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然抓著筷子，看著皇帝，皇帝想不注意她的眼神都不行，只能無奈問道：“有事？”

        沈悠然抿唇笑了笑，猶豫了一下，慢慢說道：“陛下，再過幾日，我大哥大婚，我這做妹妹的也應當到親自去送祝福。”

        皇帝聽明白她的意思了，想去參加沈鈺的大婚，皇帝想也沒想便道：“按照規矩，后妃是不得隨意出宮的，前些日子準許你出宮探親，也是因貴妃幫朕擋了一箭，朕對你的賞賜，這才幾日，又要出宮，你讓朕如何對宮中其他妃嬪交代。”

        聞言沈悠然心中暗道：我這么快回來因為誰，用完就過河拆橋的人。

        心中這般想，沈悠然面上帶著溫柔的笑，聲音也溫柔了幾分，“陛下，您就開開恩，臣妾家中喜事，就該一家子團團圓圓的，這少了臣妾，父母親也會覺得遺憾的。”

        放下手中的碗筷，皇帝抬眼看著她，她也只會在有事求他的時候才會露出這般溫柔的樣子，他本就打算讓她去，看著她那張帶著笑的臉，皇帝開口道：“貴妃想要去沈鈺的大婚也不是不可。”

        聽到他的話，沈悠然眼眸一亮，一臉高興地看著皇帝，急忙起身行禮謝恩道：“謝謝陛下。”

        皇帝嘴里即將說出的話被噎住了，看到沈悠然這么高興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潑冷水道：“貴妃這兩日貼身伺候，朕滿意了，便準你出宮。”

        沈悠然臉上的笑僵住，她看著皇帝，以為皇帝在說什么笑話，“陛下說什么？”

        皇帝非常有耐心地重復了一遍：“這幾日朕身邊缺個小宮女伺候，貴妃便補上吧，朕心情好了，便準你出宮參加你哥哥的大婚。”

        這么無理的要求，沈悠然覺得皇帝一定是在為難自己，宮中這么多的宮女，非要自己伺候，是想折磨自己，虧自己方才還覺得皇帝最近變了，她收回自己方才非常幼稚的想法。

        但是為了能出宮，沈悠然也不得不妥協道：“陛下，臣妾手笨，怕是會給您添亂。”

        “無妨，多學學便會了。”皇帝全然不在意。

        深深吸了一口氣，沈悠然昧著良心點頭，“陛下需要臣妾做些什么？”

        “做什么問玉安，他會給你安排。”說完，皇帝帶著玉安去書房。

        看著皇帝現在儼然將自己朝陽殿當成了他的養心殿，他占了自己的宮殿，還要讓自己伺候他，沈悠然氣得咬牙切齒，面前這些她喜歡的菜也變得索然無味。

        她放下碗筷，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

        “娘娘。”林嬤嬤小聲喚道。

        “嬤嬤你說陛下是什么意思。”一會兒一個態度，陰晴不定的，讓人無法猜透他的心思。

        林嬤嬤搖頭，“老奴不敢猜陛下心思。”

        沈悠然擺擺手，知道林嬤嬤是個謹慎的人，也不打算從她嘴里得到什么話，整理了一番心情，她帶著寶福到書房，看到皇帝正在批閱奏折，皇帝面前站著一位她從未見過的黑衣人，看到沈悠然進來，黑衣人退到一邊。

        見沈悠然進來，皇帝一點也不客氣，“過來磨墨。”

        沈悠然走到皇帝身邊，想起上次磨墨發生的事故，還是小心地問了一句：“陛下，關于國事，臣妾還是離得遠些更妥。”

        看她有所顧慮，皇帝就想起之前的事，暗暗無奈，還真是愛記仇。

        “貴妃會將這里的事告訴別人嗎？”

        沈悠然搖頭，她可不敢，腦袋在脖子上待得好好地，她才不會想不開。

        皇帝本也只是想逗逗她，看她當真害怕的樣子，他又收起心思，低頭看著奏折，一邊道：“有朕在，你怕什么。”

        聞言，沈悠然認命地拿起墨條，開始磨墨，既然皇帝都覺得沒關系，她自然也無所謂。

        磨墨是個很考驗耐心的活，沈悠然沒多久就忍不出眼神四處看。

        不經意間，她看到皇帝手里的奏折上寫著沈相二字，她心口猛地一縮，一雙已經死死盯著奏折上的字，想要看清里面的內容。

        皇帝時刻注意著她的動靜，感受到身邊的人一直沒動靜，他抬頭看到她的眼睛正盯著自己手里的奏折，似乎看走了神，連自己看著她都沒有反應。

        皇帝低頭看了一眼奏折里的內容，便了然了，他將手中的奏折遞到沈悠然面前，“你來讀一讀。”

        沈悠然被突如其來的話和眼前的奏折嚇了一跳，她想皇帝定是生氣了，可心里迫切想要知道上面內容的好奇心，驅使著她伸手就接過奏折。

        雙手捧著奏折，沈悠然一眼便看清上面的內容，這是彈劾她爹的奏折，內容大致是說沈相專權，許多事獨斷專型，權利過大，恐有異心。

        沈悠然將奏折上的內容讀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放回皇帝面前的案桌上，皇帝閉著眼睛，雙手手指骨節在桌上輕輕敲擊，一下又一下，聽到沈悠然念完，他開口道：“貴妃覺得這奏折里面寫的可是事實。”

        沈悠然頓時覺得額上有冷汗冒出來，她不知道皇帝這話是不是想要試探自己，她咽了一口口水，如實說道：“沈相是臣妾的父親，臣妾不好多做評價。”

        她悄悄抬頭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并不算太差，她繼續說道：“我從小就聽我父親說為官者，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所以父親定是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的。”

        沈悠然眼里認真和堅定皇帝都看在眼里，他豁然一笑道：“你怕什么，誰奸誰忠朕心中有數。”說著，他順手將奏折合上放到一旁。

        “丞相勞苦功高，為國為民盡心盡力，朕是不會虧待他的。“

        沈悠然自然是相信父親的為人的，可是她不敢相信那對母子不會將他們一大家子拉下水，只要他們的野心還在，他們一家人就如同行走在鋼絲上，隨時都有可能跌入深淵。

        “謝陛下體恤。”沈悠然說話依舊帶著幾分小心，不管皇帝怎么想，她身后是整個沈家，她不能馬虎。

        皇帝從一堆折子里拿出一封信，“行宮刺殺的主謀找到了。”

        聽說找到了主謀，沈悠然也想知道這主謀到底是誰，上一世自己就是死行宮，這一世又差點死在那里，按理來說這人可算是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好奇問道：“臣妾可以知道嗎？”

        皇帝將手中的信件遞給她，“你自己看。”

        沈悠然好奇接過信件，在皇帝的目光下打開信件，看完里面的內容，她有些驚訝，“這是真的？”這個結果是她從未想過的，她一直以為此事是靖王所為。

        皇帝將信件從她手上收走，扔到一旁火爐子里，寫滿字的紙張一觸碰到火立即燃燒起來，一個呼吸的時間就被吞噬殆盡。

        待爐子里最后一片紙也化為灰燼時，皇帝才緩慢開口：“這是金吾衛調查的結果，金吾衛只聽朕的調遣。”

        那定是他無疑了，沈悠然說不出的疑惑，林將軍算是皇帝陣營的人，皇帝能順利登基上位，林將軍出了不少力，他如今是朝中武將之首，極有權利和威望，淑妃也穩坐宮中四妃之位，他又是為了什么去刺殺皇帝呢，沈悠然想不通。

        “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她也算是其中的受害者，想要知道結果并無不妥。

        皇帝眸色深沉，只是淡淡道：“背叛朕的人你說他該有什么下場。”

        沈悠然隱隱能聽出冰冷的感覺，她緘默不語，刺殺皇帝，證據確鑿之下，無非就是抄家誅九族，誰也改變不了的局面。

        “怎么，貴妃心軟了。”

        聽到他的話，沈悠然愣愣搖頭，不說話，要說她心軟，她還存有理智，但是她卻又不愿眼睜睜看著這么多人被抄家斬頭。

        女人最是心軟，見不得這些血腥的東西，皇帝也不與她討論，從奏折里面抽出一張喜帖遞給沈悠然，沈悠然一看到知道這定是她哥哥呈上來的，她翻開喜帖，看著里面的名字，沈鈺孫蕓——

        兩人的名字倒是相配。

        “沈鈺向朕告假三日，念著他新婚之喜，朕便準了。”皇帝在手里的奏折上寫了一個字，將奏折合上，放在一邊。

        沈悠然手里握著喜帖，“陛下，這個能給臣妾嗎？”

        皇帝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紅色喜帖，喜帖上畫了兩個穿著喜服的小人兒，封面上寫著喜帖二字，筆走龍蛇行云流水的字一看就是沈鈺親自寫的。

        “這是發給朕的，你沒有？”

        沈悠然搖頭，家里好像并沒有給自己發過什么喜帖。

        皇帝見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大方道：“你拿去吧，順便讓玉安備上一份厚禮，送到沈府去。”

        “陛下真不讓臣妾回去。”沈悠然臉上當真有幾分委屈，她回來時還信誓旦旦的說自己能回去，早知如此，她死活都不會心軟的。

        皇帝與沈悠然說話時，手里的動作不停，一本奏折看完了接著一本，速度極快，似是能一目十行。

        他頭也沒抬，回道：“朕說了，朕心情好，就讓你回家。”

        只要他心情好就行了。

        沈悠然面露喜色，看來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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