胸口抽了出來,帶出了一片血花。隨即刺客身形如鬼魅一般,消失在重重密林之后。
山底棧道處,阮阮早已認出那刺客就是祁慎,他兇神惡煞的好嚇人,接著阮阮又想到自己今日的慘烈,心中又委屈又害怕,哭得越發厲害了。
祁慎要是知道自己想逃跑,會不會殺了她呀!她……她好害怕!
鄭承彥看阮阮哭得更兇了,以為是腳上的傷太疼了,心中越發著急:“坐我的馬車,我的馬腳程快!”
綠岫卻徑直將阮阮放在了清陰閣的馬車上,并轉身攔在車前,聲音微冷:“公子留步。”
看著清陰閣的馬車漸漸駛離,鄭承彥心底熱切的希冀終于侵占了他最后一絲理智。
“你們先回城,我得回刑部衙署。”唐滿城臉色沉重,對二人一揖,便快步離開了。
季憫行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人都走沒影了,還不走?”
兩人同乘一車,季憫行看見鄭承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暗暗嘆了一口氣,勸慰道:“白姑娘的傷應該不嚴重,你最好也把自己的心思藏得隱秘些,否則被王爺察覺,白姑娘怕是要有麻煩了。”
被好友看破了心思,鄭承彥面色微紅,他捋了捋衣襟,把臉轉向車外,聲音輕柔:“阮阮姑娘她……她吃過很多苦吧,我想……”
“想給人家贖身?想照顧人家?”
鄭承彥耳垂有些紅,卻是輕輕點了點頭。
季府書房。
季憫行展開那幅從云夢州尋來的畫像,畫像上是一個小小的少女,小少女容貌清艷,穿著木屐的小腳潔白可愛,纖細的腳踝上有一顆鮮紅的小痣。
今天,在浮玉山上,他看見白阮阮腳踝上也有一顆小小的紅痣,位置與這畫上一樣。
白阮阮會是江榕嗎?
若白阮阮就是江家的小女兒江榕,那么誰又是清陰閣的主人?是祁侯?若是祁侯,他又在暗中謀劃著什么?
而他那忠厚老實的好友鄭承彥,好像已經脫不了身了。
若白阮阮就是江榕,鄭承彥只怕要慘了……但江榕的事他是不能告訴鄭承彥的。
無論如何,明日他都要去趟府衙查一查這個白阮阮,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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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這些日子一直在謀劃逃跑的事,精神本就極度緊張,偏偏眼看就能逃走之時,又受了這樣的打擊,人還沒回到清陰閣,便悲憂交加昏了過去。
等她再次睜開眼,看到的是她所熟悉的床帳——她終是又回到了清陰閣里。
屋內點著一盞小小的牛角燈,燈光昏黃卻不刺眼,但腳底的痛楚提醒著阮阮今夜發生的一切。
“醒了?”
聲音從床榻左側傳來,阮阮抿著唇看過去,正是她拼命想要擺脫逃離的魔頭,祁慎。
他穿著一件月白錦袍,琥珀色的眸子里是十分溫柔的情意,只不過他生了一張似仙似魔十分邪氣的臉,所以這溫柔蜜意反而讓阮阮越發的不安害怕。
若是別的人穿著月白的袍子,多半會讓人覺得翩翩公子,溫潤如玉,但是穿在他的身上,那白袍也失了純潔之意,仿佛也染上了他所帶的邪氣,襯得祁慎越發的不像好人,或者說——不像凡人。
像山間誘惑過往行人的鬼魅,也像身染欲望的仙人。
阮阮的身子不自覺緊繃了起來。祁慎伸手撫上她的小臉:“腳未傷到筋骨,但也需要好好將養一段時間,否則日后會變成個小瘸子。”
他說的極平淡,阮阮卻極害怕,她張了張嘴,可憐的小聲音都帶著顫:“阮阮會變成小瘸子嗎?”
祁慎以手支頭側臥著,手中把玩著阮阮的一縷頭發,聲音淡淡:“小阮兒不會變成小瘸子。”
阮阮這時才看見祁慎手掌上包裹的紗布,一瞬間她腦海中就閃過浮玉山下祁慎大開殺戒的畫面。
下意識的,阮阮瑟縮了一下,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這分明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啊!
發現了阮阮的動作,祁慎眼睛一瞇。
他扯了扯手中的青絲,阮阮沒防備嚶嚀一聲,抱怨道:“侯爺輕點,好疼的。”
“我聽綠岫說,小阮兒去了樹林里,小阮兒去那里做什么?”
阮阮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她的腳好疼,又好怕祁慎,又擔心變成小瘸子,又委屈,又不甘心,萬般情緒涌上心頭,阮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哭得好可憐,上氣不接下氣,聲音哽咽:“我……我迷路了!”
祁慎冰涼的手指輕輕揩去阮阮的眼淚,奈何阮阮哭得實在太兇,馬上就又有更大滴的淚珠子掉下來。
無奈的祁侯爺只能哄小孩一般,緩緩拍著阮阮的后背,哄道:“小阮兒不哭了,哭啞了唱曲兒就不好聽了。”
聽聞此言,阮阮哭得越發大聲:“阮阮的腳都受傷了,侯爺還要阮阮唱曲兒!侯爺沒有心!”
看著懷里小人兒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控訴,祁慎既覺得心疼,更覺得可愛。
這是他的小阮兒,他獨占的小阮兒。
哄了半晌,阮阮雖然不哭了,卻還是委屈地哽咽著,她斗氣一般把臉轉向外面,聲音里透著小小的倔強:“阮阮的腳雖然壞了,還可能變成小瘸子,但是阮阮明日就可以去彈琴唱曲兒,絕對不會耽誤給侯爺掙銀子!”
屋里瞬間安靜下來,良久——
【來自祁慎的怨氣一千斛】
祁慎沒說話,阮阮又小聲嘟囔:“就算以后阮阮變成了小瘸子,再沒辦法跳舞,阮阮也會給侯爺掙好多好多銀子,不會在這里白吃飯的……”
【來自祁慎的怨氣兩千斛】
阮阮心想:他生什么氣呀?肯定是被我戳穿了齷齪心思,覺得面上難堪,所以惱羞成怒了。
一定是這樣。
祁慎依舊沒說話。
阮阮偷偷轉頭去看,就落入了一雙慍怒的眸子里。
因憤怒和不甘而生出的勇氣,瞬間就灰飛煙滅了,阮阮磕磕巴巴:“我……我……”
祁慎纏著繃帶的手落在阮阮纖細的腰肢上,緩緩道:“小阮兒真是出息了。”
短短幾個字,卻讓阮阮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她一下子慫了,眨了眨微紅的眼,雖不知自己哪里錯了,但認錯總歸是對的!
“阮阮錯了,侯爺不要生阮阮的氣。”
祁慎打量著阮阮的眼睛,那里面只有刻意表現出的真誠,極敷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
【來自祁慎的怨氣三千斛】
阮阮有點慌,她柔軟的小手握住祁慎的手,可憐兮兮道:“侯爺,阮阮的腳好痛。”
呵,現在裝可憐的本事倒是見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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